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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凶手抄》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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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曦今天没回家,方才贾思哲那么一闹学校里都是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音,连宿舍里也逃不过,他一进门,同寝的几个男生扭回头瞅了一眼,瞧见是他又该议论的议论,该玩儿游戏的玩儿游戏,没人搭话儿。

这是常态,怪不得别人,他素来是个人群中的‘异类’,时时刻刻阴沉着脸,饶是再俊秀的面容也让人望而却步,哪怕从前真的有不怕死的上前来搭话,最后也被他的冷暴力吓跑了,他倒无所谓。

何曦悄无声息的上了床,手蒙在眼睛上,一闭眼全是昨夜何父面目可憎的脸,何妈跪在地上不断重复的求饶声和街坊们今早扭曲的脸交织在一起汇作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大脑,许是因为早上那一场闹剧,一盆子水泊的他没当回事儿,此时有点儿低烧,浑浑噩噩间他慢慢地蜷缩成一团,蜷缩在被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丝毫没有减轻胸前的沉闷感,只得转移注意力的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上午徐正康跟他说的话,徐正康似乎想要向校里为他申请保研的机会,可他并不想继续读下去,他想早早的离开学校找一份工作,哪怕它并不稳定,至少有一份工资可以让何母少辛苦几年,但他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推掉这份难得的机会,何曦翻来覆去一宿也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他八岁那年,何母牵着他的手坐在家里的小院子里,面前放了一只塑料质的大红盆,里面满满登登的放着脏衣服,何母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嘴里哼哼着他从没听过的童谣,时不时的回过头看着他笑。何曦瞪大了眼睛,发现何母脸上的伤痕全都不见了,一双手光滑细嫩,全然不见这些年卖命做活累积起来的老茧。

何曦张了张嘴,他举起手试图摸摸何妈的脸,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泪痕。

太真实了,他想。

这时,何母突然擦了擦手,眉眼间盈满爱意,笑着对他说,“曦曦,跟妈妈走吧~好么?”

去哪儿?

何母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站起身来,又重复了一遍,“曦曦,跟妈妈走吧。”

妈妈,妈,去哪儿?你要去哪儿?!

何母已经迈开脚往外走,何曦急坏了,可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绊住脚步,努力挣扎却挣脱不开,只能亲眼看着何母越走越远,嘴里仍旧重复着那一句‘跟妈妈走吧,走吧’,任何曦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何母也听不见。

忽然,脚遍的大红盆变成了一张腥红的大嘴把毫无防备的何曦吞了下去,眼前的画面刹那间从家中的小院变成屋里,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嘈杂起来,有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声,还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何曦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耳朵开始变得刺痛,而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红,像血一样刺目的红。何曦有些眩晕,他似乎隐约间闻到了空气里漂浮的一股铁腥味儿,几乎掩盖了屋子里漫天的酒臭,这味道太过熟悉,直到眼前朦胧的景象越发清晰,他终于看清了一切。

不远处呼哧带喘的男人正举着一只半碎的空酒瓶一下一下毫无章法的砸在女人的身上,倒在血泊的女人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嘶鸣像只濒亡的野兽,她头上早已血肉淋漓,残喘着在地上抽搐,似是在无力的求饶,男人却充耳不闻,女人越是哭他下力越发狠劲,直到女人终于死气沉沉的垂下了手,这时,从她的肩胛处露出了一只极为突兀的小手,何曦这才看清,她身下还藏一个半大的孩子,她在保护她的孩子。

这熟悉的画面让何曦抑制不住的全身大幅度的战栗起来,他像那个女人,似是被一只手扼制了喉咙,发不出一丝音节儿。忽的,酒醉的男人好像发现了他,赤红的双目落在何曦的身上,他拎起桌上的酒瓶,踉跄的向何曦走来,一步两步,砸在何曦嘭通嘭通的心跳上,何曦怕极了,可他无力的发现他动不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别无他法,当泪水混合着血水交融在一起,他看见倒在地上女人动了动,而后竟奇迹般的缓缓爬了起来,何曦看不到她的脸,直到女人扭过头来,那与他带着八分相似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凄冷的笑,而那双眼睛却消失不见,只留有两只血肉模糊的黑洞在泂泂的往外漾着血。

何曦猛地伏在一边干呕起来。

女人却笑了,笑的越发灿烂,伴随着男人的脚步声,她说,‘曦曦,你为什么不救妈妈?’‘曦曦,妈妈很痛苦.........’

“妈……不是的…妈…”

“妈————”

何曦猛地从床上弹起,额头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梦醒了,寝室里的三个人全都被他喊醒了,统一标配的表情,一脸惊诧的看着他。

“你…嗯,没事儿吧?”

“………………….”

是梦。

何曦垂下眼,冷汗打湿了睫毛,仍然对方才的梦魇心有余悸,他缓了缓,按掉了身旁的聒噪个不停的闹铃,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下缄口不言的换好衣服就匆匆出门了,一句解释也没有。

其实何曦走到门外就走不动了,大喜大悲过后是发烧带来的无力感,此时隔着门板依稀还能听见里面的对话,许久,不知道谁率先开口爆了句粗。

“…卧槽,吓我一跳,这才四点,这货没病吧?”

“小点儿声。”

“本来就是么,问他怎么回事儿屁都不放一个,谁惯得毛病这是?”

“得了得了,睡吧,睡吧。”

“就你丫嘴贱的,非得问他,神经的。”

屋里抱怨没几声,很快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切再度平静,就像窗外还未升起的日头,想必仍在暖融融的被窝儿里做着美梦,只有他自己,在惴惴不安中仓惶苏醒。

何曦靠在门板上倔强的抿了抿嘴,冷汗划过那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孱弱,但很快,这份脆弱就消失不见了。

他紧了紧衣服,重新迈开步子。

今天的风,冷的刺骨……

“阿嚏——”

“没事儿吧?”

“没事儿。”

曲霄阳摆摆手,没接杨绍群手里的烟,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警车里瑟瑟发抖的报案人,问,“杨乐乐来了么?”

“来了,刚到,你说,这小丫头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见着尸体就两眼放光,那血都冻成冰坨子了,我瞧着都不舒坦。”杨绍群缩着肩膀原地跺了两下脚,天寒地冻的凌晨四点就被折腾起来‘上工’,任谁脸上都蒙着一层怨气,唯独杨乐乐自己一人儿,瞧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兴奋地跟什么似的,好悬没给新来的小刑警吓尿了。

“说谁呢,说谁呢,啊?”

好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乐乐白了他一眼,临时被叫来头没梳脸没洗,身上套着的还是昨儿晚上的那套衣服,鹅蛋小脸让眼镜儿遮去一半儿,整个儿一土气横生的屌丝女士,杨绍群一抿嘴转头望天儿,识相的保持沉默。

曲霄阳,“说正事儿,怎么样了?”

杨乐乐这才收回眼,一推眼镜,正色道,“可以初步判定为他杀,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半左右,死者全身被人用利器从背后连捅三十三刀,有十二处足已毙命,但有一点很奇怪,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所以推测是一刀毙命,而后又补上了其余的三十几刀,具体还得带回局里再说,不过我觉得,死者生前极有可能认识凶手,否则一般人在被杀前一定是恐惧的,而死者,确是一脸的惊讶。”

“熟人作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

刚才努力装摆设的杨绍群,道破了一个疑问,“哪个缺心眼儿的二百五会在一所高等学府前作案行凶呢,还选择在正门口儿,这不明摆着作死呢么?而且谁会大费周章的顶着寒夜去谋杀一个环卫工人?我觉得仇杀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也不能排除,我已经让晓晓去联系负责交大这片儿环卫的负责人了,估计也快回来了,等她回来再说。”

曲霄阳敛起神色点点头,他抬头看了一眼怀安交大正门前那气势恢宏的校标,美丽的天气预报员播报接下来的两天都会有强降雪,这死气沉沉的天气让曲霄阳想骂娘,平生的逼出几分压抑,让这所高校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当温度降至零点,血水混着大雪冻在一处,伴随着早读生的尖叫,真相就像今天的太阳一样隐匿在阴云后,让人看不真切。

警方已经把现场圈起来了,但周围还是聚集了不少过往的学生,惊呼连连,任谁也想不到在沉沉的黑夜过后,尚来不及迎接新一天的曙光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惨案,胆子大的还拿出手机乱拍,曲霄阳对杨绍群使了个眼色,赶紧驱散人群。

“别拍了别拍了!”

“说你呢,都删了,不要影响警察办案,赶紧上课去,散了吧啊~~”

警察开始轰人,人潮涌动,不知道被谁一推,女孩儿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一个几分骨干的胸膛,紧忙回身道歉,但一入眼的确是一张惨白到渗人的脸,堪比那倒在不远处的死人,嘴唇干裂到泛起死皮,何曦面色阴郁的低头看了她一眼,生生吓回了她的那句对不起。

女孩儿见鬼似的跑了。

“……………......”

何曦微微结霜的睫毛抖了抖,蒙着灰雾的眼睛望向不远处。

他出了宿舍后才发现兜里就只有十二块零二毛,自行车钥匙还挂在寝室的床上,总结就是无处可去,他正漫无目的走着,刚好向来早到的徐正康打来电话,叫他到实验室一趟做今天的准备实验,顺便带回去两个门口儿张记家的灌汤包。何曦虽然性格古怪,但却很依赖一个人,他在这所冷漠的大学中唯一能寄托的温暖就是徐正康,何曦捏起兜儿里的零钱想也没想就去了,却没想到会遇见了这样的事。

倒在地上的死人已经凉透了,冻得灰紫色的脸上还沾着寒霜,映在他的眼里忽然有些狰狞,那满地的血莫名的又让他回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梦,何曦第一次见死人,他抓着胸口的手紧了紧,直至指尖发白,恐惧之余突然爬上了一个罪恶的念头,如果倒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是何昌盛那个人渣该有多好………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何曦退后了两步,惊慌不定的眼珠震颤着,再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审视一般的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何曦脸色徒然一变,绷紧了下巴转身走了。

“…………………”曲霄阳挑了挑剑眉。

“看什么呢?”杨绍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学着曲霄阳的模样蹲在尸体旁,捂着鼻子说,“晓晓回来了,还带回来点儿东西,我看了觉得熟人作案的几率不小,你去看看。”

何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曲霄阳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光凭现场这点儿玩意儿主观臆测也没什么用,走,先回局里,看了尸检报告再说,告诉他们去给那小姑娘请天假,人先安抚好带回局里配合调查。”

“是。”

#####曲土匪和何小萌第一次碰面,就把人家吓跑了,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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