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来，同学们的心情被摸底考试的事情悬着，都非常紧张，但是随着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和成绩排名的公布，一切尘埃落定后，无不感觉既轻松又疲惫。

晚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同学都不在，即使在教室的，也是各行其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聊天，时不时地某个地方就爆发出一阵大笑，搞的大家好像都不正常。

曲志、何之卫、张仁礼还有潘婷几个人凑在一起吹牛聊天，郑怀光偶尔也过来插两句，然后就被大家赶走了。

八点半左右，何之卫站了起来，挥了挥手道：“各位，自习结束后，咱们不如一起出去散散步，溜达溜达，顺便呼吸一下城市夜晚迷离的空气。怎么样？赞成的就跟我走。”

曲志、张仁礼和潘婷一听，连呼妙计，纷纷附和，无不觉得这个建议非常有意义，而且非常刺激。想想也是，高复班开学一个多月来，日日夜夜，白天黑夜的听课做试卷考试，课内题课外题，几乎占据了大家所有眼睁着的时间，再加上这次摸底考试，压力一直很大，确实需要一个放松的方式和契机。

略微收拾一下，于是四个人结伴，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室。刚走出教室，郑怀光就从后面跟上来了，连连大声喊道：“兄弟们，有活动，别忘了俺老郑啊。”

于是四个人顺理成章地变成五个人。

曲志把何之卫的建议和郑怀光说了说，郑怀光立刻眉开眼笑地嚷嚷道：“何卫，你个贱人啊，我老郑第一次发现你老人家很有才啊。尽管你这个想法很贱，可是我喜欢。”

说着，就给了何之卫一个熊抱，搞的何之卫连连躲闪，一下子跳到一旁，指着郑怀光大叫道：“郑坏蛋，注意影响，我和你授受不亲啊。”

大家一阵大笑，感觉外面的夜色真的是一个多月来最美的时候，就连多日来山大压力也缓解了很多。

其时已经农历九月十三，天空一轮明月格外清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十三的月亮也几乎可以和十五媲美。

望着城市夜空中的一轮清澈圆润的朗月，大家都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这么清亮的明月，心里无比赞叹，那种奇妙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述。

曲志心里也是无比放松，看着安静的校园和明净的夜空，还有天上一轮清朗明月，以及身边的老同学新同学，都是青春年华，又看着围着操场一圈的高大繁茂的梧桐树，心情非常愉快。

他不禁想起前几天读到的一首诗，就随口念了出来：“庭户无人秋月明，夜霜欲落气先清。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多有朝气和上进的心啊，曲志心里想。

“曲志，你念的几句诗挺不错的，谁写的啊？”

大家一看，陈晞从教室也走了出来，正站在曲志他们后面呢。

曲志又把何之卫的提议说了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呼吸城市夜空迷离的空气，让大家没想到的是，陈晞竟然非常高兴的答应下来。

潘婷就拉着陈晞的手，笑着大声道：“陈晞，你这个学习的女疯子，真没想到啊，你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难道你不怕浪费了你宝贵的学习时间吗？”

陈晞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潘婷，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再说我不是没疯嘛。”

这样一行六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校门往外面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钟，月朗星稀，头顶一轮明月，给整个城市的夜空蒙上了一种如幻般轻薄缥缈的感觉。正是中秋时分，夜风微凉，人心都倍加清爽。

校门口是一个长长的巷子，白天人车熙攘喧闹，一到夜里就安静下来，此时安静的巷子因为青春的他们而显得生动鲜活起来。

这次六个人一起出来散步的目的地是潘婷想出来的地方。

据她说，从这里走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可以走到市百货大楼，百货大楼东边有个广场，每逢周末的晚上，那个广场有好多人在唱歌，而且有商家为促进消费，就在那里免费提供音响，麦克风，还有碟片机，谁要是想唱歌的话，只要出十块钱就可以请别人代唱一首自己点的歌，当然也可以自己上场高歌一曲。

所以曲志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广场那里听人唱歌。

一行六个人，边走边胡侃神聊吹牛，明月晚风里，他们的声音也明亮起来，就像这夜色、星空、明月和清风一样的格调。

曲志很想对着天空大吼一声，要把胸腔里堆积着的数十百世的污浊之气和外界清爽充满生机的鲜活空气来次彻底的交换，于是他就仰望着无垠夜空，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地大声地喊着：“啊……”

直到感觉自己快没气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嗯，这个感觉真好，神清气爽，好像整个人和心都脱离了早先污浊的如同粪池子一样的境地，又好像在通透的仙气里浸泡过一样。

听到曲志的一声佛门狮子吼，大家都笑了起来，然后学着曲志的样子，纷纷冲着天空大喊大叫起来。

他们的声音不知惊吓了多少鸟儿，扰乱了多少尘埃，就连平时看起来最稳重认真的陈晞也是啊啊大叫起来。

青春年华中的他们啊，在那数不尽的看不到尽头的仔细思来无比枯燥反复烦闷的日子里，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拼搏的路上，仿佛青春忘记了他们，而他们也忘记了年华春光，这何尝不是一种辜负，何尝不是一种虚度呢？

一群人走到百货大楼，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广场，广场上站了很多人。夜风凉爽，耳边传来阵阵歌声，时不时地听到阵阵鼓掌声、叫好声和赞叹声，还有商家响亮的叫卖声，很是热闹。

到了广场，曲志看到广场上放着十多张桌子，各配了些椅子和凳子。在这里，如果你消费的话就可以找张凳子坐着，否则只能站着。曲志他们随意地找了个空地站着，听人唱着歌，时不时点评一下，说笑几句。

广场上歌声不断，一首唱完了，立刻就有人接着唱。那些歌曲大多是人出钱点唱，偶尔也有人自己亲自上场高歌一曲。在这里，不管你唱的如何，只要开口唱，周边的听众都很领情，掌声、喊声和口哨声送的很殷勤。

歌曲基本上是当下流行的广泛传唱的歌曲，有谢东的《中华民谣》、陈少华的《九月九的酒》、白雪的《久别的人》，还有非常受欢迎的《大中国》，也有时下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片头曲《清官谣》。这些歌曲几乎天天在大街小巷里流行传唱，大家都很熟悉，听着开心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哼唱。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上身白色t恤，下身大短裤，脚穿着双大拖鞋的胖子走了上来，他拿起了话筒，一看就是位忍不住心痒，准备一展歌喉的听众。

胖子双手拿着话筒，试了试音响，然后大声道：“喂喂，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我给大家献上一首我自己最喜欢的歌《样样红》，请大家给个鼓励怎么样？”

话音刚落，周围热心听众立即大声欢呼着，使劲地鼓着掌。

于是在大家的欢呼和掌声中，配乐响起来，胖子开始跟着音乐唱来了起来。

坦率的讲，胖子的唱功属于观众级别，有些地方都没有跟上节奏，偶尔还夹杂着方言，但是他唱的认真、专注、诚恳，那歌声里渗透着他的感情和经历，神情有些沉醉，一字一句间有种别样的感动。

那歌词是：“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鱼跃龙门就不同。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可是太匆匆。流金岁月人去楼空，人生渺渺在其中。世上的人呀追呀追，荣华富贵呀飞呀飞，何时放下歇一歇，能不能愿昼吉祥夜吉祥，愿用家财万贯，买个太阳不下山。”

这首歌是黄安填词谱曲并演唱的歌曲，据说是因为感叹林志颖一夜爆红风靡大街小巷而创作的旨在劝慰世人的词曲。

词曲意境深远，大气洒脱，超脱看世间。一句样样红说尽青春的骄傲得意，一句太匆匆说尽繁华过后多少遗憾沧桑无奈，期此劝慰世人青春年华多珍爱。

《样样红》这首歌曲，曲志以前也听过，但是，那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认为就是一首歌曲而已，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生出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些触动，有些感动，非常喜欢，又有莫名的失落、惆怅和伤感。

他站在那里，听着歌，感受着音乐的旋律，眼前的广场竟然有些恍惚起来。他不禁想起过去的那次高考，高复班一个月来的日日夜夜，未来不清晰的路，双眼不禁都有些湿了。

他听到了样样红，可是他何曾样样红，感到了太匆匆，可是流金岁月确实太匆匆。他想起了同样感慨年华流逝劝人惜取少年时的诗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以及李白的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几相对照，他感到深深的惋惜和无奈，人生悲喜交加的仓促，甚至某种荒唐虚无。

请不要责怪他以及他们，请允许他以及他们在那个应该“惜取少年时”、“须尽欢”和“样样红”的岁月里的某一时，在急流突进的某一刻，暂时放下前进的脚步，展开对自己人生、生命、道路以及真理的思考、感悟和审视。

这难道不是一种以怀疑表现出的相信吗？难道不是以停顿表现出来的坚持吗？难道不是以虚无荒唐表现出的真实吗？

陈晞站在曲志身边，忽然感到他整个人好像发生了些变化，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她关心地轻轻地问道：“曲志，怎么了，你没事吧？”

听到陈晞的声音，曲志一下子从刚才恍惚伤感境况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没事，就是刚才听歌有些感触。”

听到曲志说没事，陈晞也没说什么，略微站的和他近了些。曲志看了看身边的陈晞，心里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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