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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归》第九章 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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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把一个人从岸上推到了刚淹过脑袋的河里,想双脚着地寻找安全感却发现只是更贴近死亡。脖颈仿若被死神鬼厉抵得紧紧的,只待最后一缕魂魄离体就可以带走一条生命。

“蒺藜,停下,给本帝停下……宣所有医师。”不怒自威声音传到蒺藜这儿她置若罔闻,腕上的白纱之前就被浸过水如今早已猩红,蒺藜的身体微微后倾,脚抵着楚衍之的后背,那袭白纱紧紧的缠绕着他的脖子,挣扎了两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垂下手来。

这一切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尤其动手的是蒺藜公主,死的是楚都太子。

就连秦艽也是一怔,医师未至,场面有点混乱,只有蒺藜周边三尺人人自危敬而远之。这时,少女身姿矫健,身形一动,眨眼就消失在了人前。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之前还碧空如洗的蓝天转眼乌云密布,铅洗的天空万分沉重,骤雨将至,仿佛在应正这片天空下的大地即将翻天覆地。

蒺藜消失的时候周边的守卫就变多了,随后医师到来却只能宣布死讯。高位上的有娀王帝脸色阴沉,承诺必给楚都一个合理的交代之后便让人先安排散会和住宿。

这交代必然是建立在找到蒺藜之上的。

说来也怪,直到漫漫黑夜也未曾听说找到人,一个七岁的女孩。

夜半时分,忍耐了几个时辰的雨始终下了起来。

第二天夜里,看着过了一天一夜都不见抓到人,楚都的人是不会不闹腾的。趁着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去后庭商量蒺藜弄出来的事儿去了,秦艽也不怕惹事了,他一个人在有娀王宫的黑夜里踽踽独行。

他心里有一种感觉,今夜他定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秦艽刚行至白日里归置宴会的地方,隐约听见歌声沿着回廊传了过来。

“临安初雨,一夜落红,春水凝碧,断雁越澄空,挥袖抚琴,七弦玲珑,芦苇客舟雨朦胧……”

时而浅唱低吟,时而清晰可闻,见着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白裳坐在露出来的阴阳鱼边上戏水,袖手翻飞,那碧池里的雪莲上全沾上了水珠,又缓缓滑落。另一个伫立一旁静静看着白衣女子。

“那年竹楼,惘然如梦,纤指红尘,醉影笑惊鸿,皓月长歌,把酒临风,倾杯畅饮尽长虹……浮云事尊前休说,弹指间昨日堪留,韶华易逝岂料星移半昼……生有何难,死亦何苦,生不由命,向死而生。”

女子轻挑眉眼忘了过来,即使隔了一个长廊秦艽也觉得自己已经无处遁形,一曲未尽,女子直接跳进了碧池里,水花四溅。

仿若有针扎在了心口上,秦艽眉头一皱但是稳住没动。

“快来人呐,救人啦!”青鸽大声呼喊着。不一会儿,四周的侍卫全都涌了上来,蒺藜被救上了岸。

有娀王宫正殿,三国皇戚具在,蒺藜跪坐在大殿中央,衣服还湿嗒嗒的黏腻在身上,更显身形纤弱,发梢上的水还一滴一滴的淌在红石砖上。

“混账东西,本帝是教的你这样武艺双修么?”鸱尾怒火中烧,一副恨不得把蒺藜一把掐死了的模样。

螭吻在一旁抚慰有娀王帝,看了看下方一直垂首跪坐的蒺藜,道:“别气了,人死不能复生,别气坏了身子,藜儿还不快如实交代为何刺杀楚都太子,不然如何向楚都交代。”

四周皆静,肉眼所过之处皆是看向坐着泫然欲泣悲痛欲绝的楚后。

“我的衍之……衍之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这孽女遭此毒手,可怜我衍之死不瞑目……”你将唱罢我方登场,楚后一口一个衍之说的似是没了亲儿子。

此时的秦艽摸了摸下巴,看着蒺藜,内心独白却是“我记得楚衍之死的时候没挣扎几下就闭眼挂了啊!”

“我楚都太子命丧孽女之手,天子与庶民同罪,如若不好好给个交代,楚都万民也不是等闲的。”本坐在楚后一旁的楚都大将军申威振振有词讨要说法。

在座的南越和有娀的人都沉默不语,南越作壁上观,有娀是没理反驳,错本就在有娀这一方,无论如何都是要给个交代的。

申威半生戎马,南越楚都历来的疆土征战便是这申威和南越秦氏将辈之间的角逐。

虽然他懂得功高盖主之后的下场而有所忌讳,但是,任然倚仗自己近些年立下的战绩也有些伐功矜能自大狂妄了。

“日前公主曾披这袭白纱在兰若地宫中采过半夏,恐是青鸽不够仔细未将白纱上的半夏花粉洗净,公主沾上了并不自知,酿成此祸是青鸽的错,青鸽知错愿以命相赔。”跪在蒺藜身后的青鸽把事实说了出来,不停的磕头认错,几下额头就补满红痕血迹。

有娀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楚都的人听了这番话却并未明白,这公主采半夏和刺杀太子有和联系。

申威满脸郁色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跪着的两人道:“你这婢女推脱是非,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申威人高马大,声如洪钟,跪着的青鸽更显幼小,青鸽抬头望了一眼端跪着不言语的蒺藜,不惧道:“有娀世民皆知,半夏花粉遇水即化,且半夏与人角茴香不可作于同一药物,否则乱人神智,毁其情与欲,有使人癫狂做疯狂之举的效用。”此症又名‘无相’,中招后之后的人无理无物无相。

秦艽默默在心里接着说,所以蒺藜失手错杀太子是因为——前日蒺藜跳舞的高台下的莲池中的水,有问题。

果然,青鸽接着说:“喂养莲池的水中,有人角茴香。”

在善以植物药的有娀,人角茴香单独作用可以用来修复植物根须,养护花蕊,延长花期。莲池的雪莲便是用人角茴香和众多药材共同修养的。

众人心中当即明了了。

然而,楚都的大将军申威却当即大声反驳道:“宴会上并非只此殿下一人,为何这蒺藜公主偏巧要挑我们楚都太子殿下,而不去杀这南越二皇子南瑾,小公子秦艽等人,这婢女分明想浑水摸鱼。”

话音一落,在座的都看向申威提到的两人。座位上的南瑾神色自若,仿佛置身事外,一直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扣弹着茶桌。

再一看用镂空竹扇半遮挡着面庞的秦艽,好像是似笑非笑。

秦艽倒是也想要被翻牌子,可就是人家看不上,只能拿着竹扇讳莫如深。

螭尾淡淡道:“‘无相’有一半解药,名‘云雾’。”

楚后反应甚为激烈,有点不愿意相信,快速反问道:“是宴会上的茶饮?云雾茶?”

之前接待他们安排一路行程的有娀司仪官乔松反应迅速,说:“正是,但是,这云雾只是半解药而不是解药,云雾无法解除‘无相’的症状,但是,服用云雾的人可以避免中‘无相’之人的攻击,故名半解药。”

申威还想说话,被楚后劫了下来,楚后神色萎靡,对着申威说:“衍之向来服用云雾便会身体不适,衍之一向不愿意添麻烦,即使宴会上有云雾茶他也一向不碰也不换盏茶。”

申威身体一震,骤然坐下,僵坐在座椅上,无言以对。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蒺藜采半夏在前,刺杀太子在后,蒺藜难辞其咎,愿一命抵命,愿听发落。你们,又何必将我救起呢。”蒺藜眉头都没皱,毫无情绪的说出这番话。

鸱尾紧盯着蒺藜,鹰隼的眼神里全是暗光,看着不卑不亢的蒺藜,抓着座椅的手越发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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