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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雨荷,雨荷》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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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六年,即乾隆辛酉年(1741)

上下谕旨,晋嘉嫔为嘉妃,柏贵人为怡嫔。而愉贵人因生了皇五子永琪,也晋为愉嫔。也是这一年,皇帝大选时,选叶赫那拉氏为舒贵人,晋舒嫔。

这一年,三十一岁的乾隆微服私访济南,在大明湖畔遇见了眉宇间总是夹杂着一丝哀愁的夏雨荷。雨荷谈吐高雅,性情温和兼之又知书识礼。两人从琴棋书画谈到诗词文章竟然十分投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短暂的爱情换来的不是长相厮守,乾隆一走十几年,雨荷终于敌不过那漫长的思念,郁郁而终。

死前,回顾一生。她问自己,后悔吗?

后悔的。一时的欢愉,换来一生的抑郁,划不来。

遇见乾隆的时候,她正值碧玉年华。她不是家里受宠的那个,嫡庶之别,让她一直不受重视。大家女子规矩一向最是严格,济南的夏家也是如此,女子除了在特殊的日子里能出门礼佛之外,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因为嫡夫人的不喜,府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拘着她,让她有机会自由的出门游玩。但也因此到了十六岁,她都没有定亲,更没有机会学习管家。偶然的机会下,她遇到了乾隆。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以一颗待嫁少女的心和他结识。渐渐的,动了心。

“雨荷,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雨荷,你是世上少有的才女,若是男儿身,定能居于庙堂之上。”他这样赞美她。

不可否认的,三十一岁的乾隆英俊潇洒,气质儒雅却又不缺反霸气。她崇拜他,也谢他把自己当成知音。

就在这个时候,嫡夫人却告知她,准备为她定亲了,而定亲之人是全济南都有名的克妻的。她又气又急,但毫无办法。女儿家的婚事一向是正房太太管着的,她一个姨娘生的,哪能反抗的了?父亲看在太太这些年的操劳的份上都不愿意为她说几句,她不愿意又能如何?自古以来,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又反抗过?

于是在和乾隆见面的时候,她不再顾及女子的矜持,试探他何时去她家提亲。他却欲言又止。她以为他已经娶妻,为了不嫁给那个克妻的,她放下身段,甚至说甘愿作妾,他却仍旧没有丝毫表示。

她肝肠寸断,一为自己即将到来的不幸婚约,二为乾隆这个知音的薄情。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回到家,一向不待见她的嫡母却对她频频示好。当夜,她被一小轿子从后门抬入了济南知府的宅院。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那个自称是黄四爷的人,是当今万岁,乾隆。当晚,她得了帝宠。一连几天,承恩不断。知府后院的夫人姨娘,各个称她为贵人。就连她的父亲见了她都是跪下请安的,连带的,她那命苦的姨娘,也有了好处,竟然成了平妻。她可以喊她一声母亲了。就这样,她以为皇帝是一定会给他一个名分的,皇帝是一定会带她入宫的,后来乾隆离开,她却被留在了原地。虽然他信誓旦旦说会回来接她,她却不相信了。皇帝如果有心,带一个女人进宫有什么难?她始终都是妾身未明。

人,是见风使舵的。开始几年,她住在乾隆私房济南时的别庄里,知府,知县的夫人们逢年过节都还会来请安。但渐渐地,人不来了,只有礼物送上。又渐渐地,人和礼物都没有了。后来知府出资,给她在大明湖畔盖了个小院。她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圈进生活。皇帝的女人,没有人敢碰的。就好比皇帝赏给臣子的物件,只能供着却不能用。

一开始她还想着,万岁会回来接她的。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时间无情。转眼十年,再转眼,镜子里的容颜老去。红颜易逝,帝王薄情。皇帝南巡明明可以经过济南,但是他却因为孝贤皇后逝于山东德州而不肯入济南。于是她彻底死心。

伺候她的人都说她这是思念成疾,心情恍忽。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那样的。对于乾隆,她是崇拜的,但那也不过是少年时期的一段短暂的感觉罢了,之后的十几年,她早就从那段感情里醒悟过来。她思念乾隆不过是视他为自己往后人生的支柱,希望她能把她接出去。在得知这位万岁因为孝贤皇后的关系不肯入济南的时候,她知道,乾隆早就忘记她了。那些会回来接她的承诺都是是假的,一时间她无法接受孤老一生这样的既定命运。

她是故意不进米粒的,她想着,活的时候出不了这个小府门,死的时候,她总会被葬在外面吧。果然,不久之后她解脱了。她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些人把她的尸体用席子裹了,草草葬在大明湖畔的一株梨树下。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安静的随着前来勾魂的鬼差去地府,她想着,一切都结束了。

谁知一切都没有结束。她是死了,但却因为失贞而要在地府受刑。十殿阎王里不知道是哪个传唤了她,她既惊且惧,苦苦哀求之后,还是得了个三十年受宫刑的结果。她夏雨荷虽然是庶出的小姐,正房太太对她不重视却也不会虐待她。在地府,她才知道曾经的怨恨是多么的浅薄。

阎王殿里行刑的鬼差根本不懂得给女犯留下颜面,他们喜欢折磨那里的犯人,最喜欢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们这种失贞的女子。木槌击打着腹部的感觉,以及下一世无嗣的恐惧,让她几乎崩溃。她之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宫刑,那一刻她知道了,原来宫刑就是幽闭啊。

她怨,她恨。她怨恨乾隆,却更怨恨自己。这三十年间,没有任何人想到要祭祀她,由于没有银钱,她无法贿赂鬼差,所受的折磨往往是别人的两倍三倍。好不容易挨过了时间,却因为没有银钱打点好看守黄泉的鬼差而只能在奈何桥边徘徊。这一等就又是几十年。

有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在黄泉边徘徊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龙袍的人由判官领着朝黄泉走来。她问旁边的另一个鬼,才知道这是乾隆啊。她穿过看热闹的重重鬼魂,扑到乾隆面前,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的时候就被判官甩了出去。

这一甩,竟把她甩进了黄泉里。她浮浮沉沉间,想到来生宁愿托生成个畜生,也不愿再为女儿生。

再醒过来,她已经不是夏雨荷而是另外一个人了。她重生成了一个出生在雍正五年十月的小婴儿,她知道从那个时候起,夏雨荷就是真正的死去了。现在的她是正黄旗下的包衣,内管领清泰的女儿之一,嫡女魏雨荷,可巧了,她竟然还是叫雨荷。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年重阳节出生的庶女魏思雨就是日后乾隆的妃子——魏佳氏令妃。

她也不知道,身为包衣的魏家女子,一满十三就得参加大选。这大选又和选秀女不同,选得是宫女。入宫后,分配到各宫服侍妃嫔,年满25岁以后就要被遣送出宫,并得到一定的赏银。如果她知道,上辈子等了一生的入宫机会就在眼前,不知她如何做想。

这些和现在的她无关,现在的她还太小,婴儿的身体她根本无法控制,所能做的也就是吃吃睡睡,不敢多表现出一丝不寻常。因为她怕,怕回到地府再次受苦。

这一世,她是魏家的嫡出小姐。上头有一个嫡出的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姐姐,这个姐姐之前介绍过,正是重阳节出身的未来的令妃,她行三,府里的下人称她三姑娘。

时间一晃就是八年,她渐渐长到八岁,琴棋书画没有再学,只是略微学了几个字,用太太,也就是她这一世生母的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几个字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方便以为管家。所以她学习的重心一直是女红,家里也特意从苏州给她请了个针线师傅。

因为太太是个最重规矩,她便什么规矩也不肯做错个半分。她的二姐,也就是比她早生一个月的思雨却是个活泼的性子,规矩什么的都学得马马虎虎,和胆小拘谨的王姨娘一点也不像。好在太太虽然不喜她的性子,也没有真的为难她什么。

雨荷和她却极要好,一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已经可以做思雨的祖母,二是上辈子她不受重视,她嫡出的姊妹也很少愿意和她玩到一块去。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她早早去给太太请安。她现在的父亲虽然在内务府领职,但是家底还薄,所以姊妹几个除了一个奶娘和一个一等丫鬟,身边就只有一个二等丫鬟。她请安的时候是一贯带着她的奶娘林氏和丫鬟绣线的。

刚走到太太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在太太的一等丫鬟巧言急冲冲的往外跑,雨荷给绣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拉住巧言。巧言见了雨荷,行了个礼嘴里说道:“三姑娘,二姑娘那边出了事了。太太就在后头,也是要赶过去的。这会子乱糟糟的,怕是会惊了姑娘。姑娘赶紧回吧,太太免了今日的请安的。”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雨荷听着这话,眉头也皱了,脸色一变,就想往思雨那赶。林奶娘知道她和二姑娘是亲近的,这个时候定是要看一看才能放心的。但是那边既然出了事情,自己姑娘过去说不定会被冲撞,赶紧劝:“姑娘还是先回自己院子里去吧,二姑娘那里有太太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姑娘你就是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还是会自己屋子吧,让绣线去打听一下就是了。”

雨荷也知道自己过去是不妥的,赶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绣线是个机灵的,听了这话就赶紧过去了。

虽然回了房间,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没有绣好的荷包还放在手边,她却没有了触碰的兴趣。对思雨,她是真的在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雨荷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绣线从门口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林奶娘脸一板训到:“你这是什么样子?规矩都学到狗身上了吗?咋咋呼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魏府的人是个没规矩的!”

绣线双手撑在膝盖上,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向林奶娘讨饶:“林妈妈,您就饶了我吧。小姐还等着我回话呢。”

雨荷见林奶娘还要说点什么,赶紧开口:“奶娘不要喝绣线这小丫头一般见识。绣线,还不说说二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姑娘,真是了不得了!二姑娘掉池塘里去了!”

“什么!”

雨荷和林奶娘异口同声。

“她身边的丫鬟奶娘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她掉池子里了呢?现在是什么天气,她……”雨荷说着就站了,不顾林奶娘的阻拦就往思雨的院子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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