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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山河志》第六章 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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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愚甫见二人,暗呼头疼,心中焦灼,面上却不见惊色,嘲讽道:“你既名法苦,佛法既苦,何不弃佛修真,与我玄门一同证道登仙,也免去几分霍乱人心的罪孽。”

那高颧男子也笑骂道:“都说和尚假作慈悲,以虚无之辞渡人间伪善之徒,以出世之说教众生忘恩负义,我今见你果是如此,岂不知你等爱慕红尘,迷心丧志,最是虚伪不过。不若入我白莲圣境,修我圣教无上法门。”一时露出傲然之色。

朱棣情知几人来者不善,立在三宝太监身后,也冷笑道:“都说胖和尚精,瘦道士鬼,白莲子邪,却不知是精能胜鬼,还是邪可灭精?”森然四顾,嘴角含着讥诮。眼睛却觑着地上匣子,心中思忖脱身之计。

那胖和尚见朱棣出言挑拨,也不点破,哈哈大笑,手指虚点众人道:“今个释道魔三教咸至,各争风流,和尚其实也与贵人存了一般心思。”出口吟道:“问世间何法最妙?道一声我佛慈悲。”又冲朱棣道:“你是贵人,当想个万全法,助我等早分高下,各奔前程。”

“一说高下,便着了相。不如奉我白莲教,做我教中人,顾某这便带你回教洗心。”高颧男子舌灿雷音,倏然出手,又快又整,五指抓向法苦和尚。

原来此人是白莲教五大坛之一的黑水坛大莲首顾经年,江湖略有薄名,他知二人身份,忌惮他们技艺高深,欲凭身法高妙之术与几人放对,当下便逞技出手。

法苦见他出手,瞬时黑了面目,喝道:“魔崽子倒会欺负老实人,可惜这次确教你吃苦头。”冷笑了一声,后退数步,避开一抓,拿桩站定,胖手一上一下护住中庭,重心向前,背上一条脊骨伸缩抖擞,好似一条腾龙,破背欲飞,胸腹间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顾经年出手落空,咦了一声道:“贼和尚竟将易筋经中的雷音之术练到骨髓里去了,了不得,了不得。”

说着跨前一步,立在法苦和尚身前,将他重心吃住,境相陡变。孙大愚一边望来,只见顾经年束身扑出,立在场中,忽如清风流转,俊逸绝俗,忽而如渊亭岳峙,岿然不动,少时,身上白袍鼓胀开来,望过去整个人化入雪天,竟然松松融融的空了。

法苦和尚被他逼到身前,陡然失去重心,闪电向后倒去,出手在地上一拍,身似弩弓,手上佛珠卷向顾经年,脚下亦如风卷地,似马疾蹄,闪电般撩向顾经年裆部,便要发劲。

顾经年见他身子虽然肥胖,但是骨肉却又活又整,出手丝毫不拖泥带水,心中暗惊,沉着脸侧身微跨一步,闪电出手,在他肩上一磕,法苦和尚陡觉浑身好似电击般颤抖,气血一滞,浑身筋骨散了一样,手背在顾经年小腹下抹了一把,跌飞出去,滚了几滚,手中珠链断开来,粒粒佛珠滚入雪中。

法苦一招飞出,忽而浑身打个机灵,腾身而起,肩膀抖动,一束一展,便整活了劲,欲再出手。顾经年气血沸腾,面色变紫,抽身后退,避开他锋芒,片刻口吐浊气,脸色阴鸷道:“贼秃驴藏拙害我,自己做不成人事,却施暗手,险些坏了老子卵蛋,当真虚伪。”

法苦口诵佛号,哈哈笑道:“阁下驴一样的物件,可是惹祸的根源,和尚欲帮你除此孽根,还你清净之体,阁下不解深衷,反骂和尚虚伪,岂不让人含血喷天。”顾经年口吐秽言道:“驴生狗养的东西,就会卖嘴学舌,等下顾某便帮你净身。”话虽如此,却不动手,心中忌惮非常。

孙大愚一旁已见深浅,轩眉高挑,淡然道:“和尚使巧,侥幸胜了莲首半招,不是本事,若论真实本领,怕除你少林玄字辈的高僧大德外,法字辈中也就法禅、法性能与顾大莲首放对,你是还差丁点火候,老夫劝你你快回太原,让你家主子派些老货来,否则坏了大事,累及山门。”

法苦和尚方才交手,外人看来狼狈,其实却已施暗手,让他吃亏,但他深知对方手段不差,自家略有不急,此刻又被孙大愚点破虚实,面上颇有些挂不住,一时神情古怪,心中腾起些微愁念,冷眼望着夜空,默然不语。

顾经年扭脸望向孙大愚,虽知不敌,却也想试探玄门道术,当下盯着他道:“这些年明教星散,少林暗弱,我郭圣王也韬光养晦,与世无争,所以江湖上开始夸老全真的手段通天,我久闻盛名,不知虚实,心中实有疑惑,不知今日能如愿否?”

孙大愚闻言,神色淡然道:“莲首谬赞,久闻白莲教青木坛顾经年游身之术高妙难言,老夫也欲一观其妙。”向前跨出半步,恭神端立,不闻不见,周身气劲鼓动开合,天地间雪虽大,却不加身。

顾经年望着他,见他气血归经,周身空灵虚实,虽静立不动,自有一股神意飞腾,跃然而上,知他道艺如山高海深,不敢轻敌,面容渐渐转沉,露出凝重之色。片刻,蓄足了精神,率先出手挑向他面门,尚未得手,心生异感,如猴捅蜂窝倏然窜后一丈,拿桩站住,冷眼瞅着孙大愚。

孙大愚目光如一坛碧水,笼住他,嘴角翘起,冷笑道:“传你这游身之术‘外示安逸,内固精神’,又以‘虚静为体,动作为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过你不过只练到幻身,法身不成,距离郭靖元神变之境更差了许多,你不是我对手。”顿了顿冲顾经年与法苦和尚道:“我许久不杀人,不想破戒,你等速速离去。”

顾经年闻言脸色难堪,眯着眼睛,游目四望,目光与少林寺来人在半空碰在一处,半晌,咧嘴冲法苦和尚道:“白莲信奉弥勒,也是与你佛陀同出一脉,你我同宗同源,此番当结个善缘,先杀了这牛鼻子如何?”

法苦和尚闻言喜上眉梢,说道:“以杀证禅,好主意!”与他四目相视,瞬间生了默契,竟同时腾身而起,向孙大愚逼去。

顾经年功力毕竟较法苦和尚略胜半筹,蓦地欺到孙大愚身前,右掌拍向孙大愚前胸,孙大愚面罩寒霜,目光中闪出火花,侧身出手来迎,两臂搭上,化劲使出,向侧外横拨,状极写意。顾经年见他不以为意,心中暗怒,暗劲发出,只觉对方手臂软软绵绵,自家力道好似泥牛入海,全无动静,竟不起一丝波澜。

顾经年心中大惊:“‘刚柔悉化,与道合真’,这厮难杀。”念头闪过,陡生了争胜之心。手臂向外一抖,欲将孙大愚掼出,运劲之下,忽觉对方手臂如棉似絮,竟是不阻不拦,劲势全无,手腕贴随在自己手臂之上,顺势走化,毫不着力。顾经年登时脚下发飘,半边身子竟然空了。

念头一转,左手虚手试之,右掌含势欲撤,不料手臂稍退,孙大愚手腕便如影随行,不离不弃,膏药般粘上了自家,竟不能甩脱。眼看便要着了道。

电光火石间,法苦和尚已是飞身纵上,一掌兜向孙大愚顶门,掌至中途,竟含风雷之声。

孙大愚竟不躲不闪,眼看法苦和尚一掌几乎拍实,孙大愚陡施能为,面上瞬间血红一片,爆喝一声,不啻狮吼,口中一道白气射出,惊得法苦心灯一暗,生怕有失,急忙扭身躲闪,孙大愚瞬间贴上法苦,胯上一蹭,法苦便已飞出数丈外,气血翻腾不休。

顾经年闻此厉喝,虽凝神守意,也震得气血沸腾,周身上下如火烧身般,又急又怒,手上却不假思索的一抖,人便横跃而出,甩脱了孙大愚。

二人血脉翻腾,孙大愚也汗出如浆,数九寒天,周身升腾起雾气。二人面有喜色,知胜之有望,一时气势大增,丝毫不加踟蹰,蹂身而上,三人斗在一处。

这一斗,吐气成剑直惊得周天雪碎,落地生莲直踏的玉琼纷飞。顾经年出手无招无式,无拘无束,皆随感而发,法苦和尚也施罗汉手段,面含神佛之威,出手无情。孙大愚初时清闲神态,犹有余力,十数招换过,也相形见绌,只凝神守中,十招倒有八招都为守式。顾经年越战越勇,尽施幻身之精妙,法苦也气势愈强,全倾少林手段。

禅院众人看去,开始尚能分辨三人身形,再斗数合,雪浪腾飞,皆失了三人行迹。

唯三宝太监修道有成,凝神看得清楚,这一看,只见三人如疯如魔:起如龙腾霄汉,身起劲落;落似猛虎扑食,体落神提;进是俊马疾蹄,心源达意;退为纵山灵猴,精巧万端。他师从斯道巨擎,但此时年少,功力尚浅,经验不多,乍逢高手放对,一时看得如痴如醉,手心攥出汗来。

忽斗片刻,忽听一声极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人自游廊外转了进来,口中念念有声道:“借来天公一床被,背沾黄土定风波。却问九州家何在,嘿!回望故乡泪滂沱。”声音洪亮,自九天落下,三人闻言陡然散了身形,各自站定,望向来人,却是一单衣莽丐,赤着双足,丝毫不惧严寒,一脸杂须,面有苦色,带着痴傻之态道:“龙争虎斗,好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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