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五离开土地庙之后，心头想着着妹妹丫头的事，甚是焦急，于是慌慌张张的往一梦楼跑。边跑，心里边嘀咕，老鬼口中的变故到底是什么？

功夫不大，他来到了一梦楼前的大街上。沿着街，朝一梦楼望去，便看到大门前围满了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走到近前，才发现有两个衙门的公人，腰挎长刀，眼神肃穆的守在大堂门口。

陈小五心想，坏了，看来被五爷我打死的那条狗值不少钱，连衙门的人都惊动了。这要被老板娘抓住，估计就得签卖身契来抵债了。

想到这，陈小五闪身进了旁边的弄堂。左右看了没人，便换上了自己之前的破衣烂衫，然后在脸上抹了几块泥巴。有日子没当乞丐了，又练了练乞丐走路的身段，这才从弄堂里走了出来。

陈小五混进人群，旁边的几人正边往屋内张望，边议论着。其中的一人说道：

“我听说啊，那个跑堂的原来就是个地痞无赖，是这儿的掌柜的收留了他。”

旁边一个人答茬道：“是啊是啊，这莫掌柜可是个大好人啊，可惜偏偏收留了这个狼崽子。”

陈小五心里有些不快，不就是打死只畜生而已嘛，至于嘛，还骂人？

他又往前挤了挤，踮起脚，想看看那畜生的死状，顺便再看看颜氏那因气愤而扭曲的脸。结果，在门前却没有看到那条狗的尸体，甚至连一滴血迹也没有。

陈小五心里觉得的奇怪。正在他愣神之际，几名捕快抬着两个担架从大堂里快步走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忙闪开一条路。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白布下面，在脖子的位置，还隐隐的渗出了血迹。

陈小五一下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原来衙门来人，是因为这儿死人了！死了两个人！他开始担心起烧白他们。再一想，自己昨夜恰巧带着妹妹离开，肯定会被定为头号嫌犯，这回可真是百口莫辩啦。

紧接着，烧白和其他几个伙计，被一前一后的两个公人带了出来，但却不见颜氏那婆娘和她闺女。刚才站在门口的两个公人，转身将大门关上，用锁链锁死，贴上了封条。

围观的人们随着公差一路来到衙门口，七嘴八舌地聚集在门前。功夫不大，一个高亢的声音从堂内传出来“升堂——”，门口聚集的老百姓顷刻间鸦雀无声，都一齐往堂内望去。

只见，快、壮、皂三班衙役，门分左右，一字排开，喉中发出低闷的吼声“威武——”。吼声借着公堂空腔的共鸣，有如闷雷一般，听得陈小五心生胆怯。伴着堂威声，烧白和其他几位伙计，被带入堂内，低头跪倒。苏州长史朱大人转屏风入座，站在长史大人身边的是一位身穿公服的捕头。陈小五看此人面色黝黑，颧骨高突，眼神凶恶，看面相如黑脸罗刹一般。按照当朝礼制，捕头在审案时应立于堂下，可此人竟立于堂官之侧，想来必定是这长史大人的心腹。

这位朱大人先是叫仵作前来讲述颜氏母女的死因，原来这颜氏母女都是被人用短柄利器，从颈部自右向左斜斫而过，划破了颈部动脉致死。这力道不轻不重，既割破了动脉，又不至于将死者头颅斩下。在仵作退下后，朱大人又向酒楼伙计们了解了当晚的情景。最后正如陈小五所料，朱大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逃跑的陈小五兄妹身上。

朱大人问道：“这跑堂的陈小五平日里与颜氏母女的关系如何？”

朱大人终日饮酒作乐，对这公堂之事向来都是玩忽懈怠。这件案子看似有人畏罪潜逃，便想就此给此人定个罪，草草了事交差。

不想烧白却回答道：“回大人，小五平日里重情重义，不会是那杀人的残忍之辈。”

旁边的几个伙计也帮忙附和道：“是啊，小五哥不是那样的人。”

朱大人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心中略有几分愠怒，惊堂木一摔，厉辞喝到：

“住口，此案已然明朗，尔等还巧言令色为此贼开脱，难道尔等是他的同党不成？”

朱大人此话一出，堂下的几个伙计顿时全低下头，不敢言语。倒是门口围观堂审的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因为自堂审开始到现在，听到的都是大人的问话和推理，还并未见到一丝真凭实据。

烧白平日里与小五关系甚好，看不得兄弟蒙受这不白之冤，但自己也害怕，所以就小声嘟囔道：“大人何曾有半点证据……”

朱大人听了之后，咽了口吐沫，不免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就在此时朱大人身边那位黑罗刹般的捕头对着朱大人耳语了一番。

听罢，朱大人眼睛一瞪，惊堂木再一摔，说道：“现场门窗都没有被撬开或闯入的痕迹，这分明就是家贼所为。再有，在死者小梅房中发现的血脚印纹理，与那陈丫头平时所穿的粗布履一模一样，此非证据确凿而何？”

此言一出，公堂外面的百姓一阵嘈杂。烧白和那几个伙计们，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面的陈小五此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丫头何时去小梅房中踩过血脚印。

那黑罗刹捕头朝下边的几个衙役摆了摆手。不一会，丫头留在房中的一双粗布履，和一张拓有脚印的纸被拿了出来。两件一对比，确实严丝合缝！

陈小五在外面看得是目瞪口呆，心想：难道妹妹先离开了土地庙，是回去杀颜氏母女了？这就是老鬼所说的“见到变故，妹妹的下落自知”的意思？不对，丫头她断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朱大人将烧白等人暂时羁押，然后对那黑罗刹吩咐，让他即刻带人全城搜捕陈小五兄妹。事情交代完后便退了堂。

陈小五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着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在城门口找了个茶棚坐下。他想着此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齐聚，在这待着不会引人注目。只待一入夜，五爷我就回一梦楼探上一探，看看那血脚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