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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凶手抄》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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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置身于人群之中,却又得孤独生活更可怕的事了。———《陌生女人的来信》(奥)茨威格.

何母出院了,何曦还要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照常的在周六的中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听着何母十年如一日的嘘寒问暖了一番,说着一切都好,却不知道何曦已经背着她悄悄还了欠款,又悄悄将存折还了回去,只要何曦一句学校临时急用,那存折上的亏空就解释开了,何母确信无疑。

“你别怕花钱,家里用不着那么多钱,你在学校吃点儿好的,瞅你瘦的,心疼死妈了。”

何曦寡淡的回道,“妈,我没事儿,您放心,我不跟您说了,实验室里不让打电话,您别忘了吃药。”

“哦哦哦,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儿说,快挂了吧,挂了吧。”

何母话音刚落就匆匆就结束了这次的电话,何曦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天桥上许久,神情淡漠入水,良久,在路人几乎在担心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会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时,他才悠悠的推着自行车走了。

何曦打工的地方是一家高级会所,这里给的工资高,待遇好,但只上夜班儿,何曦模样好话也不多,不惹是生非也不搞小团体,立在那里活脱脱像个人形牌,融在人群中也显得格外突兀,当然,这种‘突兀’也指的是一道养眼的突兀,这里当班的经理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开了个特例,容许他在空余时间以及每个双休日来上班,但工资也要理所应当的扣去一半,对于何曦来说,一个月能有两千块,已经很知足了。

何曦照例的在会馆后门锁好自行车,有时候对班儿的同事也会打趣他,就这骑一米丢俩轱辘的老爷车,扔路当间儿也没人偷,可他还是执拗的锁好后才安心离开,而后在更衣室里换好服务生统一的着装,何曦就挽起袖子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听说今天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经理临时通知所有人下午七点之前务必到齐,他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按着徐正康的交代,帮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做完实验预处理才悠悠赶到。同班儿的服务生小妹雀跃的跟个什么似的,活脱脱一群小麻雀在那里仗着自己尚有几分姿色,大白天就做起了人人都是‘仙蒂瑞拉’的美梦,何曦没有听八卦的毛病,敛下情绪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无趣得很。

他在这儿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要么倒个垃圾,打扫打扫卫生,要么去前厅充当服务生,要么就安静的当他的人形立牌,干的是别人的两倍,拿的是别人的一半儿,安安静静的当他的冤大头还自得其乐,这是别人给他的评价。

等到临近晚上九点的时候,大厅里开始喧闹起来,何曦拎着垃圾扔进了后门的垃圾箱里,回头瞧见会所门口儿已经停满了一水水儿的豪车,妖魔鬼怪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何曦,何曦!”

“黎经理。”

经理黎远匆匆忙忙的把他喊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你去,去酒库里按着上面的年份取一瓶白兰地,然后送到402,快点儿啊!”

何曦按吩咐去了,找到了房间没等开门就听见里面极具戏剧性的一阵夸张大笑,会所与夜总会的区别是,来到这里消费的人基本上除了达官显贵就是富甲一方,在高雅的氛围里很少有人做出大吵大闹亦或是现下这种不合乎‘高雅’的行为来,何曦站在门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却还是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带着几分不讨喜的阴郁,敲了敲门。

贾思哲被他那帮狐朋狗友嘲笑了一通也没见动怒,邪邪歪歪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听见敲门声眼皮子也没抬,“进来。”

何曦缓缓推开门,说,“先生,您的酒。”

房间里围了一大圈子的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什么样儿的都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群魔乱舞,围在中间坐着的一位头发抓的乱七八糟,染着浅浅的亚麻灰,耳朵上还极为骚包的打着一只耳钉,五克拉的黑钻石就这么镶在那副耳钉上,所幸模样生的尚且能跟俊俏搭得上勾儿,否则,只有两个字能诠释这一身的行头———娘炮。

这人就是贾思哲,这家会馆的少东家,今天来的大人物,从座位上就能看得出等级尊卑,贾思哲头也没抬的动动手指头,旁边的人立马从善如流的开口说,“放那儿吧。”

何曦垂着眉眼走过去,许是没人拿他当回事儿,方才的话题被中断,这时候又被捡起来接着嚼,刚吩咐完何曦的那人脸上长了几只有碍瞻仰的麻子,模样不太讨喜可一张嘴能说会道的极会拍马屁,所以特许挨着贾思哲坐。

“贾少,您说跟您过不去那小警察?三番两次的惹您不痛快,要不要哥几个找人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知道,淮安市到底谁说了算!”

贾思哲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摸不清喜怒,寥寥一眼就让后者出了一身的汗。

“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他不把你老子做假账偷税漏税那点儿破事儿挖出来就算你丫狗命长远,你还主动上门找他?甭给我丢人现眼了,对付他,我还有的是办法。”

麻子脸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被嬉皮笑脸给遮掩过去,“是是是,这姓曲的忒不识抬举。”

何曦听见这个名字眼皮子一跳,想起了那天在市局前的男人,本能的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登时有人憋不住落井下石的喷笑出声,他们这群人表面功夫做的足,向来是面和心不合,当当酒肉朋友还可以,交心那就算了吧。

这屋里,贾思哲是这群太子党里的老大,家世最为显赫还是家里的独苗儿,庞大的家业早晚都是他的,所以这群人里除了巴结他的剩下的还是要巴结他的。

麻子脸就顾忌他一人儿,旁人就不必惯着了,这一笑,不喜都摆在了脸上,“笑个屁,你丫也没照我好哪儿去。”

“行了行了,说好了今儿是给贾少去去这程子的晦气的,你们少说两句。”

贾思哲眉心有所舒展,俨然这句还挺和太子爷的心意,“是特么挺晦气,早晚我得跟姓曲的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不就撞废一人么?屁大点儿事儿,赶上我家老头子回来,叫李秘书长亲自给我从警局里拎出来,我家那倔老头儿的脾气一上来,若不是李秘书揽着,哥们儿我就交代家里了。”说话间拎起桌子上的白兰地砸向了地面,十万块在何曦脚边儿炸开了花。

“………………………..”

屋里鸦雀无声,半晌,麻子脸给身后那女伴儿使了个眼色,女孩儿立马慧玲心智的坐到贾思哲的腿上,葱尖儿白的小手在他腿根儿暧昧的画着圈,娇颠道,“贾爷~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玲玲该心疼了~”这小声儿生生叫酥了人一身的骨头,有人不怀好意的怪笑两声。

“滚滚滚滚!滚出去——”

女人没想到会被素来来者不拒的贾思哲推出去险些倒在了那滩玻璃碴子上,登时白了脸色退到一旁,麻子脸八成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个变故,就见贾思哲满脸厌恶的拍拍衣裳,看向何曦,“你!去再拿两瓶过来,晦气的,特么一看女的就心烦,都滚出去。”

“出去出去,别惹贾少不爽快,还不快滚——”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走出去,留下的何曦抱着托盘儿,刚要转身却被贾思哲叫住了,“你等会儿!”

“贾少让你等会儿!”

麻子脸跟复读机似的,生怕何曦听不懂又重复了一遍。

何曦收了收下巴,让人看不真切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请问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许是贾思哲真是这程子上火,愁什么都心烦,唯独瞧见这还算老实的服务生削了削火气一扬下巴,“把地上的碎碴子收拾走,然后再送两瓶酒来,不用知会黎远,就说我让你拿的。”

“好的。”

何曦蹲下身子真就顺从的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碴子,贾思哲这才舒坦点儿。

他一舒坦,身边儿的狗腿子又开始见缝插针,“贾少,您说您喜欢的那清纯系的美女我又给您物色了一个,背景干净着呢,要不改天儿给您送过去,您老品品鲜儿败败火气?”

不提这个倒好,一提起来又窝儿一肚子火,贾思哲当即坐起来给他一巴掌,被扇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贾思哲气急败坏的骂,“你丫特么还跟我有脸提,要不是你找的那么号儿人,我能让一扫大街的沾了便宜?!婊子还给自己立贞节牌坊。”

“是是是。”

麻子脸赔笑一声,坐过来,手掌化作蒲扇给人扇风儿,“您不是找人收拾他了么?消消火,消消火儿~~老爷子在家呢,您在交大就再忍忍吧,再忍几天等老爷子走了就都好说了。”

“我特么就后悔没再捅他二十几刀,解解恨,我这暴脾气,偷窥人偷窥到我头上来了?!!”贾思哲想起那天早晨的画面面孔微微有些狰狞,一双桃花眼似是要喷火一般。

何曦手一抖,血珠子很快从指尖漫溢开来,“………………….”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谁知麻子脸这时候突然把目光转向他,“你看什么看?!收拾完了么?!收拾完还不滚——”

何曦又低下头,心跳却突然加速了频率,耳朵里仍是方才贾思哲气急败坏的那一句和他狠辣的眼神,无声无息的当了这个炮灰,身后待他关门后又传来麻子脸谄媚的笑声,何曦心不在焉的出了房间,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到大厅吓了黎远一跳。

“何曦?怎么了这是?没惹屋里的客人生气吧?”

何曦摇了摇头,脸色异常苍白,“客人说要再拿两瓶酒,经理,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请一天假,您能让人替我一下么?不好意思。”

黎远见他好像真的很不舒服,不疑有他拍拍他肩膀,丝毫没在意到何曦稍稍的疏离。

“收拾收拾回去吧,今天的假不算你旷工,不扣工资,回家好好休息。”

“谢谢经理……”

何曦有些头脑发胀,或许是方才贾思哲那提起人命毫不在意的口吻让他不适,脑袋里鬼使神差的又浮现起校门前的死尸,何曦换下衣服走到后门,没来由的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扶着墙边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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