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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一粟》第二章 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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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木森森,阳光虽能穿林过叶,最后也只剩下地上的点点光斑。

忽然,一大片光斑跳起舞来,左摇右晃,旋转拉长。接着,满天落叶夹着树枝簌簌而下。一时沙沙之音伴着嘎嘎的鸟鸣响成一片。响声的来源是一棵平平无奇的大树,一个圆球正顺着大树粗壮的树干快速滚下。眼看就要砸到地面了,这圆球突然伸展开来,居然有手有脚。只见它伸手在树干上一撑,凌空打个筋斗,身体便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时再看,原来那东西不仅有手有脚,更是有头有面,居然是个身长八尺的大汉。鸟叫之声更近了,只见这大汉一手护住肚子、另一手迅速用一根刚刚从地上捡起的黑漆嘛唔的长棍护住头面,在树木掩映之下撒腿就跑。

跑了许久,不再听见鸟鸣。陆遂青终于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几颗鸟蛋。

说起来,这几颗鸟蛋并无血缘关系。

本来凭陆遂青的手脚功夫,若是就着一窝拿,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可他总觉得,不能让一只鸟妈妈太伤心,也不能给其他鸟幸灾乐祸、怪责这只鸟妈妈是因为自己蠢笨这才丢了鸟蛋的机会;为了鸟圈的和平,他终于决定要从每个鸟窝里都拿走一个才是。因此被鸟群发现,落得个被众鸟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他身上的麻衣已成了布条,露出的肌肤不是肿成个大包就是条条血痕。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本来面目,倒能看见众鸟的杰作;拿着黑棍的右小臂更是遍布抓痕和啄痕。这倒还好,最惨的是,他的鞋底早已被磨穿,如今只剩下俩脚的血泡和泥土。全身上下唯一能换个一文钱的大概就是被他捆在左手臂上的一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口袋。

陆遂青将一颗鸟蛋凿出个窟窿,一口气将里面的东西吸进腹中。又将剩下的鸟蛋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这才叹了口气,望着周围不是树就是树的树,发现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过,这对于遂青倒算不上什么坏消息:他本来就已经迷路三天了。

他一边慨叹自己的运气真是绝佳,这才在弹尽粮绝之际偷到这么多的鸟蛋;一边又暗恨自己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不认识路也敢一头扎进这莽莽大山之中。如今,别说是找到那个深藏在大山之中的小镇了,自己能从这密林之中走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困得时间长了,说不定,自己还得与这山中的吊睛白额大虎一争山大王的宝座。

既然不知路,索性就不去想。陆遂青解开那个破口袋,拿出个铁盘子辨认了方向。接着又省起自己并不知道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路在何处,有道是:不辨南北,何谈东西?

唉,他只好哀叹一声,将铁盘子收回口袋,紧紧扎好了袋口,再将袋子牢牢固定在自己的左手臂上。然后捏着自己的鼻子,转了几圈,伸手一指。南方!

好,那就一路向南!

一定能找到路的,毕竟他陆遂青的运气一向很不错!

2

三人默不作声地顺着小路向南走着,很快,就到了王大爷所说的那个茅草屋。

虽然茅草屋大敞着门,但从外面强烈的日光下望过去就只剩下一片影影绰绰,却听得几把粗豪的嗓子大声嚷嚷着。

黄衣小姑娘皱起了眉头,转过身来望着白虹欲言又止。

“文丫头,你去喝会儿茶休息一下。等我出来了,再把里面的好玩儿事儿告诉你。”白虹看着她微笑地说道。

文宪本想同意,不过站在白虹身边,伸长脖子向门里张望的赵小姐却确实在是碍眼得很。若是白虹真在里面遇上什么事儿,难道还能指望这位娇滴滴的赵小姐上前解救不成?

于是,文宪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坚定地说道:“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的好。要是你碰上什么事儿,好歹还可以跟我商量俩句。”

白虹还未说话,站在一旁的赵小姐却先笑了起来,说道:“这太好了!我正有些渴呢。不如就由俩位一起进去,出来之后再将好玩儿的事情告诉我,如何?”

他皱起眉头,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文宪便抢先说道:“真是求之不得呢!赵姑娘请了!”这就扯着白虹向前走去。

白虹脚下随着文宪向前挪了几步,肩膀却向后转了过来。他担心得盯着转身离开的赵小姐,心下暗忖:“唉,也不知道赵小姐是否介意。可惜,文宪也是个倔脾气,只好之后再去向赵小姐赔罪了。”

“哼,我真是不懂,为什么白伯伯、白伯母偏偏就看中了这个娇滴滴的‘赵小姐’?出门既怕热又怕晒就不说了,还动不动就喊累喊渴,嚷嚷着要休息。哪里像我们武人世家的姑娘?倒还真是像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呢!”文宪的抱怨声打断了白虹的思绪。

他沉下脸来,低声说道:“文宪,切不可这样说话。赵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必定有诸多的不适应,她有些要求也是自然。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事情,没有道理反而去要求旁人。”

文宪低着脑袋,鼓起腮帮子说道:“唉,现在你就已经这样为她说话了。将来还不把我这个妹子抛到九霄云外?”

白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始终是我妹子。不过,我倒是担心哪天不该叫妹子,到该改口叫弟妹了。”

“二哥哥,你也来拿我打趣儿。”文宪停下来,跺着脚说道。“你们白家兄弟就只会欺负我。”

白虹一摊手,“我哪里有欺负你?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还是说,文丫头你不愿意?”

文宪咬着嘴唇,站了一会儿才说道:“哪里轮到我来不愿意呢?我若也是松平赵家的女儿说不定现在。。。。。。”

白虹正了脸色,打断她道:“我爹娘绝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也早不是那样的时候了。你实在想得太多了。”说完挥一挥袖子,大步向前走去。

文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跑俩步跟上白虹,伸出手去,便想扯住他的衣袖耍个赖,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她知道这位哥哥是最好说话的。

就在此时,只听一把粗豪的嗓音大声道:“哈!文家丫头,你爹到处找你不见,原来跑这儿来凑热闹了!”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虬髯汉子,手里拿着一把大刀,“这位是?”

“孙叔叔,”文宪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同他见了个礼,“他是白家二公子,白虹。孙叔叔你听说过他没有?”

“喔,原来你小子就是白虹啊!你孙叔叔我虽然只有些武夫的散勇,说不上是什么名门子弟,不过这‘贯日剑’白虹的名头嘛,倒还是听过的。”这位孙叔叔一面摸着自己的胡须,一面说道。

白虹忙上前小半步,施礼说道:“前辈谬赞,小子如何承担得起。”

“哈哈哈哈哈,”那个孙叔叔大声笑道,“我粗人一个,不懂礼数,你也不用客气了!你这俩年随着孟家干出过不少名堂,我也是知道的。大伙儿都说在这些什么劳什子的公子、小姐里头,也就只有你白虹还有些硬气!”

白虹忙口称不敢。这大汉却不再理他,径直同低头玩儿着自己衣角的文宪说起话来了。

“文丫头,你不错,居然知道上这里来瞧热闹。不过呀,这里可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就算有什么东西也早让某些人拿走啰!”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尾音,瞥了白虹一眼。“听说这儿本来还算是修得不错。可是现在啊,也给咱们挖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吧,啊,乖。”

文宪撇着小嘴,望着白虹。见后者只是含笑不语便答道:“我知道了。孙叔叔,不用担心我,我日落之前就回去。”

“哎呀,你这丫头。”姓孙的汉子重重一跺脚说道,“你怎么还说不听了呢。”他侧身上前,白虹很识趣的退后半步,转过身子看着不远处的石柱子。

“这里面有些事情邪得很。”姓孙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对文宪说道,“挖来挖去的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不说;我们还有好些个兄弟生了怪病。现在只好央着秦老大去求求王家了。这里面啊,有问题。小姑娘家家的,别闹,快回家去吧。”

文宪听他说得如此严肃,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这才注意到这位孙叔叔的打扮很不寻常。

他带着手套,袖口、领口用红绳紧紧扎着,脖子也用布条重重裹着,不露出一丝缝隙。取下来的面罩耷拉在他的胸前,挡住了白衣服上用朱砂画的符咒。平时惯用的大刀被磨得锃亮,刀柄拴着个小小的也是用红绳绑成的结。

“你们呀,一个都出不去了!”那个卖菜老头儿的声音突然钻进了文宪的脑袋里,她急忙回头去望,一眼就看见了那方曾经埋着小赖子,不,应该是李大善人血肉的土地,还有那根在愤怒之中降下一场大灾的石柱子。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端详这根石柱。风吹日晒,它的表面已经风化,看不太清本来的样子。不过文宪勉强还是能认出那上面人工雕琢的痕迹。青苔附在石柱之上却奇妙得绕开了某些部分,乍一看,活像正在写就的灵符。

孙叔叔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难道你不好奇,是谁,将它竖在这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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