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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透明的蓝》第六章 凯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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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拇指滑动着手机的屏幕,找到了相册里的一张彩色老照片,每当她看着这张照片,就搭上了一架时空穿梭机,追寻着过去的岁月,一步一个脚印地追溯,可能左脚踏着激情,迈开右脚又回归到平静。和任何海的女儿一样,她们俩是在大海的怀抱中长大的,她们时常悠闲地躺在沙滩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自然而然地放空着大脑。这张照片就记录了某一次她们躺在这片沙滩上放松的一瞬,照片上,她们手牵着手,十分开心。人在年少时的友谊是单纯的,带着较少的社会性,甚至略微的羞涩和幼稚。少女们感兴趣的是大自然的美妙和神秘以及快乐的情感体验,也许,她们会彼此诚心地许诺将相亲相爱到永远,但未必懂得该如何去做,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人得以非常幸运的保持了这份初心,有些人只能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海和天空叹息着世事难料。对凯瑟琳来说,iris就像她的亲妹妹,过去,她了解爱丽丝那颗敏感又活泼的心,现在,她也懂爱丽丝的忧郁,她会凝视着爱丽丝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说:“人总是要长大的,有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些伤感和迷茫也很正常。”现在,iris的耳边响起凯瑟琳的这句话,她不禁笑了,她知道凯瑟琳自从结婚、工作以后,每天都很忙,所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凯瑟琳,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她们的心还是连在一起的,去年,她还带着凯瑟琳的小女儿露西在海港的沙滩上玩堆城堡呢!她把细碎的沙粒抓起来,放在露西白皙的掌心上,轻轻地挠痒痒,小露西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她们还一起在海边泼水,露西的浅蓝色小裙子不一会儿就全部沾湿了,可是,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把露西轻轻地抱起来,望着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禁想:这活泼劲儿真像凯瑟琳啊!

她知道凯瑟琳这几年在外辛辛苦苦地奔波,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是,不管怎样,凯瑟琳仍然是她的好姐姐,而露西如同她的亲妹妹,她带着露西在海港的各处玩耍,就像当年凯瑟琳带着自己一样。小露西皮肤白皙,头发卷曲,她还没有发育完全,这点尤其表现在她的婴儿肥上:走路的时候,她胖乎乎的、短短的、可爱的四肢总有点儿不太协调,她左摇右晃的模样使得她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她的大脑袋就像一个圆圆的土豆,和她短小的身材比起来显得有点儿大,她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不过,她见到爱丽丝总是很活泼,能说会道的,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地拍打着小手,晃着她的大脑袋,那样子可爱极了!有一次,在这个小家伙手舞足蹈的时候,她仔细地观察着她,觉得她颇具艺术天赋:小小的她坐在钢琴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琴键,双手在键盘上交织着来回穿梭,她肉嘟嘟的小手有力地敲打着琴键,嘴里跟着音乐的节奏“咿咿呀呀”地哼唱着自编的调子,仔细听,那个旋律有些像贝多芬谱曲的odeandiefreude,她就是一个音乐魔术师,琴键是她的道具。她望着露西又不由地想到了凯瑟琳:凯瑟琳演奏大提琴的时候也是这样洒脱自如又如痴如醉,她是音乐艺术的虔诚信奉者,坚信自己能在音乐上伸展个性中的最大弹性。音乐是一种情绪的艺术,当它从一颗心灵射向另一颗心灵的时候,每一个音符都在歌唱着奇妙的幻想,营造着高超的意境。听凯瑟琳演奏,使得爱丽丝的耳朵不再寂寞,她开始相信生活中的奇迹,凭直觉她知道凯瑟琳是一位天生的大提琴手,她的演奏方式是独特且超凡入圣的,当她挥舞着手中的琴弓或者用手指拨动着琴弦的时候,她周身都散发着光辉,此时此刻,一个人即千军万马,音乐是她生活的中心和生命存在的意义,音乐里的每段变奏就像她人生中的一个又一个篇章。她演奏的时候完完全全地投入进去甚至燃烧了自己的生命,浑厚丰满的音色以及优美的旋律表达出深沉复杂的感情,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对音乐的崇敬和对伟大生命的信服与礼赞。这位虔诚的教徒坚持过着一种清幽勤勉的生活,同时又因为劳累疲倦而神经过敏,这使得她对自己更加严苛:在音乐的速度和力度方面她不仅追求无法辩驳的准确感也追求超越精准之外的自由的乐魂。因此,她注定是孤独的,她是一个反叛者,她的音乐创作绝不是随心所欲或者任性而为,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创新,这意味着一场工程浩大的音乐革命,需要惊人的智慧与毅力才可以完成。几乎和她合作过的音乐家都对她有很深的印象,她对音乐惊人的直觉,她的坚毅和不妥协以及她生生不息的张力、想象力和蓬勃的朝气。其实,这些在凯瑟琳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萌芽并且逐渐定型了,那些她和爱丽丝共同经历的海港岁月磨炼着她的品质,丰富了她的阅历。

她们喜爱的海港坐落在一个小岛上,这个小岛在l城一直因为一个美丽的渔女传说而闻名,这里的悬崖峭壁还有沙滩美丽而奇绝,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乐衷在里面探险,她们就经常爬到岛上的一个悬崖上,在最高处俯瞰整个半月形的海岛,远处的灯塔还有来来往往的船只在白天都清晰可见,柔软沙滩上劳作的渔民们零星分布着,呈现出星星点点的黑影。她们坐在石头上一起讨论这些船只运送的货物以及它们航行的路线,也留神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树木,岩石,海水,天空……,尤其是海水的声音,在她们看来就是天籁之音,海面是一架竖琴,波浪是它的琴弦,风儿是一位优秀的琴师。她们还绘制过海港图和跑船游戏图,这些图不仅有她们实地的考察、亲身的经历,也包括她们的想象。她们常常玩得很开心,大海陶冶了她们的情操,还丰富了她们的学识,这片大海养育了她们,用无限的柔情和博大的爱滋润着她们的心田。如果,有人问她们,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地方让她们永生难忘,那一定是这个小岛上的这片海,对她们来说,这里是传说,是诗篇,是无与伦比的天堂。在海港的沙滩上,有一条废弃的德国轮船,它经年累月的受着风吹雨打,因此锈迹斑斑,显得十分破旧,每当海风吹过它的时候,它就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这种声音给她们尤其是年幼的凯瑟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一位老爷爷,他经常在这艘轮船边演奏手风琴,她们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常围在他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仔细地听他的弹唱。凯瑟琳对他的演奏十分痴迷,时常一连好几个小时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从这架手风琴里流淌出来的乐曲,专注地望着他具有艺术魔力的手指,并把沙地当作键盘,模仿着他的指法。后来,她才知道,他是l城一位有名的艺人,在她心目中,他也是她认可的一位音乐启蒙老师,而这片海洋是她灵感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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