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会客厅，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在对一幅油画目不转睛的端倪着。

项家兄弟慢步走到他身后。

“你们知道吗，”男人发觉站立在身后的二人，没有转身，目光仍聚焦在油画上：“就算是绘画作品，也可以从中看出作者的思考方式。在这里提笔，那里转折。这里轻点，那里重描。如果你能把一个作品细分成一笔一笔的画作，顺着这一笔笔的勾勒，就能够看出作者的行为习惯，性格特点。在重构这一笔笔画作的同时，也跟随作者的思考方式了解了一遍他的内心世界，学习他们的思维过程。”

说完男人转过头，紧盯着眼前的双胞胎：“再比如眼前这对双胞胎，单从外形上来看很难区分。但是一看这位神情坚定，一丝不苟，懂得自我克制，说话职业而得体，一定是长期负责管理工作的哥哥项龙。而这位，看似漫不经心，无拘无束，实则不露声色，善于隐藏情绪，一定是常年从事卧底工作的弟弟项虎了。”

男人说完，认真的脸忽然化成笑脸，展开双手：“项龙兄，项虎兄，好久不见。”

项龙项虎也露出笑容，相继和李警探热情拥抱。

李辰明，高级警探，警界天才青年探员，现年三十四岁，为人正直，原则性强，富有正义感，精通多国语言，推理、分析能力超群，多次破获大案要案。刘总裁案件后经本人同意，特经调拨来此案与情报部门合作破案。

三人在附近找了桌子坐了下来。

“项虎，你这个造型越来越酷了，”李警探拍了拍项虎的黑夹克：“要不是在这里见到你，搞不好真以为你加入黑帮了。”

“那是当然，”项虎嘴角弯出一丝坏笑，活像一个黑帮骨干：“演员的戏演不好，还可以重来。我的戏演砸了，可是会没命的。”

项龙也笑道：“辰明兄，我们上一次一起探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李警探摸了摸脑袋：“是那宗跨国人口贩卖案吧？那次的对手可真够狡猾。”

“是啊辰明兄，可最后还不是被你抓了个正着，”项龙进入主题：“这次的案子，不知你是否已有大概了解。”

“嗯，大致情况已经了解了。”

“有什么看法吗？”

“我认为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

“哦？”

“

第一，转移记忆，闻所未闻。凶手掌握我们所不知道的杀人方法。不管是催眠术也好，巫蛊术也好，转移记忆，可以轻易做到杀人不流血，且不留任何证据。只要凶手想隐藏，是极难暴露的。这个凶手极其危险，因为杀人工具既不是手枪，也不是毒药，而是虚无缥缈的，无法掌握证据的死者精神世界发生的事情。只要小心谨慎，凶手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杀掉别人。

但是，第二，一般而言，犯罪凶手在作案后会想尽方法抹去现场痕迹，或是利用各种手段作出不在场证明。可是在这个案件里，刘总裁本是自杀身亡，如果刘总裁确实是因植入记忆而自杀，凶手已经做到了杀人于无形，本无再次出现的道理。但是，他却大张旗鼓的写挑衅书至刘府，跳出来宣告自己杀人罪状，点明移植记忆的实情，这才导致警方介入。凶手杀人后以写信告知的方式，既向警方提供了证物，又摆明了他杀的事实。所以，这不是一般的谋杀，凶手杀人后蓄意挑衅警方、受害者家庭，一定另有目的。

第三，”李警探顿了顿，冲项龙项虎露出礼貌的微笑：“既然这件事情已经由情报局的二位要员出马，也说明了这是涉及国际犯罪的重大案件。二位……应该也有什么情报正要告诉我吧。”

两兄弟听罢相互对视了一秒钟。

“辰明兄到底是天才，只对案件有个大概了解，便推理出如此多信息。”项龙称赞道：“实不相瞒，辰明兄，我们已锁定了真凶，这个凶手就隐藏在我们首都某处，现在案件的关键就是要辰明兄这样的优秀警员帮我们找到他的踪迹，捉他归案了。”

“哦？”李警探假设过若干种情形，但这个情形显然不在其中。

言罢，项龙拿出身旁的平板电脑，打开一个视频。

“辰明兄，这段视频目前属于机密，所以在内部人员中也只有少数要员知道。辰明兄今天开始正式加入本案调查人员，这段视频对你也再无保密要求可言。两天前，我们情报局国际事务处收到一封只含有这个视频的电子邮件。话不多说，先请你看看视频吧。”

李警探接过电脑，眼睛扫了扫屏幕下方的时间轴。10秒钟的视频，开头定格在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人躺在救护床上。

“咦？刘总裁？”

“嗯，辰明兄请仔细观看。”

李警探点开播放键，视频开始活动。前5秒，一身是血的刘总裁躺在救护车中，意识接近模糊，眼睛不停游离着。视频第5秒，画面忽然切换，变成两行大字，一直定格，直到视频结束：

“

负罪人，天罚降临堕往地狱

挡路者，视为蝼蚁吾必杀之

”

视频结束，片刻沉默后，李警探打破了紧张气氛：“看来这次的对手确实是疯子无疑。挡路者吾必杀之，又发到情报局……恐吓信吗？你说嫌疑人已锁定是指？”

“因为从刘总裁衣着和伤势都能证明，这段视频录自送刘总裁去往医院的路上。根据这个视频，我们对救护车上人员做了调查，除了两名护士，当时车上还有一名男子。经调查确认，这名男子，就是他。”说罢，项龙把一张档案文件推至李警探桌前。

尽管没有科学解释，但人类的身上确实会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由心而发的气质。有的人这种气质太过强烈，甚至让人无法直面相对。就像此时的李警探，看到照片中男子时，竟像直视着烈日一样，不由得眯起眼来。

只见照片中一个留着胡须的三十岁上下男子，满头黑发随意的梳理着，脑门前自然而然的垂下一缕发丝，两只大眼睛像深渊一样直视着镜头，翘起的嘴角仿佛在对观看照片的人进行嘲讽一般。男子气质极为怪异，浑身散发着针芒似的锐气。虽然长得浓眉大眼，但眼神间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气质，彷佛刚从地狱中杀出血路的狂徒。

“优雅暴徒”，李警探想了想，先给他贴上这样的标签，目光向下继续浏览起档案信息来：

尹青山

生日：3x07年，月日不详。

学历：不详

家庭：父亲，前k国高级行政官员，已死亡。

母亲，前k国国立医院医护人员，已死亡。

曾任工作：不详。

现任：k国难民团体“苏生社”一号人物。

履历：尹青山，独生子，成长于k国上层官员家庭，3x23年起就读于k国国立综合大学，学科未知。曾赴外留学。3x30年毕业，工作去向不详。2x34年k国内战爆发，父母死于战乱。3x34年成为苏生社头目，3x34-3x36年间辗转k国各地。苏生社自尹青山成为头目后大量吸纳信众，现聚居于k国东部，规模约30万人，拥有独立武装。

“嗯……k国难民集团头目吗，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李警探右手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说道：“30万人，不算很大的团体。但这样的集团头目为什么要跑来我国杀人，为什么要杀刘总裁，又为什么自己亲自去做呢？”

“这也是我们需要辰明兄这样的人才的原因。”项龙说道。

“嗯……”李警探陷入思考。

“李警探。”项虎看向李警探：“关于尹青山，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哦？？”李警探眼前一亮。

“一年前，我以难民名义，卧底参加了苏生社的集会。在那里，我见到了尹青山。”

“然后呢？”

“我只与他简单寒暄了几句，”项虎表情努力的回想着：“毕竟教徒众多，我这样的新人，不可能与他进行一对一的长时间交流。而且，我也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嗯？为什么？”

“因为k国内部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言，据说他能够提取别人的记忆。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我们情报人员的天敌。”讲到这里，项虎满脸写满着无奈：“一个情报工作者不管伪装的再像，演技再高超，受过再多专业训练，如果能够读取他的记忆，那么脑中的所有情报、秘密可以说没有任何防护可言。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记忆提取这种技术，这个世界想必也就不需要我们这样的情报员了吧。所以，我不知道他怕不怕我们这些“老鬼”，但老实说，我这个“小鬼”是有点害怕他呢。”

“呵呵，可以理解。只是……他确实能够操纵别人的记忆吗？”

“苏生社有一个小木屋，传言就是他改变别人记忆的地方。尹青山经常会带人进入木屋进行单独交谈。那些人出了木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至于具体的内容……在苏生社内部也一直是个秘密，其他几个卧底同事也不清楚。也许里面只是坏人惯用的催眠法，迷魂术之类的鬼把戏，但我们不会冒这个风险去调查。毕竟，情报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嗯，预期回报远小于预期损失。”

“对。”

“那么……苏生社和其他难民团体有什么区别吗？”

“苏生社信众对社团格外的忠诚，对‘导师’尹青山更是极度的、疯狂的虔诚。苏生社难民称尹青山为‘导师’，‘导师’每隔一段时间会发布一条‘布道’，‘布道’以诗歌形式组成，简单的说，布道就是预言诗。然后……”项虎顿了顿，压低了嗓音，表情变得讳莫如深：“布道的内容事后证明都相当准确……怎么说呢，简直可以称为未卜先知。”

“哦？”

“我们情报人员花了大量时间破解这些布道，但都徒劳无功。因为布道总是以含糊不清的形式出现的，只有事情发生后才能搞明白指的是什么。”

“布道内容呢？”

“这个案件档案，”项虎指了指李警探眼前的卷宗：“这里有详细记载，你可以在相应部分找到。因为苏生社这样30万人的难民团体比起k国各式各样的战争机器来说其实不算多么重要，所以自那次参加布道后我便卧底去了其他军事集团，苏生社的情报由其他下级情报同事传达，社团的异动、布道内容都会不定期传到项龙那里。”

项龙在一旁点点头。

“这样吗……好的项虎，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李警探满脸认真，双手交叉，身体稍先前倾：“就你的观察而言，你觉得尹青山……是什么样的人。”

“尹青山……他……”，项虎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努力组织这语言，随即低头，目光中充满严肃：“狼，李警探，你见过狼吗？虽然我只见过一面，但我可以确定，尹青山，是和恶狼一样只要咬住猎物，就决不松口的人。另外，恶狼群是不会千辛万苦捕杀一只虫子的，它们一旦出击，目标会是犀牛，大象，甚至狮子。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一再向上级提议扩大此事级别。我相信，刘总裁的死只是序幕，正式演出才刚刚开始。”

“不过可惜，项虎，”项龙插话道：“与贫弱的k国不同，我们既不是大象，也不是狮子，而是钢筋铁骨组成的巨型的航空母舰。这样的庞然大物，任凭几条恶狼再鬼哭狼嚎，也是它们所绝对无法下口的。”

听到项龙的话语，李警探点了点头：“不过，作为礼貌，就先给这些恶狼一点重视吧。我的问题就先问到这里，剩下的等我研究研究卷宗再说吧。”

“嗯，好的，”项龙站起身来：“那么辰明兄，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有什么疑问，我们随时沟通。”

“好的。对了，项龙，这个案子本应是警务系统接手吧，后来分派到情报系统有对外公告吗？”

“没有。怎么了？”

“那我建议你做这样一件事。”

李警探向项龙耳语几句。

“好了。二位，那么我们改日再见。”

“嗯，知道了辰明兄，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