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蝶双飞》第七回 借手传功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程残秋眼望路飞、洪英伦,问道:“这两个小娃儿是什么人?”程玉珠道:“他们也是到紫寿山庄寻仇来的。.”程残秋问道:“怎么,他们也与紫寿山庄有仇?”程玉珠道:“如今的紫寿山庄可是声名狼藉,仇家遍地皆是。”回头对洪英伦道:“你且将你与紫寿山庄的怨仇说出来吧,自会有程公公与你做主。”她唯恐程残秋不肯插手此事,一开口便替程残秋答应下来。程残秋明白女儿心意,摇头一声轻叹。

洪英伦又是眼中含泪,将花六掳掠姐姐、姐姐投井自尽之事讲述一遍。程残秋听他讲完,仰天叹道:“想不到我程门祖上创建的紫寿山庄,竟沦落成这种样子.。这全是我程残秋一人之过,我愧对程家的列祖列宗。飞儿他身为庄主,竟然容得那花六强霸女色,我倒要去问问这个奴才!”他一指洪英伦与路飞,道:“你两个小娃儿,随我同去。”

程玉珠道:“爹爹,你随我到白云庵用些斋饭再去吧。”程残秋一怔,问道:“怎么,你住在白云庵?”程玉珠道:“是啊,爹爹不喜欢去么?”程残秋道:“庵内都是一些尼姑,烦人的很,我可不去。我还是到山下镇上将就吃些吧。”又戴上人皮面具,带同洪英伦、路飞一起到了山下长水镇,寻家饭馆,随便吃了些,便出门直奔紫寿山庄。

门外大街上行人如流。三人正往前走,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只见前面奔来一匹快马,行人纷纷逃避。一位老者手拄拐杖,躲闪不及,被马撞倒,伏地呻吟。那乘马人只做不见,继续打马前行。洪英伦道:“程公公,我姐姐便是这人掳去的。”程残秋仔细打量,虽然时隔二十年,仍可认出花六模样,登时心头火起,身形疾飞,追上那匹快马,拉住缰绳。那马正向前急奔,突然被程残秋拉住,一声长嘶,前蹄扬起,人立起来。

花六坐立不稳,从马上翻跌下来。然他武功也非泛泛之辈,未及落地,便一个仰翻,站在当地,手指程残秋骂道:“哪里来的毛贼,真是好大胆子,敢拦六爷我的马,难道你不知紫寿山庄的厉害么?”挥动马鞭,劈头盖脸向程残秋打来。程残秋侧身让过,伸左手抓住他手腕,右手陡伸,点了他前胸璇玑**。他扯下面具,喝道:“小六子,你还认得我么?”花六凝神一看,脸色陡变,心中惊惧,苦于**道被制,不能下跪,只得哭求道:“您------您是老庄主------您老人家不是已经------唉,您便取了小的一条狗命吧。”程残秋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夺过他手中马鞭,一鞭打在他身,喝道:“走,随我去见你们庄主。”啪地将他摔倒,提在手中,向前走去。

周若飞与柳奇香吃过午饭,回到双栖居午睡。柳奇香道:“真是料想不到,我表姐居然还活着,不知以后又要惹出什么事端。”周若飞道:“是啊,不但她活着,而且她还有一个女儿,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柳奇香道:“你恐怕是见了你与表姐生的女儿,又下不去手了吧?咱夫妻恩爱了这二十年,可是再不能出岔子了,你若是真的手软,可是后患无穷啊。”

周若飞道:“咱们当年将你表姐打下深谷,是不是做得有些欠妥?”柳奇香道:“那时咱也是无路可走,若是有表姐在,咱二人能自由自在的长相厮守么?如今咱二人算是走上了绝路,再也不能回头,你若是再不能决断,日后的麻烦必是纠缠不清。”周若飞长叹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再将这条路走下去了。可我总觉事情有些不妙,今日在庄门前,那位青衣怪人,不知何许人也,武功竟如此之高。师父生前号称天下第一剑,今日一见此人,师父哪里是他的对手?”

忽听门外有人问道:“我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么?”周若飞与柳奇香同时一惊,料不到门外有人而自己却一无所觉,只见门外一前二后走进三个人,正是程残秋、洪英伦与路飞。程残秋此时已将人皮面具扯下,露出本来面目。周若飞柳奇香一见,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周若飞双腿战栗,扑通跪倒,叫道:“师父!”柳奇香也是跪倒在地,叫了一声:“舅父!”

程残秋神色木然,许久才道:“你还认得我这个舅父么?香儿,你二人做出如此之事,今日又再次对你表姐横下杀手,你如此狠恶,对得起谁?”他又眼望周若飞,问道:“奴才,今日你还有何话说?”周若飞自知罪孽深重,道:“徒儿自知对不起玉珠师妹,也枉费师父苦心教诲,今日愿受师父责罚。”程残秋道:“你二人做出如此狠恶之事,难道还想活命么?”柳奇香跪伏在地,道:“还望舅父网开一面。”

程残秋叹口气,又道:“你们对不起珠儿那也罢了,为何近来又为非作歹,令紫寿山庄威名扫地,小六子的事你们知道么?”回头对洪英伦道:“将那畜生带进来!”周若飞与柳奇香对望一眼,心道:“这一下可是全都露出来了。”此时花六**道被点,被洪英伦用手提了,狠狠摔在地上。花六手足不能动弹,头脸着地,只痛得一声闷哼。程残秋问道:“小六子这几年品行败坏,玷污良家少女清白,你为何不严惩于他?”

周若飞迟疑一阵才道:“当年,我与香妹将师妹打下深谷,恐人生疑,便做了一个草人,抱回紫寿山庄,言说师妹突发心痛病,跌下山崖而死。不料那小六子竟起了疑心,那晚被他夜入灵堂,看破端倪。”那花六趴在地上,此时接口道:“自表小姐来紫寿山庄不久,我便发现她与庄主有些不对,而夫人却是善良随和,竟是半点不知。我本想将此事告知夫人,又怕夫人伤心着恼。那时我心中便想,表小姐留在山庄之中,迟早要生事端。可没料到,她是如此心狠手辣,竟与庄主将夫人给害了。那晚庄主与表小姐从夫妻同渡回来,言说夫人跌下山崖,我便觉事出蹊跷,夫人定是他二人所害。夜深人静之后,我便悄悄进到灵堂,一看之下,才知我所料不错。我见那灵堂中躺的竟是一个草人,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心中却也更加了然,却是不知他们怎样将夫人害死,尸首丢在何处。”

程残秋道:“那你便肆无忌惮,到处作恶么,以香儿的为人,怎会不杀了你灭口?”花六冷笑一声,道:“老庄主真是妙算如神,将表小姐给看透了。那时我也本想装作没有看见,悄悄溜出,可总觉气愤。想夫人生前对下人慈和关爱,恩德有加,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是太也不公。那时我越想越是后悔,没有及早提醒夫人,致使她遭此劫难。那时我明知面前躺着的是一个草人,却也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哪知便在这个时候,表小姐走进灵堂,一见到我,自是要杀我灭口。我不是她敌手,可我爹爹曾是百变毒王的徒弟,我自然也懂得几手用毒的功夫,便从袖中发出神咳雾,她咳嗽不止,心中害怕,要我交出解药。其实,这神咳雾并无剧毒,咳上半日也就好了。可那时我对她真是恨之入骨,便递给她一个细竹筒,骗她说解药便在竹筒之内。她一打开竹筒,我那毒针便从筒*出,中在她前胸之上。我那毒针名叫千朵蛇蚁花,毒性不在取人性命,而是三年毒发一次,毒发之时,便如千万只蛇蚁在体内乱咬乱窜,便算定力再强之人,也难受其苦。”

程残秋道:“她中了你的毒针,自然不敢伤你性命了。”花六道:“那时我在她体内种下蛇蚁花开,也并不因为只保自己性命,也是因为我自觉愧对夫人,要为夫人讨回一点公道。表小姐之所以害死夫人,便是一心要过称心如意的日子,我就是偏偏让她过不成。”柳奇香听他言语,心中气恼,本想骂他几名,但慑于程残秋之威,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花六继续道:“自夫人遇难之后,我便觉好人常被人欺。庄主如今也是神魂颠倒,完全没了程氏紫寿山庄的威严,我便也到处惹事生非。我在外做下不端之事,时常会有人找到紫寿山庄,庄主也不敢拿我怎样,只好向人家陪礼,陪礼不行,便以武功压倒他们。看到庄主如此为难,我反倒是开心得紧。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也自知会有一日遭到报应,今日我看到老庄主,真是天大的喜事。我自幼在程家长大,能死在您老人家手里,是我修来的福分。”

程残秋道:“你虽算得程家忠仆,可罪孽深重,程氏家法也容你不得。在你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那珠儿她还活在世间。”花六面上一喜,叫道:“真的么,那请您老人家代我向她问安。不知------不知您老人家能不能让我给您磕个头再死。”程残秋叹了一声,心道:“不管好歹,他在我程家几十年,我若不受他一个头,岂不是让他抱憾而去?”便伸手解开了他的**道,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道:“你自行了断吧。”花六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老庄主、夫人保重,小六子去了。”接过匕首,一下刺中心脏,慢慢伏下身去,双腿仍旧跪在地上。

程残秋将花六双腿伸开,平放在地上,取过一张床单将他尸首盖了,问周若飞与柳奇香道:“你二人可知小六子是死在谁的手里?”见二人低头不语,便道:“小六子本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都是你二人未能给他做出表率,将他给带坏了。他的这些罪孽,也应记在你们头上。”柳奇香跪在地上,此时也抬起头来,道:“舅父,你只知怪罪我们二人,可你知道当年你为周郎与表姐定婚之时,我是多么难过么?我知道若是再留在紫寿山庄,只有徒增烦恼,便回到柳家堡,以图将这些事情忘记。可也巧得很,越想忘记的东西,反是更加真切。母亲一死,我更加无依无靠,便决意死去。那时表姐又将我接到紫寿山庄,我本来便与表姐夫情意相投,如今我又与他朝夕相处,如何会不生出恶念?我也自知此举实在对表姐不起,可若是不让我与周郎在一起,除非是我死。总之,今日之事是我与周郎之过,舅父若要惩罚,那也由得你,只求能将我与周郎一起杀死,合葬一处。”

程残秋双手颤抖,想不到说来说去,事情的源头,竟是起在自己与周若飞、程玉珠定亲之事上,他凄厉笑了几声,心道:“我程残秋真是命苦,一生之中,竟无一件顺心之事。”他越想越恼,一掌击出。咔嚓一声,一张茶几登时裂成数块。周若飞战战兢兢道:“师父息怒。”程残秋眼望周若飞,见他眉目之间,象极了易雅兰,此时跪在地上,更是一脸怜求之色,程残秋仿佛又看到易雅兰死前那满含欣慰的笑脸,不由心中一软,眼中竟要滴下泪来,道:“你这奴才,可知我曾对你抱有多大希望。唉,也怪我从小对你太过娇惯,才使你长成这种样子。今日我也不要你性命,可苍天有眼,总有一日会严惩于你。”

柳奇香忙叩头道:“多谢舅父宽恩。”程残秋道:“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二十年来,珠儿心中仇恨之火愈烧愈旺,誓死要找你二人报仇。你们小一辈的事情,我虽然不再插手,可我曾传你一身武功,如今我也要传双儿与这两个小娃儿武功,到时自有他们来找你报仇。这偌大一个山庄,暂且由你住着,他三人艺成之时,也便是你的死亡之日。”千难万难之中,程残秋实在别无他路,便让阿双、路飞、洪英伦三位小辈来了结个人恩怨,而自己却来传这三人武功。这自欺欺人之举,实令他万分苦痛。

周若飞望了望洪英伦与路飞,问道:“怎么,这两个小娃儿也是我的仇家么?”程残秋手指洪英伦道:“这小娃儿的姐姐被小六子强暴,投井而死。如今小六子虽死,但总归是你二人管教不严,纵容于他,这笔帐自然也要算到你的头上了。”周若飞听程残秋要传功给阿双、路飞、洪英伦三人来对付自己,心下登时坦然,却又暗自奇道:“师父今日却是为了何故,怎地不亲自动手,为我那师妹报仇?”

程残秋问道:“今日在庄门前,有四人剑法高深奇妙,他们是何许人,怎会甘心为你卖命?”周若飞道:“他们是弟兄四人,号称四大神剑。八年前,他们弟兄正在闭关练功,却逢仇家来攻,他们的母亲眼见不敌,是我凑巧遇见,才使他一家脱离危难。他们弟兄为了报恩,便来到紫寿山庄,甘心听我调遣。”程残秋道:“如此说来,紫寿山庄高手也不算少,我传三个小娃儿武功,再加上珠儿,一共是四个人,四个人与你为敌,你觉得有甚不公么?”

周若飞道:“我与香妹也有一个女儿,名唤芸儿,今年十七岁了。既然师父如此安排,一切都依您老人家便是。”程残秋道:“这小六子你将他好生葬了吧。”回头拉了洪英伦、路飞道:“走!”洪英伦、路飞紧跟程残秋迈步出门。程残秋嫌二人轻功不够,将二人提起,犹如一片秋叶,直向楼外飘去。柳奇香见舅父如此神通,只惊得张大嘴巴,久不合拢,只到望不见三人踪影,才问道:“周郎,我那舅父如此好本事,却为何今日不取了你我的性命?”周若飞紧皱双眉,好久才道:“我也是觉得好怪,思想不透其中关节。”

程玉珠早在白云庵外三四里处等候父亲,此时远远看见父亲带同洪英伦、路飞回来,忙迎上前去,开口便问道:“爹爹,您将那奸贼杀了么?”程残秋不敢正视女儿眼睛,将头扭过一边。程玉珠一见父亲神情,心中便已明白,登时泪水涌出。程残秋面色凄楚,他实不知该如何对女儿交待,许久才道:“珠儿,你莫心急,从今日起,我便将我平生所学,尽数传于双儿、飞儿与英伦三人,你们自己的恩怨,便由你们自己去了结吧。”

程玉珠满脸迷茫之色,问道:“爹爹,您老究竟是怎么了,您有什么苦楚,难道不能对孩儿说么?”程残秋不愿提及旧事,但女儿却追问不休,他面含悲苦,道:“总有一天,爹爹会将其中原委一一向你道明。只是------唉,总之是爹爹不好,委屈了我的女儿。珠儿,以后爹爹万事都依你便是。”程玉珠道:“爹爹既有难言之苦,女儿自也不会强求。但我与那奸贼贱婢之仇,誓死要报。爹爹便请向她三人传功吧。”

程残秋面色一缓,向阿双、洪英伦与路飞道:“自今日始,我便将我平生所学,尽数传于你们。你们务必勤奋刻苦,切莫辜负我对你们的期望。”他眼望路飞洪英伦道:“英伦,飞儿,你二人也不必对我行拜师大礼,以免累你们另投别师之罪。我只望你们师兄弟二人能仗我程氏武功,为武林造福,切莫象那姓周的奸贼,为武林同道所不耻。”洪英伦、路飞齐声道:“我师兄弟二人若是依仗武功为非作歹,甘愿死在程公公剑下。”

程残秋点点头,道:“好,只是我紫寿山庄这点丑事,绝不可传扬出去,以免贻笑武林。我未死之事,也不可泄露半点消息。你二人能做得到么?”洪英伦恨不得立时学好武功,为姐姐报仇,决然道:“我洪英伦若是将这两件机密泄露出去,愿遭乱剑分尸而死。”路飞见师兄如此,也如同洪英伦一样,发下誓来。程残秋道:“我也不知你二人师承来历,更不知你们根基如何。你二人便使一路刀法,让我瞧瞧吧。”洪路二人答应一声,各自亮出大刀,向程残秋深施一礼,道:“恭请程公公指教。”便各舞大刀,闪展腾挪,将师传刀法一路路拆解开来。程残秋盘腿坐在石上,眉头越皱越紧,待到二人将一路刀法拆解完毕,问道:“这便是你们的师传刀法么?你师兄弟二人如想学我程氏武功,便将你们原来的武功忘掉。”

程玉珠一旁问道:“为什么?”程残秋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道:“他们根本不可能身带别派武功,而再学我程氏武功。”程玉珠听父亲言语之中充满忿恨,心道:“爹爹空有一身武功,心胸却如此狭窄,让两个孩儿忘掉这许多武功岂是易事?爹爹这门户之见也太重了些。”当下说道:“爹爹,让他二人忘掉这许多武功,并非三五日便能办到,况且要花费许多内功心力。那向奸贼复仇之事,便又是一日一日的推迟下去了。”程残秋知道女儿恨不得立时杀了周若飞,便道:“也罢,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三人便一同随我练功吧。”

自此,程残秋便在林子深处建了两间木屋,与洪英伦、路飞居住。程玉珠、阿双母女依旧住在白云庵中,每日都来林中由程残秋传授武功。程玉珠双腿已残,行动全靠双拐,剑法已不能用。程残秋为她打造了一对镔铁拐,传她一套程氏祖上的五行拐。阿双虽由程玉珠口传残秋剑法,但程玉珠不能给她演练,其中许多步法趋避自然不能领会,程残秋一一给她点拨指正。洪英伦与路飞也都是聪明勤奋,眼见四人武功一天天长进甚速。

不觉间,程残秋向四人传功已有两月。这日,程残秋已将残秋剑法传完,对四人道:“这套剑法若是一对男女联手使用,威力便会增加十倍八倍。但这对男女一定要达到心息相通,二心如一的境界。否则二人剑招便会相克,自行扼杀。”程玉珠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当初我与那奸贼不能双剑联袂,原来是他始终对我没有真意,心存别念。”念及此处,又是恨得发痒。

阿双与路飞闻言却是相对一望,双颊飞红,各自低下头来。程玉珠目光犀利,已瞧出其中端倪。这几日,她发觉阿双总和路飞在一起,虽然谈话不多,但眼神中却是真情流露。她心中暗道:“难道双儿对这小娃儿竟动了真情?可这小娃儿长得如此好看,能靠得住么?当年我还不是看中那奸贼的相貌仪表,只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她生怕女儿走错一步,暗暗祷告:“求苍天千万保佑双儿,不要象我这般命苦。”

程残秋道:“这套剑法我已传完,日后还要靠你们自身悟性,临敌应变,把握火候分寸。你三个小娃儿年纪尚轻,内功根基也还不够扎实,天下再好的剑法,若无内力相辅,也是花架虚招,全不顶用。我日前传于你们的内功心法,你们要勤加修习,循序渐进,才能真正将这套剑法练到极处。天下武学,禁忌心浮气躁,不可急功近利,你们自己慢慢练吧。”便回身走进木屋,闭目打坐。

路飞从木屋里出来,道:“咱们的米只够中午吃,晚上便没有米吃了。我去到镇上买一袋米回来。”阿双问道:“怎么,你要去买米?”路飞道:“是啊,你有东西要买么,我一并给你捎回来。”阿双道:“你去吧,我没啥要买的。”路飞拿了米袋,出林而去。洪英伦见路飞走远,心中怦怦跳了许久,才走到阿双面前,道:“双妹,你陪我到山后拆解剑法好么?”阿双见他一脸求恳之色,沉吟一会儿,终于道:“我------我还要陪母亲练拐,你先到山后自己去练吧。”洪英伦眼中光彩顿失,怅然道:“好吧。”转身走开,独自向后山而去。

程玉珠眼望洪英伦一脸扫兴,双拐点动,走到阿双面前,问道:“你怎么不随他同去?”阿双道:“我真的想陪母亲练拐。”程玉珠道:“不用,我自己练便行了。你看他一脸懊丧,还是快追他去吧。”言毕,手拄铁拐,向林中深处走去。阿双呆了一会儿,心道:“这洪大哥是一位性情忠厚之人,可我为何竟当面回绝于他。唉,既然母亲也如此说,我便去陪他练上几路剑吧。”刚走出几步,眼前却又浮现出路飞的影子,心中又想:“我明明愿与路飞哥哥在一起,为何偏要去找洪大哥?洪大哥虽然老实忠厚,可我心中除了对他几分敬重,却无一点亲和之意。”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回转身来,向山下小镇去追路飞。

路飞也是边走边想道:“我这次下山,若是双妹随我同来,那可多好?她随母亲住在白云庵中,衣着也太简朴,双妹如此美丽,若不好好穿戴,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若是能为她买些女孩儿家用的东西,那可多好?”他来到长水镇,便走进一家首饰店,千挑万选之后,总算买了一只银凤钗。他将凤钗包好,放在怀中,出来首饰店,便见对面是一家鞋铺,瞧瞧自己的鞋实在不是样子,便买了一双青色布鞋。他到米店买了米,负在肩头,又在街上转了转,也没见到什么称心的东西,正要往回走,却听身后有人叫道:“路飞哥哥!”

路飞回头一看,不由喜形于色,正是阿双笑嘻嘻地站在身后。路飞问道:“你------你怎么来了?”阿双道:“你走了之后,我忽然想起有件东西要买,便只好自己赶来了。”路飞问道:“你要买什么东西?”阿双道:“给你说了你也不懂,都是女孩儿家用的东西。”路飞问道:“是首饰么?”阿双点头道:“是,我想买一只头钗。”路飞道:“什么,你想买头钗,买了么?”

阿双道:“买了,怎么啦?”路飞道:“我这里也有一只头钗,咱们比一比,看谁的好看些,你便戴哪一只,好么?”阿双咦了一声,问道:“你也买了一只钗?”路飞道:“我总觉你应该有一只钗。你虽然没有说出口来,可我感觉你一定要买,这次我到镇上来,便给你买了一只。不知我这感觉可对么?”阿双道:“太怪了,我的感觉你怎会知道?既是如此,我数上三下,咱们都取出头钗,看谁的好看些。”

路飞、阿双都从怀中取出钗来。阿双数道:“一二三!”二人各自伸开手掌,相互一看,都是惊得啊了一声。原来这两只钗竟是一模一样。两人对望了许久,阿双道:“我看你脚上那双鞋已不成样子,已悄悄量了你的足印,给你买了一双布鞋。”路飞不由一笑,道:“真是太巧了,我自己也买了一双布鞋。”二人都取出布鞋,又是同时啊了一声,两双布鞋也是买得一模一样,二人心中都道:“我二人所想甚同,难道竟是------竟是相互倾心?”都是脸上一红,心中狂跳,手心中渗出汗来,低下头去。

回到山上林中,程残秋还在木屋打坐,程玉珠与洪英伦练功也还没有回来。路飞放下米袋,在屋外灶上升了火,准备做饭。阿双打来清水,帮他淘米。程玉珠从林中走出,见路飞正在烧火,问道:“你买米回来了?”路飞刚要回答,阿双便从屋中走出。程玉珠脸色一变,问道:“你没去后山陪你洪大哥练剑么?”阿双支吾道:“我------我去买了点东西。”程玉珠摇头叹了一声,不再言语,沉了一会儿,道:“咱们回庵用饭去吧。”

阿双扶母亲走出林子,程玉珠道:“双儿,你已经长大了,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是不是?”阿双道:“女儿虽大,有事却还是要靠母亲拿个主意。”程玉珠道:“那是最好不过。可我怕你会一时不慎,铸成大错。想当年,你那贼父也是一表人才,我又何尝不是感到终身大幸,可又谁会想到,如今我------”话至此处,眼中流下泪来。阿双道:“母亲且请放心,女儿这事,若是不将人看个一清二楚,绝不会妄下决断。”程玉珠拭干眼泪,道:“那好,我告诉你,看人不可只看相貌,重在其心哪!”

这日午后,西北天空忽上一片黑云,不一时便是一阵大雨。那雨虽大,却是不过多时,未过半个时辰,雨点便已止歇。路飞见程残秋与洪英伦都在打坐,便走出木屋。他本来与阿双说好在林中练剑,便走进林子。林中经这一场大雨,树木尽湿。阿双随程玉珠回庵中用饭,还未回来。路飞寻了一块平坦高地,正要练剑,忽见对面小路上人影一闪,向西而去。路飞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是那周贼派来眼线,暗中盯梢我们几人么?”当下来不及向程残秋禀报,向那人影急追过去。

谁知那人轻功甚好,待到路飞追到路上时,那人早已奔出老远。好在大雨刚过,路上留下一串水泥足印,路飞便一路顺着足印追了下去。那人一路上山,一直跑出十余里,进了一座破庙。一位老僧与一位中年男子迎出大殿,问道:“大夫请来了么?”那人摇头一声叹息,道:“果然是白跑一趟。那大夫说侄女寿限已到,再也不肯来了。”那老僧也是一声轻叹,中年男子眼中滴下泪来,道:“想不到我儿最终没有逃过此劫。”与那人一同进到殿中。

路飞近来得程残秋指教,轻功已非寻常,不一时便也赶到庙前,悄悄进到庙里,隐在院中草丛之后,向里窥望。一看之下,路飞只惊得啊了一声。原来那中年男子竟是锦带帮帮主马如风,自己所追那人是青龙会总舵主张丰海,那老僧便是少林寺的法空长老。张丰海听到草丛之后有人惊叫,喝道:“什么人?”身形纵起,出了大殿,一把向路飞抓来。

路飞见行藏已露,长身站起,叫道:“是我!”张丰海一把将他抓住,细细一看,只觉甚是眼熟,问道:“你是------”马如风却是一眼认出,走出殿门叫道:“你是那轿夫么,你是怎样逃出来的,你那同伴呢?”路飞记起程残秋要自己发过毒誓,绝不将程家家丑传扬出去,便道:“那日我们见帮主三人落入大厅地洞,便知大难临头,便都躲进紫寿山庄的柴房里。后来有樵夫来柴房送柴,我们便求他们将我们二人带了出来。”法空长老双手合什道:“我佛慈悲,总算没有伤及无辜。”

忽听内殿一女子声音叫道:“爹爹------爹爹------”马如风面露喜色,道:“我那女儿醒过来啦。”快步奔入内殿。法空长老与张丰海随后跟进,路飞也在后面走了进去。只见内殿地下一个草铺,上面躺着一个少女,正是马凤儿。马凤儿面无血色,双目微睁,见父亲进来,道:“爹爹,我------我好怕,难道您也不想要孩儿了么,您可------千万不要丢下孩儿。”

马如风哽咽道:“傻孩子,爹爹怎会不要你,等你伤好之后,爹爹便带你回到青海。”马凤儿苦笑道:“爹爹不要再瞒哄于我,我这伤是好不了的啦。这几日我在昏睡之中老是见到小鬼前来索命,想是死期便要到了。女儿一死倒不足惜,只是我被那淫贼玷辱,一世清白尽失,实在对不住爹爹,死后也只有做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马如风道:“你莫要悲伤,爹爹一定会为你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

马凤儿躺在铺上,双眼望着屋顶,道:“女儿命不久长,已是等不上了。爹爹恩养女儿二十年,如今却是如梦一空。女儿不孝,竟要先您老人家一步,待来世再在您老人家面前尽孝吧。”眼中尽是失望凄凉之色。马如风转过头来,脸上已是泪如雨下。张丰海虽是一条粗豪汉子,此时也是眼中湿润。他回过头来,一眼望见路飞,忽然心生一念,叫道:“马帮主,你且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马如风对女儿道:“孩子,为父去去就来。”随张丰海走到院中。张丰海道:“侄女眼见便要不行了,你还是快些给她找上一个相公,了却她的心事,难道你竟眼睁睁看着她抱憾而去么?”马如风道:“这事哪有这样容易,只怪我以前没有给她找到一个好人家,如今却又让我哪里去找?”张丰海向殿内一指道:“你看那位轿夫怎样?”马如风见路飞站在殿门里面,一脸英气,的确是一表人材,不知为何竟对他产生一股亲切之情,便道:“好倒是好,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

张丰海道:“有咱三人在此,他敢说一个不字?”马如风忙道:“咱们要与他慢慢商谈,可莫要吓坏了他。”张丰海道:“那是自然,日后他便是马帮主的女婿,我绝不会为难于他。”当下走进殿中,将路飞拉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路飞如实答道:“晚辈姓路名飞。”张丰海道:“那我便称一声路公子了。”路飞道:“那可不敢当。您们几位都是当今世中响当当的人物,如此称呼晚辈,可是真折煞晚辈了。不知前辈有何话讲,尽管吩咐便是。”

张丰海又问道:“你家中可曾娶妻?”路飞脸上一红,道:“我自幼便无父无母,哪有人操持此事?”张丰海道:“如此便好。”路飞心中奇道:“我说没有娶妻,他怎么反倒说好,难道他竟要------”心中猛然明白,果听张丰海又道:“你看马帮主一生英雄了得,如今却遇到这等为难之事,你便答应娶了凤儿为妻,好么?”张丰海生平性情暴躁,对路飞如此讲话,已是缓和到了极点。路飞心中暗想:“我与双妹情投意合,如是此刻答应于他,又怎对得起双妹?可若不答应,那凤儿姑娘却也实在可怜。”一时间,他难以决断,迟疑道:“这------”

张丰海面色一沉,道:“难道你不肯答应么?”路飞见马如风站在殿门以里,正满目期待,望着自己,又想起马凤儿凄凉眼神,心道:“也罢,反正这事也作不得真,也不算对不起双妹。”当下对张丰海道:“晚辈出身贫贱,还望帮主他不要嫌弃。”张丰海道:“既是如此,快来见过你岳父大人。”将马如风唤出,路飞大礼参拜。马如风含泪将他搀起,道:“真是委屈贤婿了。”

张丰海道:“事不宜迟,还是让他二人快快拜堂吧。”三人又重新走入内殿。马如风走到马凤儿身前,道:“孩子,你看,爹爹为你找了一个多么好看的相公?”马凤儿睁开双眼,见路飞脸色微红,站在马如风身后,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过一丝红晕。马如风问道:“这位路公子,你看还满意么?”马凤儿面露羞惭之色,道:“这是真的么?孩儿一生,能有爹爹疼爱,又得此夫婿,心愿足矣。”她眼中突放光彩,竟然坐起身来。

张丰海道:“路公子,你可有聘礼奉上?”路飞道:“我------”马如风道:“算了,算了。还要什么聘礼?”忽听路飞道:“有了!”从怀中摸出一只银钗。这本是他在长水镇为阿双买的,阿双自己买的和他买的一样,他这钗便也没有用上。他怕程残秋与洪英伦发现,便时常将银钗带在身上。马如风接过银钗,递给女儿。马凤儿喜道:“这钗真漂亮!”马如风轻轻梳理她那凌乱秀发,道:“来,爹爹与你插在头上。”马凤儿面带微笑,让父亲插上银钗,含羞对路飞道:“你今日娶我,可是真心的么?”

路飞料不到她竟会有此问,只得**一脸虔诚道:“我今日确是心甘情愿娶马姑娘为妻,马姑娘容貌秀丽,实是我的福气。”马凤儿闻言更是娇羞不已,偎依在父亲怀里,叫道:“爹爹。”张丰海与法空长老将殿内草草打扫一遍,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大殿算作了喜堂。马凤儿此时也是精神大增,从草铺上站起身来,整好衣裳。法空长老、张丰海与马如风都知她这是回光反照,不由心中难过。

马如风强忍悲痛,在大殿就中坐了,张丰海高声赞礼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马凤儿一脸娇羞,浅笑盈盈,叫了一声:“相公。”便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马如风大叫一声:“凤儿!”路飞将她抱起,感念她的苦楚,眼中流下泪来。马凤儿一阵喘息,笑道:“相公,爹爹,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便再也没有声息,脸上犹带一丝笑意。

路飞将她轻轻放在草铺上,脱下自己长衫,将她尸身盖了,道:“岳父,咱们将她葬了吧。”张丰海与法空长老出来大殿,在庙后刨了一个大坑,路飞将马凤儿尸首放入坑中,马如风哭了一声:“凤儿!”便不忍再看,回转头去。张丰海与法空长老匆匆埋完土,劝道:“马帮主,事已至此,难过无益,咱们回去吧。”四人又重新回到大殿。

马如风向路飞深施一礼,道:“多谢贤婿与小女屈就婚事。”路飞急忙伸手相扶道:“岳父多礼了。”马如风叹了一声,抬起头来,见路飞正伸出手来扶住自己,一下望见他的手臂,不由双眉一皱。路飞此时已将长衫脱下盖在马凤儿身上,只穿一件贴身汗衫,见马如风怔怔地瞧着自己手臂,竟是不肯移开眼睛,眼中更是几欲滴下泪来,问道:“岳父怎么了?”马如风问道:“你这臂上是------”

张丰海与法空长老也都向路飞臂上望去。只见路飞右上臂竟有一红色蝴蝶,须丝花纹清晰可见,都是大感惊奇。路飞道:“岳父问的是这蝴蝶记么?我自幼小之时,它便长在我的臂上了。”马如风更是激动,问道:“那------那你家在哪里,父母是谁?”路飞道:“我也不知我家在哪里,更不知父母是谁,从小都是师父将我养大。张丰海问道:“那你怎么会姓路?”

路飞道:“我师父当初是在路上将我捡到,便让我姓了路。听师父说,那一日正下着雪,在洛阳城外,他起早赶路,碰巧捡到了我。”马如风越听越是激动,将路飞的手紧紧握住,叫道:“儿啊!”路飞只道他心疼女儿之死,失了神智,惊道:“岳父,你这是怎么了?”张丰海也是一脸惶恐,问道:“马帮主,你没事吧?”马如风道:“你们不要害怕,听我慢慢说个清楚。”他仍旧将路飞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便似生怕他跑了一般,道:“这真是天意,今日你与凤儿成亲,却是在二十年前便已定下的。那时在洛阳城外孟家庄,我与兄长孟令奇为你二人定下了娃娃亲。”

马如风眼望路飞,见他面目之上越发有吴三月的影子,登时勾起他二十年前那段终生难忘的记忆。他双目呆呆出神,口中讲述着那二十年前的往事,眼中噙满泪水。路飞听他讲完,又听他道:“这二十年来,我又有多少次与孩儿梦中相见,但每次都是刚要相见便要分离,痛醒之后,更是怅然。我本想此生再难与我儿相见,却不知今日我儿竟到在我的跟前。今日我虽说失去一个女儿,可老天竟给我送回一个儿子,苍天也算待我不薄。”他自那日将孩儿丢在路边凉亭之后,自知愧对孩儿,常常为此事自责。今日能与自己孩儿相遇,这于他真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路飞自幼随师父长大,师父又是性格怪僻,常常责罚他们师兄弟二人,除了传授武功之外,却极少关爱,此时突然之间有了父亲,只觉心头一暖,道:“怎么,您竟然是我的------”马如风再也忍禁不住,叫了一声:“儿啊!”路飞也终于叫了一声:“爹爹!”父子二人拥在一起。

法空长老道:“阿弥陀佛,马施主一心向善,真是善有善报。”张丰海道:“既是你们父子相见,那咱们便一块儿走吧。”马如风道:“张总舵主所言极是。儿啊,咱们一起走吧。”路飞问道:“爹爹要去哪里?”马如风道:“你可知爹爹是什么人,做的是什么事么?”路飞道:“锦带帮不是反清复明的么,孩儿怎会不知道?”马如风道:“我儿所言不错。可眼下清廷鹰犬猖獗,我锦带帮众已丧十之**。所以,我锦带帮打算与青龙会合并,共抗清廷。为父我这便去苏州青龙会总舵,商议合并帮派之事。”

路飞从小到大初次见到父亲,真想随他而去,但他心中记挂为阿双师兄报仇之事,便道:“并非孩儿不愿随爹爹前去,只是孩儿尚有许多事情未了,只好与爹爹先行别过。待到孩儿做好自己之事,定到苏州与爹爹相见。”张丰海道:“你小小孩儿家,能有什么正经事情要做,比与你亲生爹爹团聚重要?”马如风也看出路飞确有难言之隐,道:“孩子既然有事要办,那也不要勉强于他。好在我们父子已经相认,还愁日后不能见面么?”

法空长老道:“世间万事,机缘天定,生死离散,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在此已耽搁了这些时日,帮派联盟之事只恐日久生变,我们还是快到苏州去吧。”四人离开破庙,到了前面路口,路飞道:“爹爹一路保重,孩儿将此间之事完结,便到苏州与您老人家团聚。”马如风道:“那爹爹便在苏州城里等你。”回过头来,同法空长老与张丰海一起下山。路飞目送三人越走越远,再也瞧不见踪迹,便也是一声长叹,忽地记起阿双还在林中等他练剑,又匆匆只往林中而去。

到了林中,却已不见阿双影子。路飞心道:“想必是她久等不见我回来,与我师兄练剑去了。”便走到木屋旁边,只见程玉珠与洪英伦正在拆解拐剑,路飞心内奇道:“双妹这是到哪里去了?”正要转身走开,程玉珠却已看到了他,叫道:“飞儿,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路飞上前走上几步,程玉珠道:“你与阿双闹别扭了么,她怎么会伤心成那种样子?”路飞心内一惊,道:“双妹她怎么了?”程玉珠道:“她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流泪。我与你师兄问了她半天,她也没有说一句话。我见你二人老在一起,莫不是你与她有何不快之事么?”

路飞道:“没有啊,她晌午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怎么了?”心中却想:“难道是她在林中没有等到我,竟对我产生了怨恨?可双妹一向通情达理,也不至于如此呀!”他越想越是不能明白,问道:“她现在到哪里去了,我去劝劝她。”程玉珠道:“她在后面溪水边上坐着呢。”木屋后面十余丈处有一条小溪,水声淙淙,日夜不息向东方流去。

路飞来到小溪边,见阿双正怔怔地望着溪水,双眼已哭得通红。路飞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双妹,你怎么了?”阿双宛若未闻,一动也没动。路飞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心道:“这女孩儿家的脸真是说变就变,我还是向她赔个不是吧。”便道:“今日午后我确是有件要紧之事,让你在林中久等了。以后我再不违约就是。”阿双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他脸,道:“你有什么要紧之事,能说给我听听么?”

路飞禁不住一时语塞,道:“这------”阿双幽幽叹了一声,道:“那日你在镇上给我买了一只钗,你还将它带在身上么?”路飞心中一凛,惊道:“你------莫非你------”阿双见他脸上变色,道:“你也不用害怕,我绝不会为难于你。唉,只如今我才明白,要想遇上一位真心诚意之人,确是不易。”

原来路飞追出张丰海不久,阿双便来到林中。她见路飞不在,便来到小路上,见到地上有二人鲜明足印,便细细打量。她认路飞的足印极准,见他一路上山而去,不由心中奇怪,也一路循着足印,来到庙中。当她来到殿外,正值路飞应下亲事,取出银钗之时。她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到后来,只听路飞又道:“我今日确是心甘情愿娶马姑娘为妻,马姑娘容貌秀丽,实是我的福气。”她便感眼前发黑,如同当头挨了一棒,跌跌撞撞出来破庙,大哭了一场。

路飞道:“双妹,你一定是误会我了。”阿双道:“误会,不会吧。难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会有假么?终身大事,非同儿戏,也是随便耍着玩儿的么?”竟不容路飞辩解,连珠炮一般攻得路飞连连败退。路飞知道她此刻绝不会听自己辩解,只得摇头一声苦笑,自己若是继续呆在这里,只有惹得她更加生气,便悄悄走开。

洪英伦与程玉珠已将一套拐法拆完。洪英伦见路飞摇头叹息走了出来,知道他被阿双赶出,便道:“我再去劝劝双妹。”走到溪边,他还未曾开口,阿双便道:“洪大哥,你有事么,没事请走远些,我这心里烦着呢。”洪英伦未待开口便遭回绝,只得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庵用饭了。”阿双望望苍茫暮色,无心听他讲话,心中茫然自问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他竟是一个朝三暮四之人?”

程玉珠手拄双拐走了过来,道:“双儿,我们回庵去吧。”阿双扶母亲走出林子,程玉珠问道:“今日是飞儿惹着你了吧,你们也真是,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真不知你们整日闹些什么?”阿双道:“母亲且请放心,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瓜葛,再也不会闹了。”程玉珠惊道:“怎么?”阿双道:“他今日已经成亲了。”程玉珠更是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阿双便将今日在破庙内所见之事向母亲讲了一遍。程玉珠微一皱眉,道:“那日他隐瞒身份,扮作轿夫,说明他与马帮主不曾相识。可今日他竟在片刻之间,与他女儿成婚,这件事情也太奇怪了些。”阿双听母亲言语,也觉事出蹊跷,只怪自己太过伤心,竟没容得听路飞说明情由。程玉珠又道:“明日我再细细问他一回,看他究竟说些什么,若是他敢欺负于你,为娘绝饶不了他。”阿双见母亲面色充满仇恨,忙道:“千万不要!”

程玉珠问道:“为什么?”阿双道:“或许------或许他------他真的另有隐情。便算他真的另娶谁人,那------那也由得他。”她本来对路飞恼恨不已,此时见母亲沉下脸来,不知为何却又怕母亲伤了路飞。程玉珠叹了一声,道:“你也跟娘当初一样手软心慈。”她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既然你跟飞儿已经了断,那你又为何将你洪大哥拒之门外,你洪大哥老实忠厚,不是很好么?”阿双道:“洪大哥虽说性情温顺,可我对他除了些许敬重,殊无半点情意。女儿若是一生找不到如意夫婿,便随母亲守身至死。”

次日,程玉珠将路飞叫到跟前,问道:“飞儿,自你师兄弟在此学艺,我们一家待你如何?”路飞道:“程公公将残秋剑法都传授我师兄弟二人,可真称得是莫大再造之恩,程姨与双妹对我也是关心备至。如此大恩,侄儿我日后定当相报。”程玉珠道:“我一家也并不图你什么日后相报,你只须将我家这件丑事守口如瓶,也就是了。昨日大雨之后,你到哪里去了?”

路飞心中一跳,暗道:“她果然问到这件事情上来了!”只得如实道:“昨日大雨之后,我本想在林中练剑,却见一人从林外小路上掠过。我怕那人是周贼派来的眼线,便一路跟踪下去。”程玉珠问道:“那人是谁?”路飞道:“那人便是青龙会的总舵主张丰海。他与马帮主、法空长老因马凤儿病重,还不曾离开。那马凤儿被那花六侮辱,心中绝望,言说自己死后乃是一个独身女鬼。马帮主求我做做好事,答应与马凤儿成亲。”

程玉珠又问道:“那你便答应了?”路飞道:“我------我见马帮主十分为难,又看那马凤儿实在可怜,这事又作不得真,便------便答应下来。”程玉珠道:“这事你做得不错,任谁也会如此。”心中想道:“飞儿这孩子宅心仁厚,确是难得。只是双儿不知此事,还在怪罪于他。”路飞见她并无怒色,又道:“那凤儿在拜完堂之后,便既死去。谁知她竟然是我从小定下的妻子。”

程玉珠奇道:“你说什么,你不是从小便无父无母么,那又是谁为你定下的亲事?”路飞道:“那马帮主他------他竟是我的亲生父亲。”程玉珠更是吃了一惊,问道:“你------你是------马帮主的儿子?”路飞道:“正是。我自幼便与父亲离散,不意竟在今日与他老人家相认。”程玉珠呆了一呆,又似看到二十年前开封城外马如风与吴三月私逃情景,轻声问道:“你便是马帮主当年那苦命的孩儿?”

路飞道:“父亲当年为救朋友遗孤,将我舍在路边凉亭之内。正巧师父路过那里,将我捡了去,取名路飞。”程玉珠道:“马帮主始终是那样舍己为人,不失侠义本色。”她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你臂上还有没有那块好看的蝴蝶记?”路飞道:“若是没有那块蝴蝶记,恐怕我与父亲永世也不能相认了。”脱下长衫,露出右臂,让程玉珠观看。

程玉珠望着那块蝴蝶记,想起了吴三月,心道:“他的母亲意志不坚,生下他便弃他随父而去。若是他日后也如他的母亲一般,中途变卦,岂不是将我那双儿害了。”她本来要允下双儿与路飞之事,但此时却又犹豫不决。她岔开话题道:“你那爹爹他现下到哪里去了?”路飞道:“他老人家与法空长老随张总舵主到苏州去了。”程玉珠问道:“那他未说要带你一起同去么?”

路飞道:“他老人家自然是喜欢带我同去,但我想此间报仇大事未了,便没有随他同去。”程玉珠道:“你没有将此间之事说给你爹爹吧?”路飞道:“我在程公公面前发下毒誓,绝不将此事泄露出去,便算是我那爹爹,我也不会向他吐露半点。”程玉珠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好了,你练功去吧。”望着路飞远去背影,程玉珠不由一阵为难。一想到吴三月,她便放心不下路飞。她寻思良久,终于决定将路飞刚才所讲隐瞒下来,不让阿双知道,以免他二人越走越热,最终害了自己女儿。</p>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