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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仁说》第五回 仗义六合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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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声直身望去,定睛一瞧,大为欢喜,喊道:“严思虎大哥!”齐风一听,立即回身打量,只见那人虬髯伟干,车夫装扮,年约四十上下。那严思虎坐于马车之上,向李秋声笑道:“小兄弟,你我真是有缘!”他倒也不问李秋声为何知道他的名字。李秋声走近道:“大哥昨夜杀奸贼诛狗官,小弟佩服之至。”

此时马车中忽有人开口问道:“到了吗?”声音甚为苍老。严思虎向里道:“咱们今日才出永春,还早呢!”马车中人“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严思虎对李秋声道:“小兄弟,前面有处赵客庄,庄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你和你的朋友若不急着赶路,不妨一道去那里歇息一晚。”李秋声扭头去问齐风道:“齐大哥,你怎么说?”齐风本不想答应,但他知道李秋声十分仰慕这位侠士,她定是想去的,于是拱手向严思虎道:“既是如此,那便打扰严大哥和庄主了。”那严思虎笑道:“我那朋友十分好客,见你二位,他定会高兴。”

三人遂一同上路。李秋声问起昨日之事。严思虎道:“昨日我进城见有一位老妇晕倒在道旁,救醒之后才知她家中前日遭贼,她儿子去县衙报官,那知县却因惧怕贼人武艺高强,冤她儿子与贼人勾结,便要将他活活打死。”李秋声与齐风彼此相望,均知严思虎所说的老妇十有八九就是周正的娘亲。严思虎接着道:“其实我来永春之前,已经听说过这知县的名头。他大名叫做贾温贤,的确是个假温假贤的狗官,稍不顺意就抓人杀人。他曾放言:‘法为治刁民,民皆可刁,故需以法重惩’。在他治下,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上头却道他治县有方,不日就要升他官职。此次我另有他事在身,本想放那知县一马,谁知一进城就听到这么一桩事情,倒是不能不管了。”

李秋声道:“敢问大哥,那老妇的儿子是否叫周正?”严思虎道:“不错,小兄弟也知道此事?”李秋声道:“不瞒大哥,那周正其实与我二人有些关联。”当下就将秦大姐受冤投湖,她与齐风夜抢钱财等事依次说了。

严思虎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牵扯,这么说我昨日杀的那人就是采花贼了?”李秋声道:“正是,大哥难道不知他的身份?”严思虎道:“我并不知。因城里客店均有衙门耳目,昨日我是住在那老妇家中。夜间出门时听到隔壁有打斗声音才去观望,不想竟杀了个采花恶贼。”

行得片刻,已到赵客庄门口。齐李二人抬头望去,只见好大一座庄院,四周溪流汩汩,其后山影重重,果是个极佳的去处。庄客看到严思虎,立马走上前来,道:“严爷来了。”严思虎问道:“你家主人呢?”那庄客道:“我家主人前日刚出门去了。”严思虎皱眉道:“这倒不巧了。”那庄客道:“我家主人已经吩咐过了,严爷若来,定要将酒窖开了,随严爷去取。”严思虎笑道:“这人知我无甚喜好,只是嗜酒,不愧是我严思虎的朋友!我另外带了三位朋友,要来庄上打扰一宵。”那庄客道:“严爷的朋友就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严爷若说打扰,那就是跟我家主人见外了。”

严思虎哈哈一笑,跳下马车,掀开帘幔,道:“大娘,下来罢。”只见一位极为瘦小的老妇人慢慢伸出头来,问:“到了吗?”严思虎道:“还没有,咱们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日再走。”那老妇人缓缓地点点头,搭着严思虎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

齐风和李秋声也早已下马,任那庄客命人将马牵走。那庄客将四人引向内厅,道:“严爷,厨房正在预备酒菜,几位先在此处稍候片刻。”严思虎道:“菜不要紧,你先将酒取来。”那庄客道:“是,小人这就去酒窖取酒。”说罢就退下了。

齐风见这庄院修得如此气派,一直在心中暗暗忖度这主人的身份。严思虎问道:“齐公子,这庄名为‘赵客’,你可能猜到其出处?”齐风道:“小可以为这庄名大概是取自李太白《侠客行》首句中的‘赵客缦胡缨’之语。”严思虎微笑道:“正是如此,此间庄主甚喜此诗,故以其中‘赵客’二字作为庄名。”齐风自己也十分偏好这诗,听严思虎一说,大有遇到知音之感,道:“这‘赵客’是指燕赵之地的侠士,想来那庄主也是一位豪侠。”严思虎道:“从前或许算是,如今是称不上了。”齐风听他如此说自己的朋友,微感诧异,却也不禁佩服起严思虎的为人。

用过饭后,那老妇人由庄客搀去房中歇息。严思虎与齐李二人则到庭院小坐。严思虎问及二人先前比武之事,听到他们以夺银为胜,也觉有趣,后又听说李秋声长于剑术,便耐不住技痒,喜道:“我年轻时使过单剑,还曾用《侠客行》中的句子胡乱编了一套剑法。小兄弟,你那长剑可否相借?”李秋声笑道:“大哥但请拿去。”

严思虎接过长剑,大喝一声,旋即舞起剑招。他一面使剑,一面诵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念完最后一句,严思虎将剑收回,盯着长剑顿了半晌,才幽幽叹道:“好久了。”

齐李二人知他定是想起从前之事,但也不好问起。严思虎将长剑还给李秋声,问道:“二位觉得怎么样?”听他问话,齐李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李秋声先道:“大哥的内家功夫已登峰造极,莫说使剑,便是凭一柳条我辈也是难以抵挡。不过若单论方才那套剑法,似乎并不怎么出众,其中许多剑招都显赘余。大哥或许是为了配上诗句而故意为之,但真正比武之时,这些漏招常易为人所破,小弟并不觉可取。”严思虎不动声色,问齐风道:“齐兄弟,你说呢?”齐风道:“我从未学过剑法,其中好坏我也看不大出,只是在小弟看来,大哥舞剑时的心境似乎与《侠客行》这首诗并不相符。此诗志情高昂,虽然大哥剑招有力,但其中所蕴好像多是悲愤不郁之情,尤其是舞到‘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这四句的时候。小弟不才,私以为李太白写这几句乃是为了说明心中抱负——纵为武艺高强的侠客,也需结识明主,助其成就一番利于天下的大事业。本是为表少年豪情,大哥手中之剑却相当沉闷。这样看来,剑招外观或与诗句相印,但再一细看,相差实多。”

听他二人如此说,严思虎丝毫不以为忤,反笑道:“我严思虎果然没有交错朋友!二位兄弟年纪虽小,但见识甚深,日后必能有所作为!”

三人随后把酒畅谈,心中各有欢喜。齐风之前不知为何始终对严思虎心怀芥蒂,但交谈越久,越觉他为人豪爽,不由为之折服,那些微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

过得大半下午,严思虎忽然站起,向二人抱拳道:“我与二位一见如故,眼下实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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