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棠本是有话要问孟悠，不想却被人突然叫住，一张英俊的笑脸凑在面前。

“……”沈诺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招呼，“你好。”

这个人好像是叫李澄，沈诺棠不太确定，又怕叫错了尴尬，便没加称呼。

以她以往的风格，是不会同人寒暄的。只是她之前接连误会了对方的好意，还把他当做坏人。虽然这人无知无觉，沈诺棠心里却总是隐隐抱歉。她嘴上不说，面色却难免柔和了几分。

“假正经，见了条件好的还不是巴巴地倒贴！”孟悠恨恨地小声咕哝着，从沈诺棠背后走了。话音不轻不重，刚好语不传六耳。

沈诺棠神色不变，像是完全没听到，对李澄一点头就要离开。

“哎……”李澄不敢惹她生气，虚虚拦了一把，“那个，校花同学，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沈诺棠停下脚步，偏过脸看他。

从李澄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翘挺的鼻子和长长的睫毛，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颊在日光下柔软细腻，引得人直想去摸一摸。

李澄喉结微动，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兄弟齐适想约欢妹子去游乐园，又不好意思只两个人，想问问你愿意一起吗？”

沈诺棠思考了一下，问：“还有谁？”

“还有我！”李澄过于愉快地回答道，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摸摸鼻子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他不认识别的姑娘，再叫个男生又怕欢妹子尴尬，所以……”他觑着沈诺棠的脸色，越说越没底气。

沈诺棠却只是在想着，齐适这人考虑的还挺周全，内心颇为满意，思量了片刻就点了头。

“yes！”李澄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又紧张起来，“那……校花同学，交换个联系方式呗。”他瞄着沈诺棠微抿的唇角，担心她发现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诺棠手指一动，他立刻提心吊胆起来，可她却只是拿出了手机，默默地点开了二维码。

这么顺利……李澄反倒愣住了。沈诺棠见他迟迟不动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澄这才恍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还险些手滑扔出去。

冰山女神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反而和记忆里海棠花树下的女孩子的身影渐渐重合。纯质真诚，和他长久注视中所确认的一般无二。

李澄突然很想问，还记得他吗？

但他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的注视与关怀从来都是默默地，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记得食堂那天，她的眼神警惕而防备，那是经历过种种不愉快后条件反射的行为。

那个时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巴掌拍开，第一反应不是恼羞成怒，而是难过。他曾经以为自己像个骑士，一直在暗中守护公主，心里偷偷的得意又骄傲。但他在那个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做不到无微不至，总有他照顾不到的无可奈何。

“诺棠，哦，李澄也在啊？”宋清欢出来接水，看到他们在门外。

“欢欢，齐适想约你去游乐园，还叫了我和李澄，你去吗？”

李澄一愣，暗自抹了把汗。

这也太直接了吧女神……幸亏齐适和欢妹子已经成了，不然你这一发直球，哪个姑娘好意思点头啊。

宋清欢也是一愣，“他和我说了……哦不是，”宋清欢反应过来，“啊，好呀，没问题。”她看了看李澄，内心祈祷：

校草啊校草，诺棠可比齐适美多了，你可别喜欢我男朋友了好吗！

“哈哈我也是有女神联系方式的人了！”

李澄在床上滚来滚去，活像条英俊不凡的毛毛虫，半点没有校草的风度。

他捏着手机，在屏幕上删删改改，又是傻笑又是叹气，忧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好想和女神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好呢！！！”

一脸的蠢样，齐适简直不忍心看。

齐适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出主意：“欢欢和我说，论坛里又有人骂校花了，要不你去跟校花讲，你相信她，她不是这种人，她大概会很感动？”

“图样图森破，”李澄挥挥手，“我女神豁达，这些都是浮云。”

他心说，就她黑自己最来劲，我要是巴巴凑上去安慰，她嘴上不说，心里准把我当傻[哔——]。

他内心吐槽完，也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明明知道沈诺棠并不在乎这些，他自己却不能不在乎。但凡有人说她哪里不好，他必然要冲出来理论一番。为此，他的马甲还在论坛上被嘲成了头号棠吹。

“对了，”李澄突然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欢妹子这两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齐适刚想说你少无耻了，我女朋友就喜欢我，却突然动作一顿，心虚地打了个哈哈：“是、是吗……哈哈哈可能她在观察你对校花是不是真心的吧？”

“有道理，我一定好好表现！”李澄高兴地点点头，又搜肠刮肚地思索搭讪金句去了。

齐适松了一口气。

先前李澄逼他联系宋清欢，不要告诉沈诺棠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情。齐适这个老好人既不能眼睁睁地看李澄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没法直接对女朋友说出“李澄想要泡你好朋友所以我们要助攻”，只好咬牙说了个小谎：

“欢欢啊，我怀疑李澄喜欢我……不不不，只是怀疑，你别到处乱说啊！我怕公开我和你在一起的事，他被刺激得兽性大发……得求证一下…找个美女试试他到底直不直啊！嗯，我看校花挺适合的……”

李澄正百度搭讪神句，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沈诺棠：要看音乐剧吗？

女神？主动？约我？！

李澄瞬间从上铺跳下来，惊得齐适差点打翻泡面。

李澄“啊哈哈哈哈哈”地就要下楼跑圈，还是齐适提醒他：“你不回一下人家信息？”

“对对对。”李澄兴奋地手指都在哆嗦，解不开指纹锁，“我我我说什么呢？好啊？是不是太平淡？太棒了？是不是太热情会吓到她？我要不要换西装？领口放方巾还是别花呢？把头发吹上去会更帅一点？”李澄唠唠叨叨，活像是个初次参加宫廷舞会的少女，恨不得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地闪瞎王子的眼睛。

他终于解开锁屏，大约是沈诺棠等了几分钟也没收到回复，又发了几条消息。

沈诺棠：后天晚上七点，大礼堂。

沈诺棠：戏剧社的最新音乐剧首演。

沈诺棠：我有三张票，你可以让齐适请欢欢去看。

……

“戏剧社，齐适，欢欢。”

李澄重复着关键词，深深地盯着屏幕，每一个字都拧得出酸汁来。

“干嘛？”齐适警惕地看着他。李澄刚刚自作多情，现在头顶乌云密布，绝对是黑化的预兆。

李澄突然灿烂一笑，对着手机按下语音：

“校花同志，三张票，那你呢？”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钟后。

沈诺棠：后台道具。

李澄叹了口气，从外表可真看不出来，沈诺棠居然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性子。他拿齐适和宋清欢做幌子，她便认认真真地出主意找票；她负责个道具，就坚持在后台应急。

李澄想了想，回复道：“校花同学，那让他们两个靠后坐，我不和他们一起，电灯泡讨嫌。”

沈诺棠：好。

沈诺棠：给你留第三排中间。

李澄喜笑颜开，刚想炫耀一番，回头瞥见齐适一脸苦大仇深，不由大怒：“女神亲自安排，你敢不去？！”

齐适忧愁道：“我听说这剧的女主角是你高中同学孟悠，欢欢不大喜欢那姑娘呢。”

李澄钢铁直男，没有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嫌弃道：“你傻了不成？重点是剧吗？是氛围！女神给你们创造的氛围！懂吗！”

李澄顺着人流，故意和齐适他们走散了。

他捏着票，还陶醉在刚刚和沈诺棠的见面中。

戏剧社这次的首演宣传很足，来观看演出的同学们比预计的还要多。入场前，沈诺棠才临时换来了第三排中间位置的票，拿给徘徊在礼堂外的李澄。

李澄一见女神，忘乎所以，几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扑上去蹭来蹭去，沈诺棠却只塞给他一张票，“还有道具要调试。”，就匆匆地赶回后台，裙摆旋出漂亮的弧度。

李澄本打着“道具放好就行了嘛，演出时出来一起看呗”的主意，一见沈诺棠这架势，估计着计划八成是泡汤了，只好盘算散场时找什么借口能留下来和女神聊两句。

演出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后台一片嘈杂纷乱。

“小提琴，小提琴的盒子收好！”“谁看见我长笛了？”“话筒调好了吗？”

孟悠只对着镜子，精心地描着妩媚的眉尖。

“孟悠，”纪云心的脸映在镜子里，提醒道，“别忘了那个高音，注意气息，先扬起来，再放缓……”

“知道了学姐，”孟悠不太高兴地打断她，“我会唱！”

“悠悠！”有个没带工作证的女孩从外面飞快地跑进来，纪云心刚想拦住她不要在后台奔跑，那女孩却灵活一避，躲开了，“你猜我看见谁了！李澄！李校草也来看你首演了！”

“真的？！”孟悠惊喜地站起来。

“那当然！他坐第三排正中间，位置可好了，肯定是专门来看你的！”

“哎呀，”孟悠一跺脚，“这人真讨厌，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呢。”

“肯定是要给你个惊喜呗，嘻嘻。”

纪云心听到李澄的名字也是一怔。

这孩子对戏剧社的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就听说沈诺棠加入后还向他这个表姐打听过，可一听说沈诺棠不会上场，又兴致缺缺了。反而是诺棠，这两天倒要过几张票，就是拿给他的吗？

她不由地看了一眼身后，角落里，沈诺棠半边精致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还在仔细地抓着捧花，给花束定型。

纪云心转回来，看见孟悠一副不胜娇羞地模样，心不在焉，魂儿似乎都飞了。

她微微皱着眉，直觉有些担心今晚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