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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印记》-4- 你和李言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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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我们领完课本,坐在教室里心猿意马地等着开班会。班主任领进来乔大松,往我旁边一指,笑得和蔼可亲地对他说:“你和李言蹊坐。”

我有些吃惊,且不太情愿与乔大松同桌,他是只大功率电灯泡。

乔大松迈着他让绝大部分男生嫉妒,让所有女生尖叫的大长腿,潇洒地朝我走过来。杨七七在后面用她的黑色水性笔笔头戳我背,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冲我的背说:“乔大松是你同桌欸。”见我没反应,她继续用笔头加重力气戳我背,继续用稍微大一点的嗓门加重语气鬼鬼祟祟地冲我的背说:“乔大松是你同桌欸!”

她戳得有些痛,让我不得不扭动下身子表示已经听到了,拜托她不要再戳戳戳。

在我们读高中那会,钢笔光荣地退出了大多数学生的舞台,几乎人手一支水性笔,很方便很好用,但的确没钢笔有情调。

乔大松坐下,带来一股微妙的风的气息。我一边打量自己的双手,一边用眼角余光看见他从背包里搬出一沓一沓的书摆课桌上。班主任站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高三是人生转折点’的演说。

坦白讲,没什么新意,你知道,老师讲话都是一套一套重复一套一套。

班主任姓周,是我们新晋的素以严厉闻名全校的老师。早有耳闻周老师对检讨情有独钟,对这类传闻我不太当回事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倒霉蛋。

乔大松的书本整理完毕,我偷偷瞟一眼,比我课桌上堆的书少一半,也就是说比全班同学课桌上的书都要少一半。天才在很多地方像外星人,格外的与众不同。

接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十分普通的水性笔和一支十分漂亮的钢笔放桌上。那支钢笔真的漂亮极了,非常有质感的黑色笔身,三道沙砾色圆环镶边,看上去闪闪发光的,笔帽处雕刻几个大写英文字母。

周老师讲着讲着,突然很有气势地把右脚重重地跺在讲台边沿上,目光炯炯地说:“他喜欢教书,喜欢跟学生打交道,学生的真诚和良善,常常叫他感动。”

全班为之一震,继而耸然动容,包括我这个已经完全不在状态的人。周老师的举动十分粗鲁,但粗鲁得有个性。我喜欢这样有个性,且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老师。他今天穿一件有领子有袖子的暗灰polo衫,衣摆塞进卡其裤子里去,系一根朴素的黑皮带,打扮得干净爽利。许多老师不很在乎外表,尤其是男老师。但我喜欢周老师这样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整洁的老师。

下课铃响,周老师即刻住口,他招手,让乔大松过去。然后,两个人说着话并肩走出了教室。

后来,周老师一直保持着不拖堂的优良作风,我尤其喜欢他这点。要知道不拖堂的老师简直比大熊猫更稀少。

我邀请杨七七去趟洗手间。

杨七七说:“不去,没有啦。”

我开玩笑:“你就憋着吧。”

我们喜欢把玩笑开过来开过去。

女生很少一个人去上厕所的,至少两个,要么三个,多的话成群。尽管我觉得自己很有个性,但在这件事上和其他女孩子是一样的。我讨厌单独去上洗手间。绕过两排座位,我去找秋月。

秋月爽快地答应了。

经过三班,余虎果然冲着我鬼叫怪笑,他背靠走廊护栏。护栏由实心红砖砌成,刷鹅黄色的颜料,高度到背,实体墙上另外镶嵌二十厘米来高的不锈钢栏杆。余虎双手成一字摊开,搭在不锈钢栏杆上,一只脚微微曲起,且有规律地快速抖动。他又粗又壮又高又黑,长得像一头棕熊,头发洒很多啫喱,根根像针一样刺向天空。

有次我很诚恳地跟余虎心平气和地商量:“你能不要对着我怪叫?”

余虎别开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我,说:“我对着空气叫不行吗?这么多人,怎么就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我被他惹火了,质问:“你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当?”

“我做了什么?欸,你倒是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我自己不知道,要你来说。”他胡搅蛮缠的功力比爬藤更厉害。

最后,我的火气降下来,只好不把他当一回事,和秋月说着话,装作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把他看作空气,从他面前走过去。

要放在我十三四岁时遇上这事,我会和他打一架。十五六岁,我会和他吵一架。现在我快满十八岁,已经学会比较冷静地处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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