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亚走了。

还带走了京木。

一个本应该死在他剑下的人。

张道年从来没有放过一个输在他剑下的人。

因为他相信那些人会回来报仇。

他相信京木也会。

酒馆里的人已经离去大半。

金无问和铁连城也去追捕蒋三去了。因为他是被官府通缉的盗贼。

张道年用衣角擦去了剑上的血。那血在烛光下变得更加鲜红。

剑上的血可以擦去。

可张道年手上的血又该怎么擦去？

他的眼睛在盯着一个人看。

那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

那人便是“千狐老人”霍问道，他已经没有刚刚进来时的气势了。

张道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下来，道：“你的徒弟输了。”

“千狐老人”道：“我知道。”

张道年道：“不过我没有杀他。”

“千狐老人”道：“我知道。”

张道年道：“不过他被人带走了。”

“千狐老人”道：“我也知道。”

张道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深邃。这种目光，张道年也有过，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败的时候，于是他拼命练剑，终于杀死了那个人。

张道年道：“难道你就不生气？”

“千狐老人”：“我当然生气，我的三个徒弟都败在了你的剑下。”

张道年道：“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

“千狐老人”冷笑道：“我的徒弟们，技不如人，我没有话说。”

张道年继续追问下去，道：“难道？你就不想亲自为他们报仇。”

“千狐老人”没有看他，眼睛盯着杯里的酒，道：“你那一剑，我挡不住。”

张道年苦笑道：“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千狐老人”笑道：“可京木已经替我试了。”

“千狐老人”将目光移向张道年，这位年轻的剑客。移向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千狐老人”看到了别的东西。

看出了什么？

寂寞。

年少无敌的寂寞。

“千狐老人”又道：“你那一剑，我还不知道谁可以接住。”

张道年笑了，道：“不一定。”

“千狐老人”诧异道：“难道有人可以接住？”

张道年利索的回答道：“有，至少有三个。”

“千狐老人”追问道：“那三个。”

张道年道：“‘潇湘剑客’诸兰成，‘柳叶剑’白起，‘刀中霸王’南一华。”

“千狐老人”笑了，道：“现在只有一个。”

张道年道：“为什么？”

“千狐老人”道：“因为白起和南一华都死了。”

张道年道：“死了？”

“千狐老人”道：“被诸兰成杀了。”

“现在，”张道年道，“我只要一个问题。”

张道年道：“京木是‘白龙氏’的人？”

“千狐老人”道：“是。”

张道年又道：“那你是不是。”

“千狐老人”闷了一口酒，道：“我是‘百草堂’的长老。”

张道年已经不知道这江湖还有多少秘密。

这江湖就是人性。

人性，张道年知道人性有多可怕。

张道年道：“难道这三大势力就怎么可怕。”

“千狐老人”道：“不，他们很弱，他们的特点就是人多。”

张道年大笑道：“这我当然知道。”

“千狐老人”道：“你的剑，决定可以横扫他们。”

张道年道：“你知道。”

“千狐老人”道：“我不知道，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了。”

张道年没有讲话。

“千狐老人”又道：“在你眼中，三大帮派算不了什么。连只臭虫都算不上。”

张道年还是没有讲话，

因为他说的对。

三大帮派只不过是一剑的事。

但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天大的秘密。

张道年练剑是为了报仇，活着也是为了报仇。

但报仇以后呢？

他不知道。

酒馆里没有其他人了。

只有两个人。

霍问道和张道年。

两人之间只有沉默。

这沉默令人窒息。

两人多希望有人打破这沉默啊。

终于，

张道年开口了。

张道年道：“金铺头和铁铺头怎么还没有回来。”

“千狐老人”道：“你还叫他们铺头。”

张道年道：“你什么意思？”

“千狐老人”道：“他们自然是假的。若是真的铺头又怎么会来找你。”

张道年愣了，但他仔细地想想。发觉自己的确被骗了。

他们只是自己说的，并没有证据。

现在，他发现他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千狐老人”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便离开了这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