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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尘之妃倾天下》第五章 七月之祸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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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错,我还从未见过长得那般粉妆雕琢的女孩子。后来特意打听,希古先生有三位女儿,唯有嫁与钟离家的二小姐曾得一女”,梦亦凡似乎并未感受到兰沁散发的寒意。

“……知道兰沁身份的,要么是同类,本该入地狱但抢的一条命之人,要么是死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片刻,撑着脖子说道:“小爷我以后是你的人”。

兰沁思索片刻,望着他像是望向一具尸体,起身道“我带你去你房间”。

“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梦亦凡跟在身后,小声嘀咕。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可怕的”,听见梦亦凡的话,兰沁不由想起了四年前那位高贵优雅的凤大煞神,转头嫣然一笑道。

而短短两年,兰沁的确如她所说,借着弦雅阁之地让孟家酒声名重起。可此后梦亦凡却觉得梦字甚合他意,便再未改回。

“梦公子是给兰沁几分薄面,可这笔买卖却是要另算的……”,兰沁收回望向月光的眼神,朝湛凌玉道。

“兰沁,你怎能如此薄情,银两可是我的命,你跟我伸手,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兰沁瞥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废话。

“……安阳城内都传疯了,什么江湖鼎鼎有名的惊华仙子竟是凤阳府主人,恐是凤阳令之主的女儿。”

“以我的资质,不应该是其第几房妻妾吗?”

“想得美。听说凤阳令原是其主为一位女子所建暗卫的调令,两人恩爱无疑,此女子亡时订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继承凤阳令之人终身不得纳妾,且只能护其血亲”。

“真是任性。”

“你不也向来对洁身自好之人才会多出几分和颜吗?”

“哦,湛公子竟也知‘洁身自好’一词”,兰沁甚是戏虐的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了一遍。

“……,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怎能负上天之幸。”湛凌玉甚是应景的撩了撩自己的一缕青丝。

“……为商心得?兰沁受教”,兰沁淡笑。

“那当然,还有说你遭人暗杀,命悬一线之际,得烟客公子素和容青相救,上演了一场郎才女貌,花前月下的风月无边。本公子正准备大赚一场呢。”

“有人打赌?”

“如此良机,怎容错过”

“准备下哪注”

“那得看你要哪个成真了!”

“我准备会会钟离家的二少爷”

“钟离穆宏?”

“对”

“……好心思,钟离穆宏虽为钟离尚书钟离子尹第二子,但此人处世圆滑,擅权谋,手段不削其父。若当年钟离一门有参与杀害你父兄者,他怕是比其兄长钟离穆云了解更多。”

“他不是向来垂涎我弦雅阁礼乐之术吗?暗杀之事就由他先背一背黑锅吧。”

“先?你不会又想白使唤我吧”

“兰沁另开一局,你来下注?”

“所以我所下的注就是我的报酬?”

“不够?”

“……”

“兰沁或许还可以在某人前面替你美言几句……”,兰沁面带几分了然的神情。

“……你的伊人阁借我一用,多亏他好色”,湛凌玉笑的一脸狡诈。

“是时候清洗了……”。

“……二年前,再次见你,月华也是这般,你一袭月色逶迤拖地烟笼玉兰长裙,软纱轻挽,裙带璎珞迎着竹林晚风翩然轻舞,飘渺出尘。三千如墨般青丝撩了些许随意绾起,玉兰发饰微缀。双瞳若剪秋水,凭添几分灵动娇俏。最是眉眼下那滴泪痣,衬得别人纵有万般脾气也发作不得。”湛凌玉望了她良久,似是有些怀念的说道。

“……那年兰沁十五岁,你可知如此装扮的我去做了什么?”她笑的纯真,无辜的像个孩子。

“……杀人,城东魏家五口”。

“那时父兄已离世三载,他们能多出那几年的命,也算是兰沁无能……”,她的目光依旧潋滟而漠然。空桐濯逸曾说,那是她长久含着伤又含着恨所生出的美。

“你活的可还开心?”

“梦公子做出这酒时,让兰沁试尝、取名”,她执起他手中酒瓶倒了一杯,玉色杯盏青色液体为她的目光凭添几分冷色。

“梦浮生,一梦浮生,好一个一梦浮生”,湛凌玉望着兰沁,再也没了先前慵懒的笑容,直起身来:“你现在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否则一旦踏入,怕是终将万劫不复。”

“自十二岁,兰沁已然万劫不复,如何能更万劫不复?”

“……罢了,罢了……这一路终究不会孤单”,湛凌玉仰头灌了几口酒,将一纸条放入她手中:“这是他们的落脚处”。

“你拿着吧,该见的时候自会相见”。

“你还是如此凉薄”。

“这一场相遇,本就是各取所需,何需诸多温情”。

“你这么怕与人牵绊?”

“这月光竟从未变过……”。

四月的天终究清寒,兰沁在高楼上伫立良久,月色清冷高贵,淡淡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打出几分缥缈。

“主子,夜里寒气重,你身子不好”,一男子似是凭空而现,一瞬间她身上多出一件披风。

“……青阳跟二哥多久了?”

“属下在二公子身边十年”。

“这些玉兰花树也有十年了吧……”

“曾闻这园中之树乃小姐与小公子五岁生辰时,大公子与二公子栽植”。

“……我若选了这条路,又会惹大哥动气吧,这次可能就不止罚抄书就能了了,不知二哥会不会再帮我……”

“……”

“……也对,毕竟是伤人的勾当,无论何种缘由,终究是不得赦的恶行。他们一生磊落、正直、纯善……”。

“两位公子怜惜主子,定是想要主子安乐长生。”

“……起风了”兰沁的神色带着几分疲惫。

……

落照余晖,倒影在护城河里,倒却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胜景。大启并没有钟离二公子买给兰沁画本子上记载的别国男女之大防。护城河边的杨柳堤岸上,男男女女,大小孩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光景不由将兰沁埋在心底的前尘勾起:“她也曾有过这般快活的日子,或在青台峰、或代北外祖家、或毒医谷。”

束发之年后,钟离大公子每年外出游学两至三月余,一十五岁状元及第,侍女与兰沁说这般年纪中状元还是头一例的,但钟离大公子来时面上却未有悦色。仅将凤阳令挂在兰沁脖子上,道,这令紧要关头可救性命,兰沁问弟弟穆轩有没有,大公子道穆轩是男孩子,无需。可是,致命关头,它却没能救命。

钟离二公子虽也才名远扬,却似乎并不钟意科考,从未提及。二公子带兰沁与穆轩的光景总会多些,钟离子澄、夫人及兰沁外祖父似乎也并不强与他功名之事。二公子喜游历大川名山,除此,倒也淡泊。兰沁尝调笑与大公子说,“看到二哥慈儿便能背出《论语,学而篇》‘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段。’”

別苑山庄临湖处的镜月小筑曾是钟离二公子住处,傍依一株白玉兰古树,春分前后是为花期,花开不繁,皎然尘外,映着月光极美。每逢明月当空,二公子总喜躺在伸向湖面的桠杈上看远山。小时候兰沁觉得好玩,总背着大哥央二哥带她一起,但常常忍不住犯困。记得一次,二公子喝多了酒,不小心躺在树上睡着了,而兰沁早已在他喝醉酒的时候爬在他胸膛上睡了过去。醒来后刚好被大公子逮到,他板着面孔教训了他们半日。罚兰沁抄了整整半个月的书。然后看了二公子许久,才道:“你既志不在此,便离开吧”。兰沁记得,二哥当时仅是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答道:“此生便这般吧,只是他们总还小”。那时候他们怕是就已经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虽处处提防,却也没想到会这般来势汹汹,仅一日光景四大家族明面上几乎所有的人及牵连颇深的另几个世家便被大刀阔斧,杀将理毕。

是清理、是警告、也是试探。

兰沁与穆轩因着同年生,待在一起的时间总多些,最是闹腾。钟离夫人说他俩是一先一后出生,为此,钟离小公子总不愿因兰沁比他先出来就喊她姐姐。

钟离夫人曾笑着说,穆轩是几位兄妹中性子最野的。希古先生却说,他是几位兄妹中最灵动通透的。

兰沁四岁时被带至毒医谷,拜了师,两位兄长在代北学府时,她总会被接过去。金钗之年,她学了钟离大公子与其祖父教的许多课业,也跟毒医谷二师父学了毒朮,但她最擅长的却是毒朮。大公子说该教的已然教了许多,以后让她勤学苦练,若日后……。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神情很悲伤、很依恋,将兰沁摁在他怀里很久很久。兰沁虽平日里没心没肺了些,但总怕他这样的神态,因此后来很是努力……

从未考虑光阴问题的兰沁,以为那样的日子会很长久,此后却也只维持不到半年光景。

也是那年她才知道,青台峰那株白玉兰古树北面悬崖下是一条河。

被冲上岸时,她怀里抱着的只有弟弟穆轩。

河岸边五位老者皆鹤骨松姿,形貌苍古,打着灯笼照了照兰沁和弟弟穆轩的脸,有一位似乎识得,他表情有些松动,兰沁本能地抽出弟弟绑在腿上的短刀,想着还好他总爱绑着。天很黑看不清老者什么表情,他仅是后退一步道:“你伤的很重”。

其实兰沁是知道的,因为很疼,此生从没这般疼过,小时候摔了,要是父母、二哥瞧见总会先抱起来,看有没有伤着,那时她再疼也会忍着。要是大哥、穆轩先瞧见,边拉起来检查揉到,边责怪着‘还这么不小心’,那时候她反而委屈的拼命忍眼泪,而现在似乎全身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每一寸都在撕扯,她竟不用忍也哭不出来。

兰沁又想到青台峰上跳进后院的黑衣人,很多,两位兄长在下棋,父亲母亲看着她和弟弟满后院胡闹。大抵他们武功是极高的,不然父亲和两位兄长也不会在听了刀剑相击的声音时才察觉。先是父亲、再是父亲身后护住的母亲,母亲倒下去时好像说了快跑,可是往哪里跑,躺下的、站着的那么多人,后院都挤满了,接着是给大哥挡剑的二哥,最后是紧紧抱着她和弟弟走到崖边的大哥,只有一句话:‘闭上眼睛,跳下去,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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