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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宝刃》第一章 风云初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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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灵点哟,今天庄主六十大寿,容不得半点差池。”

“嗯。”

褚云峰双手交叠小脑袋低垂轻声答应,童年阴影造成怯懦的性格又身处威名赫赫的武林世家更惶惶不可终日了。父亲是有名的飞贼失手被擒抛下孤儿寡母,母亲伤心过度也撒手人寰。他天赋异禀心灵手巧父亲的技艺学得十之八九从未偷盗。他的豪云壮志随着父亲的死封存起来。从此江湖流落。

雪花山庄最近缺人,褚云峰经张二伯介绍到杂役院干点摘菜烧水的杂活聊以为生。张二伯是父亲之交好友顾念旧情想了很多办法贿赂了管家才落得这么个差事。雪花山庄是天下第一山庄门禁森严不干不净之人很难混进来,他们对仆役的要求很高。管家出面抹掉了褚云峰身世污点。张二伯是庄上的高等杂役,在这座豪华府邸混迹三十个年头有余才有了那么点人脉。他嘱咐完褚云峰后赶去雄武堂帮忙了。褚云峰资历不够没资格去前厅涉足高大上之地。山庄的等级制度相当严格,仆役的衣着打扮都有明显区别,共分为三等。高等仆役黄色长衫,二等仆役蓝色长衫,三等仆役紫色长衫。杂役没有等级属于末流中的末流穿褐色短打。褚云峰在低等杂役里也是挨收拾的料,来了月余,不要说老爷小姐了,连高等杂役都很少见到。整日里关在杂役院活像蹲牢房。他倒不在乎能糊口就成何必攀高枝哩,江湖豪门的风云人物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他也偶尔听有身份地位的杂役们说雪花山庄名重江湖,刘老爷一柄神刀横扫天下。小褚云峰躲在角落里听着,崇拜着。能在天下第一山庄打杂也是幸运的,试问天下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殊荣?或许有一天还能见到赫赫威名的刘老爷哩,不止啦,还有许多江湖豪雄哩。他对张二伯崇拜敬仰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了。张二伯和蔼可亲没有半点架子看不出是高门大户的高等杂役。和张二伯走在一起时,他常仰仗渴望的眼神说,“二伯,啥时候能像您一样风光呀!”张二伯怜悯的抚摸小侄儿的脑袋瓜子说,“有的,会有的。”褚天筹风光一时同样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他儿子不走旧路是对的。成名固然可贵,可生命更值得珍惜。

张二伯匆匆离开,褚云峰忙碌起来。有许多事要做,突然间人手就不够了。他想多少豪杰要来呀。嗯,肯定很多。

“喂,韭菜摘完,去岳虎楼帮忙。又笨又懒的家伙,”高等仆役李天叉着腰,靠着门廊柱子大叫大嚷,抽动嘴唇上的两片鼠须龙飞凤舞,一派不可一世的丑恶风光。他为人干练精细。府上的杂役见他如同见到猫,褚云峰这下可惨了。

褚云峰魂飞魄散小声回答,“哦”,小手哆嗦继续摘韭菜。院落很大,他们之间又隔着水井交流起来有一定障碍。褚云峰蚊子似的声音无法传到李天的耳朵里。这位威风凛凛的高等仆役感到受辱,小小杂役敢不回答他的话翻天了。他叉开腿跑冲来绕过水井时顺手抄起井口的木棍劈向褚云峰的脑袋瓜子。褚云峰胆小却不笨轻巧避开。李天火气更旺了怒吼,“站住。”褚云峰僵直双腿不敢移动半寸眼巴巴望着气势凌人的高等仆役。李天冷哼抓起小褚云峰的耳朵狠命的又掐又拽。

“小东西,耳朵长毛啦?”

褚云峰痛到骨髓里去了。他没叫嚷将怨怒硬生生吞进肚子里。韭菜洒了一地。李天深表惋惜,“糟蹋东西,狗崽儿还不捡起来。”褚云峰趁机挣脱恶徒的魔爪弯腰捡菜。簸箕刚放下李天修长的手指又钳住他的耳朵说,“老子记仇着哩。”

褚云峰倔强的闷不啃声。他豁出去了不要耳朵也不屈服。倒把养尊处优的高等仆役累得气喘吁吁。褚云峰算倒霉,他这种末流杂役本来一辈子也撞不上大红大紫的高等仆役。要知道李天的真正后台是雪花山庄声威日重的二公子刘擎天。他基本不出岳虎楼,这次是例外。刘老爷六十大寿,各院落的人都很紧张。他跑来杂役院调人正巧碰上眉清目秀的褚云峰。从这一刻开始,飞贼的后裔,流落江湖的孤儿命运突变。

“贱种,快点。老子在岳虎楼等你。”

李天又拧了孤儿一下扬长而去。他还要找几个杂役二公子有重要事情哩。否则小孤儿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褚云峰迷迷糊糊来不及询问岳虎楼咋走,李天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火急火燎一路带飞回廊两边悬挂的爬山虎。仅从他的风行的状态看,山庄真忙透。多少豪杰赴宴?

雪花山庄雄踞北方上百年名副其实武林世家。历代庄主都是一顶一的真英雄大豪杰。他们不但功夫卓绝对庄园的建造也不遗余力。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雪花山庄由草创时的四合院演变成今日金碧辉煌的大山庄。山庄依山而建高低起伏,楼宇鳞次栉比,从山脚远望如同镶嵌在伏龙山腰的硕大明珠。青山环绕又多了令人忘怀的清幽。山庄布局精巧,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每一处院落都由回廊连缀像念珠充满禅意。仆役的房屋和主人的楼阁之间隔着古色古香的青石道路。很不巧,杂役院地处偏远,想去二公子刘擎天的岳虎楼不但要穿过演武厅,还有可能误闯刘三小姐的紫烟阁。山庄九曲十八弯路途遥远而惊险没有带路人很容易迷路。

褚云峰尖着脚躲躲闪闪穿过了演武厅。劲装的汉子提着厚背薄刃的九环刀威武的游曳其间。他赶忙低下头闪到一旁,其中一名汉子停下来揪住褐色短打的杂役仔仔细细询问了一遍。褚云峰面无人色委顿的想瘫在地上。含含糊糊说了二公子的宠仆李天吩咐他赶去岳虎楼帮忙。巡逻汉子没有多问了。二公子要的人谁敢多问?临走时,他们再三警告不可靠近紫烟阁。

张二伯说过他那样的高等仆役未经同意都不得擅入紫烟阁。刘二小姐出了名的泼辣谁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哩。褚云峰听到紫烟阁的响当当的名字腿就软了。最大的隐忧是他不认识路呀,别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可怜的小飞贼哆哆嗦嗦走了一段雕栏画栋的回廊钻出拱形大门,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青石道路两旁高耸着香樟树,缕缕香味好像浮游空中的蚕丝。涅槃后的阳光灿烂的照耀在墨绿色的叶子上使道路看起来像流光浮动的河流。褚云峰蹑手蹑脚跳入静谧的河流中左顾右盼既渴望有高等仆役经过可以问路又害怕巡逻汉子逮住盘问。他无法长久沐浴天国似的阳光快速冲到对岸。傻子也知道,他进入了雪花山庄望而生畏的紫烟阁附近。张二伯说过青石道路侧面有四条深巷,一条通向老爷的正龙殿,另外三条分别是大公子的潜龙堂,二公子的岳虎楼,三小姐的紫烟阁。怎么对号入座他也不清楚。他哪里想得到小侄儿有一天能堂而皇之的进入这四条象征权利和富贵的深巷哩。只有部分高等仆役才有可能进去。这几天雪花山庄忙的一塌糊涂相对宽松了。否则巡逻的汉子怎会放褐色短打的杂役通过青石道路。他们主要防备着隐藏暗处的两股邪恶势力。以雪花山庄的暂时未能查出幕后黑手,敢叫板天下第一山庄的黑暗力量非同小可,庄主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山庄人员极度匮乏不能不说是风声鹤唳的结果。庄主六十岁了心力交瘁难免让敌手钻了空子。

褚云峰躲在香樟树后面仔细盘算,眼都花了,哪里分得清谁是谁的?他豁出去了冲入第三条巷子。他是这么理解的,第一条若是庄主老爷的,那么以此类推第三条就是二公子的了。光滑的青石板巷道一眼望不到头像幽深的溪水。小飞贼脚步很轻深怕惊动沉睡的恶魔。墙垣高大阳光至此也变得晦涩起来。艰难的走了不晓得多久,巷道渐渐宽敞起来一株巨大的老榕树挡住了去路,褚玉峰不得不向右拐。道路彻底宽敞了,两旁砌有花坛一直延伸到高大的紫色大门前。紫罗兰修葺整齐渗透典雅的美。他走了过去才发现大门不是单纯的紫色而是雕刻精细的紫罗兰全景图哩。看得小飞贼心花荡漾。他不确定富丽堂皇的大门内住的是不是二公子。紧闭的大门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哪里敢敲门万一是庄主的正龙殿或者大公子的潜龙堂后悔都来不及。他只能求爷爷告奶奶这里不是三小姐的紫烟阁。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可能就是三小姐的闺阁。他后怕起来想逃。

踌躇之际,他看到紫色大门前移十来步两株香樟树掩映着别致的拱形小门。他怯生生的心起了难以抵制的好奇。靠着墙亦步亦趋闪入了古老的香樟树后。躲入暗处他又升起了强烈的冲动想闯入拱门。他头脑发昏不由自主。凭借小飞贼敏锐的直觉,他晓得情况不妙了。拱门内传来的异香有追魂夺魄的古怪魅力。他痛苦的忍耐着翻腾不息的冲动。他盘膝坐了下来狠命抓住露出来的树根。实在忍不住了就咬在嘴里。苦涩的汁水暂时缓解了克制欲望的痛苦。

二伯要知道他有偷窥主人的意图胡子都会气歪的。褚云峰浑身冰凉像掉进冬天的冰河没有出路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寒冷。香樟树就是命运扔下来的救命稻草载着他渐渐下沉直到淹没糊里糊涂的小脑袋。

他正沉浸在无法自拔的痛苦中,悠扬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尽量集中涣散的思绪侧耳倾听。他并非想听主人家的秘密,只是那样可以缓解痛苦。二伯说过知道秘密越少活的越久。这是他在雪花山庄浮沉三十载的处世之道。褚云峰一向以为为人处世的准绳。

“死样,不行啦。老爷子六十大寿。猴急啥哩?”

“嘿嘿,火烧火燎的能不急?”

“小声点,不想知道我探听到啥了?”

“想呀,都想,嗯,说吧。”

“说了要娶我的不许食言,这秘密值不少钱哩,”

“嗯嗯,不骗你,说吧。”

“一定不食言?”

“一定。”

“听过不死鸟吗?”

“不死鸟?绝迹江湖的楼兰宝刀么,怎么说起传说来了?想考考未来夫婿的渊博知识么?嘿嘿。”

“嘴贫,就考你了,答不上来不说了。”

“好,小荡妇说就说啦,这把刀挺邪乎的,是西域的某个王族家传至宝,代代相传凡500载,后来被雪花山庄鼻祖刘青阳夺走了,凭借这把刀他所向披靡草创雪花山庄绵延数代。这把刀不用打磨越用越锋利,刃口损伤能自行复原,得了‘不死鸟’的称号。后来宝刀淹没在潇湘大战中,从此绝迹江湖。”

“嗯嗯,大体对吧。”

“好了,该你说了,探听到啥秘密?和‘不死鸟’有关?快说。”

“嗯,我知之甚少,昨晚听老头子说梦话泄露了这个名字,觉得好奇记下来了。”

啥不死鸟呀,褚云峰听得云山雾绕。他只当是痴男怨女偷情的情话,没想过是关乎武林安危的秘密。女人声音甜美,甜到他心里去了。空气中醉人的香气渐渐散开,他好受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无论偷听到何事,豪门江湖的恩怨是非和他这个低等下人都无关。他只想悄悄偷看一眼发出天籁般乐章的女人的俊俏模样。张二伯时常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长命百岁,也不要好奇平平安安才对得起死去的爹娘。他平日里牢记着哩,此时却抛到脑后去了。如果不看到女人的模样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他以为是他色心顿起,其实是空气中弥漫的有毒气味作怪,降低了他的抵抗能力。

他扶着树干艰难的爬起来躲躲闪闪的靠近拱门。他呼吸急促起来影响了手脚的灵活度。最后他终于艰难的把住雕琢凤凰的门框探进两只好奇的黑眼睛。世界漂浮在空中了。

好一双风华正茂的璧人哩。少年白衣如雪高大俊朗举止优雅,腰间挂着镶金缀玉的宝剑。女的顾盼生辉眉梢眼角风情万种,丰润的肢体躲藏在淡黄的轻纱里使人浮想联翩。褚云峰由衷赞叹,“好美!”他所见之人都是粗鄙不堪的下等人,何曾见过这般肤如凝脂的天仙呢。这句赞美没有半点杂念。当大美降临人世,大家的想法也会和他一样的发自肺腑的呼叫出来。

一语出口,褚云峰大惊失色痉挛似的颤栗起来,想逃是来不及了。云雾缭绕的天界直落到阴云密布的地府也不过如此。

“谁?”

褚云峰白光闪动眼前一黑,肩膀剧烈疼痛瘦弱的身体也腾空而起。伴随一声断喝,他孤苦的身体又飘零空中最后重重的跌落在秋海棠丛里。他骨头散架痛不欲生。他五指乱抓摧毁了许多美丽的花朵好不容易爬出花坛,一双结拜的高帮靴伫立眼前。他慢慢扬起晕头转向的脑壳看到空中漂浮着一张愤怒的脸。

“听到什么了?”

褚云峰喉痛发紧说不出话来。他努力了几次终于无力的爬下不动听天由命了。

女人惊叫着躲进了长廊葡萄探出流星般的眼眸望着情郎的暴行。褐色短打少年奄奄一息看来没救了。她倒不是富有同情心,而是无故宰杀山庄的低等杂役要惹大麻烦。雪花山庄保证所有仆役的生命安全。这是豪门江湖的壮举也是雪花山庄自信。

庭院中央弧形花坛,秋海棠似锦。粉红色的秋海棠骚弄着风姿欣赏人类的自相残杀。阳光灿烂起来,增加了院落的艳丽。

少年提起死猪般的褐色短打杂役恶狠狠说,“听到什么了?”

褚云峰鼻腔吐出微弱的气息吹起了地上轻浮的尘埃。他想回答来着可胸腔憋闷唇齿又那么僵硬难以组织起简短的语言。哪怕一个“不”字都很费力。他蠕动手指摇了摇就当回答了吧。少年粗暴对待他,他依然想做出礼貌的答复。无论何时人都要懂礼貌。

少年可不懂褚云峰暗示性的动作继续逼问。他可没啥顾及宰了雪花山庄的杂役更好。桀骜不驯的少年想从偷听者的嘴里撬出幕后主使。他更喜欢慢慢折磨俘虏。小小的低等杂役不可能穿越重重关卡到达这里的,后头一定有人。他多疑变态的性格倒给了褚云峰喘息的机会。

“谁派你来的?”

褚云峰充耳不闻任由敌人拷问。邪恶的声音好远,好像来自无间地狱的怪叫。他静静的享受生命最后的狂欢,连衣角都没牵动一下,静静的。

少年怒不可遏凌厉的手掌劈向奄奄待毙的囚徒。褚云峰面朝地面纹丝不动听由命运的最后审判。

“住手。”

清脆尖锐的声音震动得秋海棠摇晃不定。少年错愕望向传出声音的拱门。拱门豁然出现一位劲装打扮的少女。手里提着一雌一雄两把鸳鸯刀。刀身透亮像水,刀柄是铜绿色的鸳鸯翘着尾巴的身体,刀把是鸳鸯情意绵绵的脑袋。没有坠物干净利落。她身后紧跟数十名英气勃勃的少女,同样的装束打扮。

少女快步冲上来右手翻腕舞出刀花,左手压在胯部蓄势后击。她冷艳的容貌散发咄咄逼人的气息。少年不顾喝止掌势不减猛击下去。褚云峰的性命举手之间。少女身后女子连发几十枚铁鸳鸯救援。暗器流光乍泄,宛如浮萍飞花激射少年的肩井、大椎、风门等诸处要穴。暗器去势迅疾,少年不得不撤手闪避。

少年跃出丈余站定身形,瞥了眼葡萄长廊,情人偷溜掉了心头大石。他可以放手一搏了,不杀掉杂役后患无穷哩。他拍了拍两袖悠闲的走上前。

“表姐可好。”

刘二小姐谨慎的收回双刀,摆摆手。身后女子们捏住铁鸳鸯蓄势待发。暗器构造精巧,仿造鸳鸯模样。长约三寸,尾部薄如蝉翼,头部相连。激射时鸳和鸯缠绵旋转杀伤力极大。

“不怎么好。”

“那要好好休息才是哩。”

“少贫嘴,说说怎么回事?没听到我叫住手么?”少女低垂眼帘瞧了瞧地上的褐色短打的杂役,“公然触犯雪花山庄的禁令欧阳世伯都保不住你。”

“听到了,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不喜欢走就是了。”

说话间,他旋转身体卷起花坛里的秋海棠。粉嫩的秋海棠呜咽飞出遮天蔽日。女子们慌急铁鸳鸯纷纷击出,霎时落英缤纷。花雨之中少年提剑杀出,剑花如雾。女子们猝不及防掏暗器的手臂纷纷折断。惨痛的声此起彼伏像一首诀别的哀乐。少年一击得手飞身旋转激射而出,剑指少女。少女惊怒交集没想到表弟痛下杀手,双刀相交后仰身段。剑锋与鸳鸯刀擦肩而过火花四溅。刀剑同时发出刺耳的悲鸣。少年剑尖点地鹞子翻身凌空下击,如蓝天之雄鹰。少女站稳身形变化十几个位置,如矫捷之脱兔。少年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少女无论挪至何处,他都能临机变化下击的方向。少女一咬牙躲入葡萄长廊。少年大喜俯冲之势不减。暂时安全的少女惊呼上当,表弟的目标不是她,而是躺在地上死尸般的低等杂役。她想冲出援救来不及了。表弟的剑尖已落在杂役头上。

少年正为声东击西的计谋得意,虎口猛然阵痛长剑脱手。空中无处借力他也随着兵器跌落地上差点摔闭气。他惊怒顾盼周围死寂,爬起来灰溜溜逃跑了。

秋海棠忧伤的落了一地,受伤的女子痛苦的躺在地上扭曲抽搐。少女从怀里逃出金疮药为她们止血。望着地上殷红的断臂,她的心比碎落一地秋海棠还悲凉。这些姐妹和她朝夕相处眼看着废了。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她搜索了一遍万恶的表弟跌落的地方,除了洇了一滩巴掌大的水渍一无所获。表弟难道会无缘无故失手?她不喜思考,找不到就算了也不多想。

断臂的姐妹们搀扶着会紫烟阁疗伤了。少女更担心奄奄待毙的低等杂役了。她怜悯的望着一动不动的褐色短打。青云山庄二公子要杀的人犹如头上悬着尖锐的利刃。事情来得太突然,青云山庄好大的胆子呀,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时巡逻队赶过来。少女摇摇手让他们离开。今天是爹爹的大寿不能声张出去,天下英豪云集传扬出去败坏山庄声誉。

她心烦意乱,俯身摇了摇僵死不动的低等杂役。

“死了么?”

褚云峰迷迷糊糊听到耳畔微风细雨般的声音,心里滋生着稻穗的甜蜜花朵。世界是金黄色的,阳光出来的时候耀眼生辉仿佛置身黄金的国度。他渐渐睁开眼睛朝着优美声音的方向望去。他表现得很吃力焦黄的脸贴在地板上轻微叹气。

“没事吧?”

啊,多好听的声音呀。他想起了在母亲身亡的遥远下午,简陋的屋子里也曾响起过这么美妙的声音。母亲临终的嘱托宛如天籁的诀别。那时候,母亲的脸越来越白没有半点人色了,可依旧很美素色的白玉雕像。从此落拓江湖,红尘孤苦。小小年纪他就痛彻心扉的领悟,人啊生来是受苦的。听说白衣少年不会放过他是件高兴的事情。死亡是上天送给受苦受难的人们最诚挚的礼物,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呀。可是死亡真的如同黑幕降临,他又渴望缥缈的黎明享受人世间悲苦的曙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突然,他想酣畅淋漓的偷盗一次,父亲赐给他的妙手空空的技艺还没来得及施展哩。他想闯入皇宫,盗出世间最繁华的礼物送给身旁拥有天籁的少女。死亡是公平的游戏,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要面对死亡的。英明神武如秦始皇也未能幸免。谁说卑贱者该死,高尚者该活?

少女的律动的声音又弹奏起来。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天光刺眼的俯视大地寂寞的庭院陡然生辉。遭到摧残的秋海棠焕发蓬勃的生机散发迷人的香味。褚云峰又活过来了,他轻轻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怨气。

他晃悠悠坐起来,总算有力气回答少女的问话。

“没事,谢谢。”

“欧阳清水干嘛杀你?”

白衣少年便是领袖江南的青云山庄二公子欧阳清水,也是天下第一山庄的远方子侄辈。欧阳天水的小儿子。欧阳天水“紫衫心法”雄浑霸道雄踞江南与雪花山庄分庭抗礼。此番北上名为祝寿实则必有图谋。

褚云峰摇摇迷糊的小脑袋,啥也想不起来。他仰望着向日葵般的少女,流光浮动的双刀。如果偷情女郎宛如天仙,那眼前少女则是傲然云巅女神。娇美中透出英气,翻脸比翻书快。

“好个低等杂役谁派你来的?不晓得擅闯紫烟阁死罪吗?”

褚云峰吓得哆嗦含含糊糊说了他如何听从高等仆役李天的指派又如何穿过演武厅又不晓得怎么迷路误闯紫烟阁,直到摔个半死。他说得动情眼泪簌簌掉落。

“别哭,本姑娘最见不得眼泪,大男人马尿多了?”

褚云峰抽噎闭声。

少女歪着头还想问点什么。这时,从拱门游出来个紫衣丫鬟,莲步轻移贴着少女低语。少女颔首说知道了。她俯视怯生生的低等杂役。褚云峰一脸痴迷,有点傻,有点呆。事情变得棘手了,她收起鸳鸯刀拉起半死不活的杂役。

“唉,叫啥?”

少女虽然是大家闺秀可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全是豪迈的江湖口吻。

“褚云峰。”

“嗯,等你脑子活络了再说咋回事吧,我要去会客厅见爹爹了,换身衣服跟我去,”少女说,“机灵点,别离我太远,否则碰上刚才的白衣少年你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嗯。”

褚云峰心花怒放憋了一肚子感激的言语可话到嘴边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字。

少女厌倦的瞅着褚云峰,真是烫手的山芋。向来以信誉著称的雪花山庄不能毁在这小子手里。婢女的断臂已够惹人烦的了要是再出了人命雪花山庄有何颜面统御天下武林?

褚云峰颤巍巍站起来摇摇晃晃随少女走进旁边的紫色大门。鹅卵石大道曲折的通向豪华厅门。两旁垂柳孤芳自赏的梳着秀发,拱卫四周的是浅浅的绿草,淡紫色的铁线莲枝蔓错落循着木架子爬成了一堵曼妙的矮墙。院落不大,却很精致。两个紫衣婢女迎了上来作揖道,“小姐。”

“找件下人穿的衣服,谁替我梳洗打扮?”

紫烟阁哪有男丁的衣服?害苦了两位紫衣婢女。时间紧迫,少女让他穿上女子的衣服。褚云峰死活不穿,少女动怒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就范了。

梳洗打扮后的褚云峰真挺像小女人的,紫衫裹着他瘦弱的身躯怯生生的眼眸顾盼生烟。少女噗嗤娇笑。褚云峰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了。连服侍少女的婢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言归正传,他们走出深巷,来到古色古香的青石大道。褚云峰垫着脚紧跟其后深怕走丢了。少女穿着深紫色的女装,披肩的头发波浪似的涌动折射黑色的亮光。她故意施展轻功戏耍身后的小娘子。当她回头时,感到无比惊讶。褚云峰始终与她相距一步远。

“你会武功?”

褚云峰摇头。

“骗子,老骗人。”

“不骗人,真不会,飞贼的脚程很快的。”

“飞贼,好吧。记得别不许骗人。”

褚云峰希望青石大道没有尽头,两旁的香樟树也没有尽头。大道倾斜向上没入绿色的浓阴之中。一盏茶功夫他们就来到浓阴的边缘。少女转过头望着女扮男装的褚云峰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快到了,听我的话行事。”

他们一头扎入浓阴。清凉的感觉顿时袭上身来缓解了正午的灼热。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褚云峰恍然大悟浓阴处是爬满藤蔓的隧道。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有许多种类。爬山虎、五味子、茑萝,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走出隧道,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使眼前的建筑更加金碧辉煌。

十几米的大理石圆柱横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子。群英荟萃四个巨大的草书字体深深嵌在上面。圆柱上雕刻着一副鎏金对联,雄姿英发英名将,龙飞凤舞雪花香。白玉般的石阶攀爬而上,终止于宽敞的石台。台上两头英气勃勃的雄狮左右挺立。石台两边各有一条敞亮的便道衣着华丽的仆役和婢女神色匆匆的往来期间。折叠大门尽可能敞开。他们走了进去,几根高大的柱子撑起了整个厅堂。褚云峰怀疑没有壮硕的柱子支撑高达几层楼会客厅会不会倒塌。他束手束脚大气也不敢喘。褐色的桌椅摆放整齐,他细算了下有上千张哩。他们绕过桌椅钻进了旁边的石门。

厚重的石门内别有洞天。

“贵宾厅,有重要客人才会开放,很久没开放过了。不晓得哪位重要客人到访。”

褚云峰跨进门槛的一刻心就飘起来仿佛置身天帝的金銮殿。光滑如水般的地板好像走在冰面上。两排白玉桌椅延伸至高台,两只龟兽像门神般护卫卧榻似的长椅。气派的主位无形宣召了雪花山庄的奢华。褚云峰亦步亦趋紧跟着少女深怕走丢了似的。龟兽挡住了视线,近了些他才望见高高在上的主位端坐着一位白玉雕塑般的老人。白发白须再加上白袍真想遥远神话里的南极仙翁。只是他的额头没那么突出可以说有点扁平,眼角的褶皱诉尽繁华略带感伤。他静如伏龙山绝顶的青松脱离的尘世的烟火气。

少女玉立于高台之下对着白玉雕塑盈盈拜倒,“爹爹万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人静谧的脸渐渐有了笑容招手让少女上高台。少女乖巧的跳上台阶偎依在老人的膝下。

“几天不见又闯下啥祸事了?”

“哪……哪有?”

少女卷着一绺黑发掩饰心里的慌乱。难道爹爹晓得刚才发生的事了?她对痴呆的褚云峰使眼色叫他退到屏风后面去。

褚云峰脚步刚动,白玉雕塑注意到他了微微动怒。

“怎样把丫鬟带上来了?忘了这是哪里?”

“嗯嗯,女儿错啦,还不下去?”

褚云峰正想退出贵宾厅又见少女拼命使眼色。他试探性朝石屏风后面躲,白玉雕塑闭目养神没做理会这才放下心来。镂空的屏风在高台右侧,褚云峰蹲下来实在凶险幸好老人没追究。

他蹲下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句话。

“哪里错了?我们的威风八面的刘三小姐。”

褚云峰恍然大悟。少女是雪花山庄三小姐刘紫菱,那么白玉雕塑就是天下第一山庄主人刘鹤翔刘庄主了?他早该想到了跟着少女恍惚得很想不了那么多。他情绪复杂起来三小姐无比尊贵即使仰望她都是对她的大不敬怎么能有非分之想呢?想了又有什么用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呀,这辈子有那么片刻的记忆都是美好的。他又偷偷望着撒娇的贵胄之女。此时,高台上多了位黄衫客挺拔的身子隐隐闪现傲然之色,不过对老庄主恭敬有加。他摸着三小姐的流云般的头发揶揄说,“我们的三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该嫁人了。”

“讨厌,二哥就会拿小妹开玩笑。”

褚云峰闭着眼睛也能猜出黄衫客是二公子刘擎天,李天尊贵的主子。他说不清楚怎么回事瞅见黄衫客就浑身哆嗦。或许是高等仆役李天狐假虎威的结果吧。

“没开玩笑,不久便有人上门提亲了。”

刘庄主老态龙钟站起来走下阶梯。一对儿女紧随其后。褚云峰真想知道是那家的公子前来提亲。谁有那么幸运娶雪花神女为妻呀。

“擎天,庄上事多要用心哪,要多帮助四弟哟。”

“什么话多帮助大哥才对哩。”紫菱补充了句。她觉得爹爹有失偏颇。大哥才是雪花山庄少主雪花山庄未来的掌舵人。天下英雄云集的重要时刻该他来应酬不是二哥。长幼有序不可废长立幼否则贻害无穷。她不敢说得太直白太露骨自古兴衰成败都由墙隙开始。

“戴峰么?”刘庄主捋须摇头,“女孩子家懂什么?”

紫菱为大哥打抱不平哪怕他武功不济也不能剥脱他继承雪花山庄的权利。大哥有他的优点少言寡语看起来木木讷讷。这样的性格不易得罪人。四弟还小雪花山庄的命运怎么能交付给他呢?二哥城府深谁知道他骨子里藏着啥猫腻呢?她隐隐看到雪花山庄破败的未来忧伤的停下了脚步。大哥怎么还不出现?他该出现了。跑到哪里去了。四弟幼芽呢?去哪里了?

仆人急匆匆来报青云庄主会客厅门口了。

三人加快了脚步。褚云峰感到惊讶庄主脚不点地像云朵浮在清澈的地板上。这一刻更像南极仙翁了。他的一双儿女就显得拙劣了。步履情况却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青云庄主?哪里听过。啊,对了,白衣少年就是青云山庄的。不晓得他们之间有何联系。褚云峰心头骤紧。天下一山庄如此重视的客人要取他性命不是举手之间吗?他想钻进地底可来不及了。

石门敞开。

贵宾厅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鹰唳之声。褚云峰胸闷欲倒顺着屏风溜下去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这么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紫菱受不住赶忙捂住耳朵。功力深湛的刘擎天也晃动了一下身子,他运气抵制没有露出怯弱之像否则人就丢大了。刘庄主面带笑容望着门口。

“老夫耳朵好着哩,老弟费心了。”

青云庄主大大咧咧闯进来抱拳说,“哥哥好耳力,弟弟的微末道行怎敢班门弄斧。”

紫菱厌恶的瞪着青云庄主,阔面紫髯,眉宇间英气勃勃不愧是江南的领袖人物。青衣长袍鼓鼓囊囊真气还未散去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言自明。看样子派头比雪花山庄主人还大哩。他身后跟着断人手臂的少年欧阳清水。

“有胆来?”

紫菱怒不可遏提起粉拳劈头一拳。刘擎天连忙拉住三妹说不得无礼。

“哟,小侄女火气不小,不至于吧,世伯以后声音小点便是,哈哈。”

青云庄主大步流星坐上了由边上首处的白玉椅子。欧阳清水乖巧的紧跟着立在爹爹后面露出一排白牙窃笑。紫菱恨不得破口大骂碍于欧阳世伯的情面强忍下来。她好强不愿假手于人。此时淡蓝长衫的高等仆役端来刚上市的龙井,顿时茶香四溢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愿老哥长命百岁,”欧阳天水啜了口茶,“今天来,除了祝寿还为结亲而来。雪花青云联手天下还不探囊取物么?嘿嘿。”

“这件事还得看小女的意思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哥一言千金哩,小侄女亭亭玉立也到了婚配嫁娶的年龄啦,这么定了吧。再说前些年可说过的。”

仆人端来托盘,娴熟放下点心。

刘庄主趁机转移话题,“点心,吃点心,嘿嘿。”

“哼,没想到老哥外强中干哪,连子女的婚事都无法决断了。好,好。”

“说什么?谁要嫁给他?狂徒出言不逊。”

紫菱扬起拳头怒目而视。

“野蛮的表姐谁愿意娶?”欧阳清水反唇相讥。

“胡闹,”刘庄主愠怒。

青云庄主也打哈哈说别伤了和气婚事不成才会伤和气哩。

自始至终雪花山庄的二公子刘擎天都好像局外人双手抱胸保持沉默。

紫菱愤恨难当走到屏风后摇摇晃晃的褚云峰往外走。众人这才发现屏风后藏匿了个阴阳怪气的“小女子”。青云庄主和刘擎天颇感意外。欧阳清水却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褚云峰,他并未声张静待时机。从表姐紫菱的态度他也看出紫烟阁的事情还未暴露哩。刘庄主充耳不闻没有阻止小女蛮干的举动。青云庄主公然挑战雪花山庄权威必定有备而来。这位远方表亲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特来雪花山庄逼宫。难道他知道雪花山庄的魔咒了?若真如此,屹立百年不倒的山庄将面临巨大的灾难。表弟雄踞江南势力雄厚,“紫衫心法”练得出神入化。他的紫衫传音确实非同小可,刚才小试牛刀已使他气血沸腾了。魔咒呀,魔咒,难道真要断送雪花山庄不成?

紫菱怒气冲冲奔出门后,欧阳清水也趁机溜出去。褚云峰浑身乏力像小玩偶被拖着走。他们刚穿过阴沉沉的隧道,锲而不舍的欧阳清水追上来。

“表姐走得太快,让表弟追得辛苦哟。”

说话间他已快捷无论蹿到俩人前面挡住去路。

“想怎地?敢在雪花山庄明火执仗动手么?”

“你说敢就敢了,婢女的手接上了吗?现在不会有‘破冰神针’相助了吧。堂堂雪花山庄还要外人帮忙也不嫌害臊。”

欧阳天水还是谨慎四顾。想到杀人于无形的“破冰神针”头皮就发麻。紫菱恍然地上瞅见的一滩水就是融化了的暗器呀。她也深吸了口气天底下竟有这么高明的功夫。真是井底之蛙哩。雪花山庄骤遇强手不晓得是敌是友?但愿是朋友吧,不然怎会出手相救?

“你试试?看你走得出雪花山庄不?”

“嘿嘿,雪花山庄,哈哈,或许会成为历史了。走着瞧吧。”

“你……狂徒。”

低等杂役能有多大能耐迫使青云山庄二公子明目张胆杀人?紫菱凝神以待不多想了,只恨鸳鸯刀没带。

“着,”紫菱粉拳如花劈向狂徒。

欧阳清风潇洒躲闪快速向左边移动又回转身形袭向褚云峰面门。雪花山庄杀人不是小事,纵然爹爹有备无患也不能小觑。大意失荆州的事情太多了。低等杂役就是其中之一。不管褚云峰有没有听到秘密,他都得死。欧阳清水是睚眦必报之人他想杀的人一般回不过明天。要是杀不了他会睡不着觉的。所以褚云峰必须死。

褚云峰晕头转向想青云山庄二公子凌厉的毒掌简直是痴人说梦。莫说他,即使闯荡江湖多年对敌经验老道的豪杰也不见得能躲过。

刘二小姐大惊失色哪想得到欧阳清风声东击西。真晦气一天上两次当。她的功力自保尚显不足何况救人。她只好闭上眼想象可怜的低等杂役脑浆飞溅,想象山庄破败的惨景。保不住一个低等杂役天下第一山庄的名头也该寿终正寝了。

褚云峰最后一次望向娇美的三小姐死前能看见心上人可能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吧。别了三小姐。掌风已压迫他的脑门呼吸不畅。死亡真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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