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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年代:民国旧梦》第一章 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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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春 洛杉矶

这是白芷在洛杉矶度过的第三个春天,医院窗外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春光透过悠悠飘摇的纱帘进行了一场柔和的过滤,细小的杂质在淡橘色氤氲的雾气里漂浮,朦朦胧胧地散发着热度,仿佛在极力减轻病房里道别的沉重与悲痛。

白芷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的父母、弟弟和外婆,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没使上力。在医院做了两个月的化疗,她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她静静凝视着他们,要说再见了,她有了预感。

这段日子里,家里的人轮流陪伴着白芷,生怕她一个人病痛得孤单,然而奇怪的是,一般患癌症的人大都是无法承受身体的痛楚而去世,又或者是无法吞噬食物而最终饿死,可她身上的痛楚只是隐隐发作,仿佛是只为了迎合她越来越弱的生命轨迹,这一点就连医生也百思不解,轮番的检查后也只得到了一个一尘不变的结果——她确实得了癌症无误,白芷的家人在承受了好几次的跌宕起伏后,最终只得悻悻作罢。

大限已至,白芷抓着母亲衣袖的手轻轻捶了下来,这一世算是结束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走的时候十分安详,至少从神色上看是这样——嘴唇豪无血色,表情波澜不惊,同平常去世的人并无二样……然而在最后的一刻,只有白芷自己知道,她不安详,也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

民国二年 上海

凌晨五点半,市井街头人烟稀疏,来往的汽笛声打破了夜的岑寂,声音很快传到了街角二楼的狭小公寓里。由于床侧紧贴窗户,窗户临街,熟睡中的女子轻而易举地被脚步、车鸣与吆喝声吵醒。只见她伸手拉下一旁床头的灯柄,漆黑的房间噌的一下亮堂了起来。女子起身换下睡衣,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白色及膝裙囫囵地套上身,随意擦了把脸,就往楼下李婶的铺子跑去。此时李婶正在照看着她刚新鲜出炉的包子,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卖的最不好的陷儿当作自己的早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见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踱步而来……李婶是个八卦精,无事的时候喜好同附近小店的三姑六婆交头接耳,街头巷尾芝麻大小的事儿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依稀记得大半个月前,一名中年男子带了个水灵的小姑娘安顿在了这条街东边的小公寓里,男人出来的时候还一脸神秘兮兮的。李婶灵机一动,想着那小姑娘定是从窑子里带回来的,只是男人已有家室,只得把她藏到外面……猜想至此,李婶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又觉得自己甚是聪慧。

小姑娘每日来摊子用早饭,李婶已不陌生,既然是客,见人三分笑的道理她还是不难懂的,眼看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子离她越来越近,于是李婶急忙收敛了表情,瞅着白芷咧嘴笑道:“白芷小姑娘,今儿咋这么早呢?不跑圈圈,是要出门了呀?”白芷踏着些许歪歪扭扭的步伐找了个桌子坐下,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婶的变化,淡淡地应了声:“没什么事儿,今儿早起来不大精神,不跑了,嘴干,来碗带汤的吧。”“好嘞!”李婶迅速咽下最后一口面皮儿,麻利地从锅里舀了一碗热腾腾的混沌,小碎步送到木桌前,道了句“慢吃”便自个儿忙活去了。

白芷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早饭,思绪逐渐清醒,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了大半个月,从前日照三竿才起床的她在这儿破天荒地每日六点左右便会自然醒,醒了就换上便于运动的衣服下楼跑步,把自己变成了街上的一道奇异的风景。身处乱世,她只身一人不敢走的太远,所以晨练也只是绕着附近的几座住房跑来跑去。

思绪回到大半个月前,在白芷准备离去之际,她做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梦——高耸漆黑的钟楼里,她站在最底层,四周门窗紧闭,灯火全无,小楼里没有隔层,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木梯紧贴圆弧状的围墙,一路环绕而上,于是能隐隐窥见从顶楼散射下来的一缕光线和钟摆左右摇晃的无比厚重的声音。

难道我没死?白芷环顾四周,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与此同时,她突然听到背后有细小水珠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均匀地拍打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面上……

外面在下雨啊……白芷抬头望了望头顶,夜晚的细雨总是伴随着凛冽的寒风,没有封顶的钟楼里斜斜地飘进几粒也再正常不过了。就在白芷细想芸芸之际,后脑勺顿时乎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凉风,弱弱的、瑟瑟的,顺着耳根的位置连带鬓角的碎发一齐飘了起来,鬼魅般地在白芷的面颊两侧游离。

除了钟摆摇动的声音整幢楼本该万籁俱寂。真是奇了怪了,白芷心想。

“顶楼才是通风口,就算底层有风也不该是这个方向……”话音未落,白芷好似明白了什么,既然风不该来自这个方向,那意思就是背后……一丝可怕的念头在白芷的脑海里成型,她始终是没有亲眼见过鬼的,就算有什么,也一定是人为,于是白芷极力安慰自己或许是后面有没有注意到的风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胆子,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硬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转身是万万不敢的,于是只好竖起耳朵静静窥探身后的动静,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就在那时,身后隐隐传来一阵均匀微弱的呼吸声,果然有东西!白芷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她又害怕又好奇,试探性地略微侧转头,眼珠极尽全力地向眼角贴近,渴望看得更广一些。钟摆摇动的空隙间,整幢楼静得可怕,就算是一丝一毫的声音也能被轻易察觉。突然,一串微弱的脚步声在后方不远处“嗒嗒”地传来,很慢但又十分规律,紧随其后的,白芷眼神可触及的角落里,不知何时从后面竟伸出了一丝漂浮在空中的头发,妖娆地在她身边舞蹈。白芷再也按捺不住了,“哇”的一声朝楼梯口跑去,三步并两步地向楼顶狂奔,后面的东西见她察觉,呼吸与脚步声同时局促了起来,死命地加速着。白芷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癌症都没死成到头来竟被活活吓死……于是卯足了劲儿地往前奔。扶摇而上的木梯每隔六层就要路过一个拐角,严重阻碍了逃跑的速度。

该死,白芷心里不住地骂到。在跑至第六个拐口时,或许是因为钟楼太过老旧,上方的木梯没能承载得住突如其来的震动,竟断掉了一根,直直地落在了白芷面前。白芷顺势捡起,重重地向后方一扔,后面的东西许是被打着了,果然闷哼一声,但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东西像是被释放了一般在黑暗中疯狂地嘶吼,无数缕头发像丝网一样缠住木梯的扶手,借势将自己从黑暗中抽离出来,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嘴以不可描述的姿态徐徐张开,活生生地咧到了耳根。白芷见状,了然那狗刨式的东西是个女鬼,立马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白芷一路跑还一路眨眼,心想如果这只是个噩梦,不停地眨眼就一定可以醒过来的。当眨到第十八次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后面一片岑寂,不再有任何的声音,她扭头转向后方,除了黑暗其他什么也没有,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存在。白芷心想,眨个眼能有这么大威力,还能把鬼给眨没了?可是我自己怎么还在这个地方呀……不对!白芷突然打了个激灵,她只是不在后面了而已……想至此,白芷背脊一凉,出于惯性猛地转回身去,一张女人的惨白面孔在眼前骤然放大,离白芷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无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吓得白芷打了个痉挛,迅速后退了两步,女鬼的那双眼睛也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般顺着白芷移动的位置精准地转移着。

“帮……帮我……唔,快……”女鬼幽幽地说到。

白芷与女鬼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女鬼整个是处于倒立的姿势,双腿被顶层不知何处的一股绳子直直地拽着,披散的头发不再到处缠绕收缩,乖乖地别在脑后,双手也被绳子紧紧捆住,只不过这根绳子比脚上的那根更亮、更细一点,整个身体伴随着头顶的悬绳左右飘忽不定。白芷暗想,你刚刚不是还生龙活虎的要追我来着嘛……现在掉着是个什么意思?这其中一定有猫腻!白芷尽力用眼角的余光飞速地扫视了一遍四周,通过刚刚发生的事情,女鬼是去得了下面的,她叫我帮忙,难不成她上不去?白芷心里暗暗琢磨到,看来今日要想逃命,只能铤而走险,借机越过那女鬼了!

为了拖延时间,白芷清了清嗓子,假装冷静地应和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救……我,我不是……女鬼……她……下面……唔……”

“哦,你说你不是女……卧槽!”白芷僵化了一秒,那东西的头发在底层时又卷又长,既有呼吸又有脚步,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披头散发,但脚和手都被绳子给绑住了,虚弱得要命,算哪门子女鬼?既然不是同一个,那么那女鬼一定还藏在暗处,白芷的额头已冒出了涔涔冷汗,心想今天是凶多吉少了,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回头面对女鬼的准备,猛的转身向后看去,并下意识地略微下蹲双手出击以作防备。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白芷打了个空拳,那东西竟还没上来……

“她……快了,救我……我……帮你……”那个被绳索套住的女人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悬浮在空中的双手吃力地往前一送,示意白芷替她解开。

就在这时,黑暗里的楼梯道口重新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但速度不再均匀有秩,越发快了起来,不过几秒就跨过了一方楼梯转角,听上去应该是三步并两步地朝上面的方向赶来。还来不及舒口气的白芷脸色顿时刷白,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暗暗担心自己的心脏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白芷手足无措,只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冷汗都在这里流尽了……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女人仍然执拗地伸着双手,苍白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与渴望。脚步声越来越近,被倒立悬浮着的女人惊恐万分,整个身体激动得颤抖了起来,声音也越发不平稳,急切地盯着白芷道:“难道……唔……你……不想……活!”苍白的女人费劲地将最后一个字重重吐出。

白芷见状,踉踉跄跄地上前两步朝着女人的方向靠近,无奈地叹道:“想不了那么多了,我来给你松绑!”女人见白芷欲伸手解救自己,急忙用力地将手臂送得更远,顺势把在白芷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兴奋地望着自己被绳索紧紧捆住的手腕……

一秒,两秒,甚至三秒过去了,女人手上的绳索仍旧紧紧缠绕着,没有一丝解开的痕迹,她太过在意捆绳,竟忽略了刚刚擦身而过的一道闪影……她被骗了!

“我当然想活!”白芷越过那面色苍白的女人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回头淡淡地说道,“可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哪里还会有人?”

女鬼一听,既震惊又恼怒,一面被白芷骗一面还被怼说自己不是人,她生前被人蓄意谋杀,死后不愿转世,在这个生死道间滞留了上百年,成了一方有名的孤魂野鬼,无数路过的鬼友都层告诫她已不再是人、劝她遁入轮回,她听得厌倦,于是找了个鬼荒魂聚的地方靠吸食误入生死道的鲜活魂魄为生……

一方的白芷还不知道女鬼的心思,见她一动不动,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挣扎。突然间,她回忆到在自己与女鬼对话的过程中,楼下的脚步声似是停了片刻,话音一落又恢复了行动,只是声音不再是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变得更为放心大胆了。女鬼也注意到了脚步声的逼近,整个身体又开始激烈地抖动起来,仿佛下面的东西对她而言是致命的。白芷见女鬼怕成了那样,就算自己被搭进去也得先排个队,索性不再那么害怕,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那脚步声的主人,她想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月亮不知何时已彻底拨开了云层,被阴影笼罩的钟楼逐渐褪去暗色,白芷侧对面的围墙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头、身子、最后是腿……可疑的魅影每行至一步,女鬼那被月光照得发亮的惨白面孔就越发狰狞几分,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厉吼,最终竟扭扭曲曲地变回了她原来的模样——两块漆黑的凹槽是她的眼睛,咧向耳根的鲜红是她的嘴唇,恰好各占了脸部的二分之一,喉咙上莫名开了个一公分长的大口,墨绿的血液参杂着几分鲜红,起先只一股劲冒出几滴,后来便汩汩地一波接着一波……黝黑修长的指甲歪歪扭扭地生长着,只有那足足十多米的头发硬硬地黏在了背后,不再见其四处飞舞。

应该是被施了法,白芷心想,但好在是同一个,刚刚在楼下的水声不是雨水,不管来自那女鬼的嘴还是出血的喉咙,反正都同样恶心。吊死鬼?白芷努力回忆着初见那东西时的画面……不,是被吊着,割了喉!

以前听老人们摆过,说一个人死后若不投胎而成孤鬼,就必定会保留生前最后一刻的形态。所以那女鬼本不是狗刨式的行走方式,是有人牵制住了她!但那人不巧被我用断掉的楼梯板甩到,女鬼借机逃了出来,而我看到的那一幕,正好是女鬼脱离桎梏的瞬间……白芷分析得条条是道,一个更大的顿悟出现了:鬼是没有呼吸和脚步声的……白芷顺势瞅了眼围墙上的影子,对了,鬼也没影子!

白芷又将目光投向了女鬼,突然发现女鬼手腕上的那条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分支,只见那条分支隐隐地闪着微弱的红光,直直通向地下,最后牢牢地握在了那个人的手上。白芷刚刚并没注意到有什么分支,况且在那么黑的情况下,即便是有,闪着光的东西莫非自己还会看走眼?

就在白芷疑惑之际,那条闪现的分支竟然默默地断掉了,白芷顿感不妙,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女鬼也悄然发现了绳子的异样,以不可描述的姿势将脖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幽幽地望着白芷,她要报仇了!

白芷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念道上天保佑……我不仅救了她,我还站错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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