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浊世清欢》第五十章 缘定劫生 5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许清浊道:“周天老魔有一身神通,可他的内在,不过是个凡人,又岂能抵挡得了剑仙的剑道?只一剑,便被震成痴呆!他不观不闻,我师父才不得不借由气钟,方才渗透其心神。”

花如何的剑道,驾驭万物,如天地威压,马恒之便曾领教过。周天教主失明失聪,不能直接感受这股神意,反是幸事。花如何为了慑服他,冒险一剑,融入气钟,也被狠狠反震,受伤极重。

许清浊瞧向天啸脸色苍白,笑道:“如你这般,看得见,听得着,我师父剑意一出,你便心防崩溃,还用动手么?”向天啸叹了一声,不多言语,闭目受死。马恒之风流刀一举,将他首级斩下。

向天啸罪魁祸首,十恶不赦,终遭处决,众人无不称快。许清浊走到向子玄前面,见这杀父仇人还在昏睡,心想就算醒来,也是头不复人性的野兽。当下瞧向花如何,得她点头,手起剑落,刺进向子玄心窝。

许清浊报了父仇,百感交集,久久没有说话。周天教主残废未死,不能与人沟通,莫长青知晓来龙去脉,对他恨意稍减,只想将他带回家乡,交给族人发落,便令侄女取来绳索,将他的巨大身躯绑了。

山风拂过,吹得众人一阵凉爽,不自觉踱向崖边,眺望景色。拔仙台风光壮丽,眼下功成圆满,他们自不吝饱览。但见渭河如玉带,蜿蜒曲迥,川原似棋盘,阡陌纵横,均感心旷神怡。

舒云天只瞧几眼,便重新望向花如何。花如何倒在他怀抱,见他注目望来,满含深情,不由双颊染红,忽地调皮一笑,问道:“花如何?”竟以自己名字作问,不掩得意。

舒云天愣了一愣,叹道:“很美,很美。”花如何笑道:“有多美?”舒云天微笑道:“美不胜收,无人能及。”花如何嘻嘻笑道:“甜言蜜语,专拣好听的说。”心下欢喜,甚觉满足。

许清浊等人就在左近,加上耳力超群,听到二人的低语,均想:“今日决战,她实居首功。若无她一剑之威,我方岂能得胜?不论武功胆识,‘无人能及’四字,她当之无愧。”

莫忘竹虽隔了十来丈,藉由“同心术”,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觉泪珠盈眶,颗颗滚落。莫长青才绑好周天教主,望了望远处依偎着的二人,又瞧了瞧形单影只的侄女,不住摇头。

一行人下了拔仙台,回到秦岭派山门,姬龙峰等人如临大敌,白守了半日,不料向家父子已死别处,都恭贺凯旋。向子莺得知父兄皆亡,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花如何伤情颇重,幸得莫长青、卓香茗精心医治,歇养了半月,方才康复。她养伤期间,也没有闲着,书信给俞家,传示武林,大功告成,同盟即散。各路好手结伴已久,欢宴数日,依依惜别,自回本门。

自古侠以武犯禁,千万武人,聚众勾当,官府早已警惕。花如何解散同盟,未尝不是明智之举。群雄轰轰烈烈干了一场,自豪之外,感佩剑仙壮举,言谈之间,依然称她为盟主。

这一日,莫长青忽来请辞,道:“剑仙,我叔侄夙愿得偿,急欲归乡,向族人报喜。”周天教主半死不活,仅靠湘漓宫的秘术延命,他怕拖下去,便要失了承诺,无法“活捉叛徒而归”。

花如何听他说的是“叔侄”,心下暗叹,想挽留莫忘竹,话却说不出口,半晌才道:“我和云天、清浊他们,也要暂回一趟花苑。明日一同下山,就此别过吧。”莫长青点头而去。

多少湘漓宫弟子,早已闻讯赶来秦岭,要随莫家叔侄出发,去那传闻中的青竹林。她们原听莫长青述说,青竹林是个绝佳桃源,打算重新避世,与莫氏一族比邻而居。

而今却知,青竹林让向家窥探已久,也难称得上真正的隐蔽,无法保得万世太平。众女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兴头大减,除却米香芝等性子胆怯者,或年香玉等绝情苦修者,其他人不再坚持隐居。

天工弟子,在狄香澄影响下,更决意留在外界,连秦岭派都没来。莫说汉阳府隔着汉江,恰有一座楼牌,名为“取水楼”,纪念县令开塘取水之德。她们大觉有缘,欲在其旁修一竹楼,就地精研技术。

卓香茗身为宫主,自不想门人分隔两地,可湘漓宫既毁,她尊重众女的意志。其实连她自己,也拗不过许清浊恳求,答允会留在世俗生活。不少弟子,皆因她的缘故,愿一同留下。

隔日,数百人浩浩汤汤,下了太白山。许清浊见母亲率着众女,与莫家叔侄站在一起,担忧道:“娘,你不会一去不回吧?”卓香茗微笑道:“等我拜谒竹林族长,安排好避世弟子居处,就会回来的。”许清浊这才放心。

临近正午,双方行礼作别。那位“小神医”傅山,钦佩莫长青,一连数月跟在他身边,勤恳学医,帮治群雄。莫长青见他聪颖过人,收了他为徒。只可惜,傅山与家人有约,须从文应举,不能随去竹林进修。

莫长青将一本医经送给了他,叹道:“我空怀青竹林医术,来去一趟,未能造福于民,望你替我达成心愿。”傅山跪倒受经,道:“从今往后,弟子便以‘青竹’为名,行医救苦,定不负恩师厚望。”

花如何瞧莫忘竹神色萧索,孤零零立在后面,独自看守绑在车上的周天教主,轻轻推了推舒云天,低声道:“云天,去送送莫姑娘吧。”舒云天颔首,走向了她。

二人相顾片刻,莫忘竹忽问:“舒大哥,我的武功练好了吗?”舒云天叹道:“岂止是好?你得了周天教主的内力,兼有百家之长,武功之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莫忘竹幽幽地道:“是么?但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开心。”眼圈一红,泪水决堤,匆忙伸袖,抹了几抹,苦笑道:“舒大哥,我真是没用。明明已向卓宫主请教‘寄情诀’,练了三日,怎么还会流泪呢?”

舒云天心如刀割,待要安慰一番,莫忘竹拼命摇头,过了好久,收泪止泣,低声道:“莫忘竹......”转过身子,疾步而行。她也学花如何,以姓名化作言语,却不是撒娇,而是诀别。

莫长青见她走远,忙追赶而去,卓香茗与众女相随,一行人消失在道路尽头。余者皆伤离情,嗟叹不已,马恒之叹道:“哎,我也该走啦!凤雏,我莺妹住在秦岭,记得帮我照顾一下。”

向子莺苏醒之后,心死如寂,不管刀魁如何相劝,还是要出家做尼姑。她自废武功,安葬父兄尸身后,即往太白山脚下一座小庵落发,从此面壁忏悔,不见外人。

许清浊奇道:“刀魁,你不和我们去汉阳么?再过一月......”忽然,打住不说。马恒之笑道:“再过一月,剑仙凤雏大婚,是不是?我留下来,徒增伤心,不如一走了之!”

许清浊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马恒之笑道:“此次正道大获全胜,邪道一蹶不振,今后大家都做正人君子,岂非无趣得很?我决定了,要继承魔头遗志,祸害人间,重现邪道之辉!”

众人均知他说笑,许清浊笑道:“你祸害的人还不够多么?”花如何笑道:“云前辈,刀魁志向宏远,令人佩服。不过正邪不两立,咱们不若合力,趁这大魔头未成气候,先将他铲除了!”

云刚笑道:“好主意!”两人一出拳,一亮剑,照着马恒之攻去。马恒之挥刀应了两招,叫道:“大魔头报仇,一百年不晚,撤了!”闪身跃开,一溜烟跑没了影。沈素衣慌忙追去,不住大喊:“恒哥,恒哥!”

众人启程而行,数日回到汉阳。三芳得知小姐和凤雏定下婚期,时间还挺仓促,急忙筹备婚事。武林盟主与秦岭派掌门成婚,广派请帖,轰动江湖,群雄闻知,都迫不及待。

八月中秋,良辰吉日,花好月圆,无数英雄好汉,齐聚花苑,恭贺新人。花如何凤冠霞帔,与舒云天行过大礼,敬谢来宾。盛宴过后,便该大闹洞房,可新娘子名副其实,乃是武林至尊,谁也不敢乱来。

虽说是“闹”,众人极守分寸,好在不失欢洽,最后再次道喜,纷纷退出新房。闭上了门,花如何坐在床头,突然十分害羞,舒云天几次靠近,她都轻巧避让,听闻方圆百步,再无人语,才不再躲闪。

舒云天揭开霞帔,见她美艳动人,神态娇羞,想要夸两句,又觉一切赞美之辞,均不能胜任。索性忘掉言语,情不自禁,往她唇上吻去。洞房花烛,缠缠绵绵,只盼今宵多留,白日别快到来。

群雄回到厅上,喝酒划拳,兀自作乐。风倦月拉了拉许清浊,两人一路出了花苑,来到庄外湖畔,沿湖并靠坐下。许清浊奇道:“你急匆匆的,拉我出来干嘛?”

风倦月脸红道:“你和凤雏同心相应,他们晚上圆房......你不离远点,不也全感觉到了?”许清浊一怔,哈哈大笑,道:“你老是异想天开,‘同心术’哪能维系许久?早就解开了!”

风倦月恼道:“我学过催眠术,比你懂得多!”许清浊笑道:“好,好,听你的,今晚我都不靠近花苑了,就陪你在这儿看月亮。”将风倦月搂到怀里,逗道:“月娃,咱俩又几时成亲呢?”

风倦月羞道:“你说了算。”许清浊笑道:“师父和恩公,多年历经劫难,好不容易安定,婚事不能再耽搁,你我却是不急。你不是想游遍名山大川么?过几日咱们就动身!”

风倦月正要回答,湖面上掠过一道黑影。两人携手起身,齐目望去,一只黑隼盘旋在湖上。许清浊瞪大眼睛,暗想:“这只鸟儿,不是早被周天教主杀死了么?”黑隼绕了几周,停在对岸一人肩头。

许清浊惊道:“灵儿!我师父大喜的日子,你来做什么?”那人一身黑衣,美貌婀娜,恰是毒灵子,神色漠然,道:“九月初九,开州城外,毒祖故地,只准你一人来。”

许清浊听她说得不明不白,皱眉道:“这是何意?”毒灵子道:“你两次放我,我便也给你一次机会。”许清浊脱口道:“什么机会?”回头一望花苑,又道:“今夜群雄毕至,灵儿,你不可多留......”

毒灵子似有触动,刹那恢复冰冷,打断他道:“杀死我的机会。”许清浊愕然道:“我干嘛杀你?”毒灵子淡淡地道:“你若不杀我,可别后悔。言尽于此,我等着你。”

黑隼如箭冲出,照着风倦月面庞袭到。许清浊大觉危险,将她拉到背后,秋霜剑出鞘一斩。黑隼中了剑风,猛然散作黑烟,几缕落到湖面,水中黑泡翻滚,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许清浊心下一惊:“这只黑隼,是五毒圣灵凝聚的?”抬头一瞧,黑烟凝结,重为隼形,扑扇着翅膀,回到了主人肩上。毒灵子已然转身移步,恍如幽灵,消失在月华难照的黑暗中。

许清浊注目她离去的方向,沉吟道:“灵儿的武功,何以抵达如此境界?”两人相视一眼,均觉诡异至极。风倦月莫名不安,心底升起一个模糊念头,却无法清晰捉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