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波云诡谲

不过叶千很快发现自己误会了，尽管这条“龙”乍一看长得有些像龙，但和传统神话中的龙还是有诸多差异的。

传统神话中的龙形象深入人心，通常是角似鹿，有分叉；眼似兔，鼓出来；爪似鹰，有两对；长长的尾巴上有一圈蒲扇似的鳍。

而眼前的“龙”却是一对直而短的角，四足，却只有一对爪子，两只短小的后足没有生出爪子，其他特点跟蛇近似，眼睛平平的，尾巴光秃秃的，跟龙比起来，就显得威武之势不足，凶煞之气有余。

“难不成是蛟？”叶千想到它住在这水潭底下，不免有了猜想。

叶千猜得不错，这是一条白蛟，在这水潭底下已经修炼了五百年了，滞留在王阶魔兽阶段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在寻求突破的契机。

今天不知为何水潭水位激涨，惊醒了沉睡中的白蛟，它本怒不可遏，欲将始作俑者粉身碎骨，却是忽然闻到了一股它所深深迷醉的气味。

白蛟扁平的上颚伸出来几根长长的白须，在水中飘荡，它眼珠子一转，凌厉的目光直射叶千的衣袖，口吐人言道：“小小蚯蚓，藏头露尾，见到本龙，还不速速现身？”

“四脚蛇，骂你祖宗呢！”

白蛟自称“本龙”，是认定了蛟是龙的前身，修炼至帝阶便可化为龙身的说法，因此九头蛇这声“四脚蛇”的咒骂，它不以为意。

小青蛇从叶千袖口中射出，急剧膨胀，化为庞大的九头蛇，同时用头颅顶住叶千、风凝和部分溺水的人，将他们送出水面。

九头蛇的头颅比白蛟要稍微大一点，但身形比之大上好几十倍，几乎填满了地牢前后左右四面，它腾身而起，再猛然一个回转，一颗头颅穿过身躯的空隙，直奔白蛟而去。

“给老子去死！”

九头蛇怒吼一声，茫茫多的冰锥在它那颗杀向白蛟的头颅旁凝成，闪电般齐齐向白蛟射去。

白蛟撇了撇嘴，讥笑也似的道：“不自量力，竟敢在本龙面前卖弄水系魔法，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水中的王者！”

白蛟说话的当儿，冰锥阵便杀到了白蛟的面前，眼见白蛟就要硬挨下冰锥阵，猛地一个震荡，冰锥阵竟是打了个转，反过来朝九头蛇的头颅激射而去！

只闻得九头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那颗头颅便在水中爆开，将水潭染了个猩红。

除开栖凤谷那次，九头蛇何尝吃过这种大亏，自是一万个不服气，它嘶声怒吼，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便劈向了白蛟。

“霜冻护甲！”

白蛟的躯体旋即覆上了一层寒冰，奈何雷系魔法出了名的穿透力强，那道粗如水桶的闪电还是让白蛟受了不轻的伤。

然而这还不算完，九头蛇中间那颗直立的头如炮弹般朝它轰了过来。

白蛟虽然在水潭底下待了五百年，没出去过，但它并不是对万事万物毫无了解，它的脑海有一个精神印记，大概是蛟族共用的知识传承，里面就记载了关于九头蛇的介绍，因此它知道九头蛇中间的那颗头是多么的坚硬。

白蛟看着九头蛇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这时心里面已经有些后悔了：“本以为是块鲜嫩多汁的肥肉，咬下去才知道是块硬骨头。”

再打下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白蛟很干脆地甩下一句“本龙乏了，今日之战作罢，明日再战”，便头也不回地朝谭底而去。

“四脚蛇，给老子回来！”

吃了大亏还没讨回来的九头蛇哪肯罢休，闷着头追了上去。

水面上，潭水停止了上涨，同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外边的天色已经破晓，地牢顶端泻下来些许清晨的阳光，给地牢中带来了一些光亮。

叶千将风凝送上了地牢边沿的阶梯这个安全地带后，没有歇息，用同样的方法——将溺水的人背在背上，然后用腰带固定好——将苏一明、张贤等人一一救上了岸。

凭借自己对水系魔法的纯熟掌握，一直是安然无恙的李洪波此时在水面上打着转转，他环顾四周，没看到自己的侄儿李肃忠，不由得有些着急，向叶千喊道：“小千！你看没看到李肃忠？”

叶千手掌往脸上一抹，一滩水便甩在了阶梯上，他喘了几口粗气，随即向李洪波道：“前辈别急，我下去找找，你上阶梯上来，用水系恢复术看能不能救醒他们！”

话音一落，叶千便“扑通”一声，跃入水中，而李洪波随即施展水系漂浮术，由着水波推着自己到了阶梯边，并爬了上去。

此次事故，太过突然，护龙法师团的魔法师没有李洪波那样娴熟的水系魔法，没念完水系魔法的咒语，就被汹涌的潭水所吞没，葬身谭底，他们中大部分是济京魔法学院出身，是北方人，是旱鸭子，只有小部分善水的和蒙九头蛇施以援手的魔法师得以幸免。

与之相反，金甲卫的状况就好多了，他们个个身怀武功，内力充沛，水下憋气这种雕虫小技自然不在话下，因此，涨水结束之后，金甲卫几乎都安然无恙。

过了一段时间，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忽然泛出一个人，一身紫色魔法袍，两鬓微白，面色灰暗，正是溺水昏死过去的李肃忠，而叶千猛地从他身子底下钻了出来。

叶千脸色很难看，一是过度的体力消耗，二是因为九头蛇——它追到了白蛟位于谭底的洞府，却被洞府外的魔法阵所伤，魔力枯竭、失血严重的它此刻在叶千的袖口中沉睡。

李洪波见了昏迷的李肃忠，又是高兴，又是心忧，正欲俯身去拉李肃忠，身旁的一个披着金甲的年轻人微笑着道：“三叔公歇会儿，让我来！”

叶千不认得他，不由得双眼露出迷茫之色，年轻人见状，拱了拱手道：“末将李晃，忝居护龙金甲卫统领一职。”

叶千颇显生疏地奉承道：“原来是李统领，久仰久仰，没想到李统领是如此年轻。”

李晃也不介怀叶千话里的古怪之处，手伸出来，正要去拉李肃忠的胳膊，猛然间他神色剧震，高呼道：“小心后面！”

叶千只道是白蛟杀了过来，连忙将李肃忠推到了阶梯上，尔后，回身欲应付白蛟，不料匆匆一瞥，水面下空无一物，这时，叶千才豁然醒悟，涨水前的那道充满敌意的目光是来自于何人了！

胸口处传来钻心的痛，叶千脸色瞬间刷白，他低埋着头，有气无力地质问道：“你身为皇族，为何背叛皇室？”

也许是明白坏人死于话多的道理，李晃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叶千的问题，而是死死地握住匕首，奋力往叶千身体深处送去。

“李晃，你在干什么！”李洪波一脸难以置信，一双枯瘦的手抱住了李晃的胳膊，使劲往阶梯这边拽，企图让李晃抽出匕首。

“够了！”阶梯深处忽然现出一个穿着导师服的中年瘦汉，是潜藏许久的澹台玖，他一脚踹飞了李晃手中的匕首，并连忙伸出手拉住了就要陷进潭水中的叶千。

“师父啊师父。”叶千传出讥笑也似的微弱声音，“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闭嘴！”澹台玖低吼一声，将叶千拽到了阶梯上。

叶千枕在澹台玖的腿上，身体越来越麻木，眼皮愈来愈沉重，也许是有了上次被查士丁尼重创的死亡边缘的经历，这次叶千心里十分宁静，他觉得自己准备充足，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的到来。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穿过叶千脑际，他倏然想起风凝被他安放在阶梯靠内的地方，旋即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怅惘，于是他挣扎着翻转身子，探出左手朝眼前隐隐约约的视界摸索而去。

耳边传来了澹台玖嗡嗡的训斥声，叶千也不想理会了，他摸索到了湿乎乎的布料，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已经摸到了风凝的衣裳，他正欲往下摸索，一个冰凉的东西拦住了他，是一只手。

“叶郎，是我。”

一个微弱、娇柔的声音点亮了叶千几近死寂的心，他笑了笑，紧扣住这只凉凉的软软的玉手，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想，还不是死的时候，怎么能舍她而去呢？

另一边，澹台玖早早就取下了腰间的荷囊，解开系带的时候，看见叶千不顾伤势，翻动身体，又是气愤又是焦急，结果系带解了好一会儿没解开，干脆一个火球烧掉了系带，取出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喂进了叶千嘴里。

甫一入口，叶千就觉得一股子血腥味，并且怪凉的，不过，药丸很快就融化为了药水，流进了喉咙内。

澹台玖沉着脸，问道：“怎么样？”

叶千沉默了一会儿，道：“挺管用的，好受了一些。”

澹台玖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哼哼道：“那是自然，这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冰龙续命丸！当年，孙思邈向李克胜求得冰龙血，辅以各种天材地宝，才炼出来这么三颗，你说它管不管用？”

叶千勉强地笑了笑，道：“这东西是何盛留给你保命的吧？”

澹台玖没吭声，扭头望向躲到阶梯深处的李晃，冷然道：“你给我下来！”

李晃走了下来，阴鸷的目光在叶千身上游移了一遍，道：“何院长不会想要一个活着的他，更不愿看到你把这样一颗珍贵的丹药浪费在他身上。”

澹台玖气极反笑，道：“入你姥姥的！你不要忘了，谁才是这次行动的首领！我澹台玖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师弟你这‘东宫’尚未登基，就耍起了皇帝脾气？”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