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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道正传》01 老子就是抄的,你少罗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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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山,据传是两千多年前一夜之间从天而降,乃是西方净土如来佛祖五指所化的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故名五行,用来镇压了一个欺天作乱的大猿王。。那妖物在山下挨苦五百年之久,纵有翻天的通玄手段,百计终不能脱身。其时,三藏法师修行路过,见其罪业消尽,灾愆已满,又思其少年间求贤慕道,从小养生修持,咬松嚼柏,也是个仙家的根子,遂发慈悲心,朗声高诵观世音菩萨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与之开示。此真言通天地造化,诵之可脱尘埃,涤心镜,至大欢喜极乐境界。妖猴也该有此造化,闻听六字真言,竟自此明悟,证得无上道果,破山而出,跪拜三藏为师,相携而去。

自此山又称两界。其后又续了许许多多精精怪怪的奇异故事,甚是神秘。

玄奘法师高德大慧,冒越宪章,私往天竺,跋涉数十万里,负经而归。又亲负篑畚,担运砖石,首尾二年,于大慈恩寺西院营建雁塔,以安置经像。自此致力译经论七十五部,总计一千三百三十五卷。其中《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梵本计二十万颂,卷帙浩繁,门徒每请删节,法师颇为谨严,行大方便,不删一字译完这部多达六百卷的巨著,神州众生,多受其惠。

神仙精怪,种种荒诞传说却只不过是小说家的信口杜撰,说书的离奇之言,流传于市井坊间,只做得贩夫走卒之徒茶余饭后谈笑之资,俱无实可考,不见于史,当不得真。管他驾鹤西去,管他一苇东来,长生不老、霞举飞升虽属贪羡,终究虚无飘渺,相隔遥远,我辈凡夫俗子只管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劳碌终生,几日里闲暇得空,凑个热闹,春傩逐疫,社酒祈丰,如同作戏,只为儿女子孙,只求三餐温饱,到老了也知万事皆空,管他哪里去,也不过一杯黄土,数声嚎哭,浅浅几滴眼泪也就了无痕迹!

但五行山委实是山山连坐,奇峰错列,众壑纵横。金木水火土五座主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更有侧峰无数,山泉飞瀑,清流溪涧,沟壑谷地,奇石怪岩映带其中,景色幽险奇峻,方圆何止千里。五行山外亦有无尽群山,山山皆名两界,诸脉绵延,茫茫不知方圆,西东蔓延而去,划分神州南北,亦不知其终界。从中又连接着无数名山纵横,大河交织,划分出中土片片沃野千里。

市井坊间更有传言,五行山为地脉汇聚之心,两界山中更有神仙聚集之地,得道飞升之士于那些山清水秀、地气汇集之所结庐以茅,炼术以诚,离俗遁世,潜心修行,仰簪日华,俯拾月珠,得证大道,只是山间常年云雾深锁,世人无缘万万难入。

两界山脉中天险无数,气候竟是无常,前一刻还是青天朗朗,红日高悬,下一刻就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烈日严寒常在一念间,但也奇迹般的林木荫翳,物产丰富,艳花仙草处处可见,更有无尽的奇禽异兽横行无惮,也免不了一些上古异兽、玄荒凶种藏于深山密谷,不时还会从玄荒深处游荡出来,危害生灵。

如此凶险之地,依照凡俗之想,若非不惮种种凶险,具有莫大通玄手段的神人仙子,谁还敢舍命深入?自是人烟灭绝,就连五行山也还算太平,又扼天下咽喉,是行南往北的唯一通道,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涉险出入行走。

况且现在又落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只是不大阵功夫,地上已白茫茫一片,辉晃晃的。但是天色却愈加阴暗了,黑云漫天,滚滚而来,阴森森的压得人胸闷,喘气也不畅快。万幸还没有起风,雪虽大,仍然是不隔人路的。

一阵清幽的马蹄声自古道的尽头响起,一队车马正在两界山官道上缓慢行驶着。这样一条山路官道,可要花费不少功夫,确实也只有官家才有如此人力物力,才可能开采得出来,说来也奇怪,这样不讨好的力气活,临山历任督抚竟也出奇地尽心用力,奋勇争先,简直是不惜代价,也要保证南北贯通,时时行路无阻。

虽名为官道,实不过窄窄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崎岖,多为一边靠依山,一边靠壑,须得马匹训练有素,车夫善于驾驭,小心约束,方可堪堪而行。

拉车的马一般不会是什么多么好的货色,千里马自当志在千里,跃马江湖,驰骋疆场,岂肯做能是驮货拉车的庸才?这几匹高头大马玉鞍银蹄,马身洁白如雪,虽无千里之名,但也精壮神骏,实非凡品,果真世无伯乐久矣?如此神骏的马儿,皆是天下英雄俊杰极为神往的豪华坐骑,竟然被套着车架,缓缓的驶过山道。

三辆青蓬小车,皆是精制,结实轻巧,纹饰也是华丽细致,俱非寻常百姓人家所能拥有,应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行旅车驾。数名劲装大汉,挽刀挎剑,随车而行,护卫左右,照应前后,身上俱都背着短小弓弦,都是一等一的铁胎硬弓,两膀没有些力气,休想拉得开寸分。

如此凶险封山季节,冒风踏雪不避严寒奔走于恶山凶野,应不是图财行货的商贾贩夫,更不会是探险出游的高宅大户,倦旅归乡的锦衣富豪,这个时节也不是官宦公侯入朝述职,出京赴任的例行日期。果真富贵须从险中求?

护卫头领马真从前面山崖拐弯处打马而回,身材魁梧,骨骼雄奇,肌肉盘虬,神情威猛,只是满脸的大胡子久未打理,错结纠葛,又有几片落雪,更显得风尘满满。腊九寒冬,劲装束衣,未着棉锦,冷气寒入骨髓也浑不在意,处之泰然,足可见有高明的功夫在身。

马真精芒四射的虎目中却是心事重重——终是没有能赶过这场大雪,今夜恐又起风,本来还有两天的路越发难行了。

“前面有几间石屋”,马真吆喝起来,声音宏亮,震人耳膜:“大家到了那里就可以歇息了。”径向马车上的主家回报去了。

整个车队好像从昏昏蒙蒙中清醒过来,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打首马车里钻出一个锦衣锦帽,十四、五的的小厮,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却是睡眼惺忪,兀自呼喝:“到了么,到了么?”,引得众人哄笑。他自知失言,也尴尬脸红,随众人笑了。这小厮眉目清秀,生的讨喜,正是主人家的书童,叫做郝俊。父母俱是府上亲随,却都早亡,他自小便长在府中。平日老爷夫人都看顾他无亲无故,又聪慧俊俏,也不执什么事,权作小公子的玩伴,子侄一般的同等看待。

“下雪了啊!”,郝俊不喜车中气闷,又贪看雪,就挨着赶车的家将坐了,喃喃自语:“荒山野岭的行了多日了,还不到么?”

赶车的家将虽非老迈,脸上也有些风霜痕迹,不再壮年,与他平日相熟稔,也不笑他:“也快了,到了前面石屋,休息一夜,明个再行两日,就出了这无尽大山,到了中原地带。”

郝俊听了还要几日,虽有些不耐,但想了想终有个盼头了,也不太心急了,就问家将:“前面怎么会有石屋?这里又不见有人家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往日里是不曾有的”,家将赶了一路,也是无聊,就与他说话:“若不是这封山季节,也有一些往来的商旅行人聚集结伴而行,也算热闹,或许是他们歇脚所建。”

郝俊满是羡慕:“我们也可以那个时候再走,人多才热闹,也有人好说说话。”

家将叹了一口气:“既奉王命,岂能自主?”

郝俊也是抱怨:“这皇帝也太难伺候了。当了官反而不自由了,叫你东,叫你西,还不如个平常人家逍遥自在。”

家将看他一个小小孩童竟也有些明白见识,也觉的有趣,继续说道:“这次应该是好事,老爷想必是又要高升了。”

小孩子家一听升官加爵,早忘了刚才的抱怨,来了劲头:“当大官么?”,想到这赶车的家将也认得几个字,识得几篇文,平日老拿言语哄他寻开心,又有些不信:“老爹你怎么会知道?”

家将听他来问,有些得意,就卖弄起来:“老爷当年科场大比,文章锦绣,高中头名状元……”

郝俊听他拉开架势,就象茶围说书的先生,却嬉笑着抢言:“老爹这回书可没有讲好。”

家将见他竟来挑刺,有些诧异,也有些恼火:“你懂个毛,老子咋没讲好?”

郝俊笑道:“这出骗人戏码我都听了无数回了!不过又是佳人才子的故事罢了。才子必是年少,书香门第所出,高官累宦之后,王公大臣的遗脉,又俊俏又花哨,吟得一手好诗,做得几篇花花文章,一进科场,必然高中状元,榜眼探花都不用想。佳人必是如花,既知书达理又风华绝代,祖上不是尚书就是宰相,要么富可敌国,要么权倾江湖。两人又是偶遇又是巧求,方成了好事。或许又有一两个美貌丫头,或乖巧或泼辣,随买随送。这般故事早不希罕了,你如今又来这个套儿,岂不没趣?也太没有创意了!”

家将见他口若悬河,说的头头是道,也笑了:“要毛创意,老子就是抄的,你小兔崽子爱听不听。就算一字不误,照样原抄,明白告诉你,老子也有不小功德。”

郝俊怕他又来长篇大论的教训自己,陪笑着忙答应:“你说,你说,不要太罗嗦就好。”

家将不耐烦了:“你小子少罗嗦,老子从来都不罗嗦,不就是为了凑个字数成个话儿,哪个愿意无聊罗嗦,好像我尽是罗嗦来罗嗦去似的,罗嗦不费劲啊?你再给我罗嗦看看!”他越说越兴起,又想起一些其他烦事,教训郝俊起来:“再说了,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无尽罗嗦,凑了字数,骗了点数,那是多么伟大的一种才华!你去看看,多少所谓名家都是这么干的,下笔不能自休,无谓的言语无聊无味,无关的细节笔墨尽着,你只能说是细致,岂敢言及罗嗦?正所谓博士卖驴,书券三纸,不见驴字。老子就是因为没有这个本事,现在才可怜头痛呢!”

见到郝俊只笑不答,方才几分气消,继续言道:“咱们老爷年少之时父母双亡,投奔在舅父身边,祖上也不曾做过什么宰辅,与夫人本就是姑表亲,打小青梅竹马,自用不着偶遇巧求。老爷乃是文曲星宿下世,才华无双,自然高中状元。只因当年南部初定,连年大战过后,民生调弊,老爷心怀抚民大志,上表自请来到这南蛮边荒之地,尽是些险山恶水、沼泽林地,又多有凶兽猛禽、恶瘴毒物。其中蛮族夷民,未经开化,茹毛饮血,又多有当年溃败之军藏与其中,不服王道。老爷尽心尽力,几番任上都是大治。如今又不费兵卒干戈,言语间平了几处作反兵祸,自是大功一件。皇上命携家小归京,怕是连同夫人小公子俱有封赏了。”

郝俊正欲再问,车队转过了山崖,宿营之所已然到了。他竟不待马车停稳,早一跃而下,欢势跑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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