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敦颐的手笔吧？”楼夕鸿覆手廊栏，眼神打量着园内的景色。。ｃ

楼夕鸿与周敦颐份属同辈，说起来是武林中资格最老的，其他诸如二程等，都是他的学生，也就不要说其他更年轻的了。如今二程撒手人寰多年，苑林学子至少比他小了两辈，如今天下敢直呼周敦颐名字的，也只有这个老怪物了。

“这正是出自濂溪先生之手。”种师中可不敢学楼夕鸿般直呼周敦颐的名字，恭恭敬敬的颔首答道。

“哼！还是老样子，修个池塘总要在上面栽几株莲藕，又不是用来吃的，浪费！”

种家昆仲同时愕然，刚刚听楼夕鸿问起，他们还以为这个学术宗师要对园林的设计布局品评一番，谁知楼夕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把两人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给粉碎了。

楼夕鸿没有注意两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哼道“当年我就看不惯这小子到处标榜清高，所以找了个空子把他濂溪小舍的莲藕全都拔了出来，分给他的学生吃了。没想到他居然窜到这里又种了这么多，真是……”

看到楼夕鸿大有“辣手摧花”的想法，拼命忍住狂笑的种师中连忙劝道“现在正值深秋之际，莲藕多数没了，楼老要拔，明年开春再说吧！三弟，去备茶。”

种师闵连忙应声先行一步。开玩笑！要是让楼夕鸿在这里多待一会，只怕祖上栽种的芙蕖全部会变成饭桌上的佳肴，那时候可没有地方去说理。

楼夕鸿被种师中连拉带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滨池长廊。他环目打量了一番，嘿然长叹道“当年我们这班老小子也只有周敦颐擅长杂术，虽然那时候我们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看来确实有其可取之处。大道至简，万法归一，任何旅途目标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儒、道、佛，抑或商、农、工、卒莫不如此。”

种师中默然受教，不过他身为北疆守将，没有时间去参悟天地至理，这一辈子也惟有看着池水中的芙蕖去感受片刻的宁谧。

楼夕鸿如此唏嘘，也是感叹当年朋友不再，有点落寞罢了。

随园占地不大，种师中带着楼夕鸿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逛了个遍，这里每一处地方都流露着设计者的心血，让缅怀老友的理学泰斗想起不少往事。

“楼老，请喝茶”看到两人在议修堂落座，种师闵亲自奉上清茶。

种师中接过茶盅，直奔主题道“你刚刚大惊小怪的，出了什么事？”

种师闵择了两人下首的一张宽椅坐下，眉宇间掩不住担忧“大同府已经破了，陆登阵亡。”

“什么！？”种师中双目圆睁，手中的茶盅差点脱手“陆登镇守的大同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够守得坚若磐石，粘没喝怎可能这么快拿下来？”

种师闵望了楼夕鸿一眼，苦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喏，这是前方传回来的急件。三十万对三千人，也难为陆登能够苦守三日之久。而且，陆登也不是被人明目张胆的干掉，而是……”

事关国家存亡，种家众人从来都不拘礼。

种师中接过火漆急件展开一看，惊讶的表情变成了骇然“天！有谁可以在数百弩手的保护的太守府刺杀陆登？”

种师闵微微点头“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除非是那人亲临，否则谁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干掉我大宋第一智将，尔后全身而退？”

楼夕鸿轻抚长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种师闵口中的“那人”，正是指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老师，也是现在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朮的老师，素有“灭刀”之称的都烈倾城！都烈倾城的功夫如何，宋人没有多大印象，不过宋朝大将都知道辽国就是被此人单骑覆灭，以一人之力履行了当年宋金“海上之盟”，而且据说不久前他还迫得西夏举国恭迎金国的册封，这就够了！

当年辽国三京，每座城池都有一个耶律或者萧氏国姓的皇室高手坐镇，若不是都烈倾城一一捉杀，完颜阿骨打能不能成就今日的霸业还是个问题。所以，即便是以中原武林的繁盛，也不敢轻捋虎须，除开位列“封天榜”的几位宗师，还没人敢去挑衅。

也正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宋朝至今不敢去讨要盟约中约定的“燕云十六州”，“海上之盟”成为了众将心中永远的痛。

过了片刻，楼夕鸿慨然长叹道“不，本府可以确定大同府陷落并不是都烈倾城下的手。”

“哦？”种师闵不解道“如此利索的身手，除开都烈倾城还有谁？”

楼夕鸿淡淡笑道“我曾经和都烈倾城交过手，当时他还未如现在这般厉害。不过即便是那时候的他，也不可能让人看见其出手。‘灭刀’的可怕，岂是一般人所能理解，在其刀下，任何抵挡都只有湮灭一途，别无其他可能。他要杀陆登，只怕没有人会知道。而且，若是杀一个武功平平的陆登还用得他出手，那金人还不如卷起铺盖，退回白山黑水间去种人参得了。”

种家兄弟相顾愕然，黑暗中的敌人即便是没有都烈倾城那么可怕，也相差不远。

沉默许久，种师闵默然道“既然当年楼老和都烈倾城过手，那么胜负几何？”

“完败！”楼夕鸿笑意盈盈的摇头道，仿佛当年战败的是都烈倾城，而不是他“都烈倾城早已突破了人体潜能的极限，无论在‘体’、‘意’、‘识’、‘神’方面都堪称完美，次一点的高手站在其面前估计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围攻更是对其没有丝毫用处。除非，‘大慧宗’愿意出手，不然，中原可堪匹敌的人……，只怕还未出世。”

种师中咕噜一声咽下口水，扶着椅子苦笑道“天！当年都烈倾城就是如此厉害，那我们这次岂不是十死无生？”

楼夕鸿拿起茶盅润了润嗓子“本座说过了，大同府下手的不是都烈倾城！若是这次前来掠战的是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两位放心好了。”

狂！这样的口气不可谓不狂，不过楼夕鸿说来倒是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了。

有了楼夕鸿的保证，种师中和种师闵放下心来。

“对了，二哥，刚刚你说陛下迁都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外患暂时没有问题，内忧却成了种师闵心中的疙瘩。

“唉”种师中无奈苦笑“还不是主和派那些混蛋，听到金人大军南下，就一力敦促皇上迁都。要不是陆登的战死，让他们一时找不到向金人献媚的机会，只怕他们高呼投降也说不定！”

种师闵哑口无言，金军虽然号称三十万，但是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号称”而已，不说宋辽金之战刚刚结束，金国能不能凑起三十万人满额，就算他们能够凑齐三十万，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兵卒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宋朝虽然积弱，但是北方防线上却有张叔夜的翼虎军镇守真定、姚平仲的太平军镇守河间，加上以犄角之势拱卫太原的种家天威军，金人要想南下实在不易。

何况，现在随粘没喝南下的大军只有兀朮拨给他的一支不足五千人的“铁浮屠”还算精锐，其他的泛泛声势浩大是没错，不过在种师闵他们看来，充其量也就是消耗粮食不打折扣的“饭桶”而已，于军无益。

最最主要的是，现在敌人还远在天边，太原还没有什么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汴梁更是安全得很了。

跑，有必要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