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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把酒黄昏后》第一百五十四章 祁东有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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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晖果真在回门宴之后的第三天便离开了京城。叶殊行去送了他,同行的还有陆安潮和陆安洋。陆安潮是个学痴,一向仰慕叶殊行的才学,刚到京城之时便想着要向他讨教,奈何叶殊行溜得太快,出了正月没多久便离开了京城,他们也只有机会见了那么一两次。如今叶殊行成了他实打实的妹夫,关系更近了一步,但是因着陆宁玥的身体原因,他也不好老是去打扰,如今难得有机会遇到,他自然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送完陆云晖之后,三人便一块儿去了文渊楼。

陆安潮做学问,是真正的做学问。他对于知识本身的兴趣远远大于因之带来的其他附加社会地位。

叶殊行有些感慨,这样的性子不适合为官,倒是更适合当个先生。他在考虑到时候回家开了书院之后要不要邀请陆安潮来坐个馆?

叶殊行和陆安潮相谈甚欢,陆安洋则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偶尔分出点注意在二人的谈话上面,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一下午。二人定下改日再聚的约定,便各自离去了。叶殊行目送着陆安潮和陆安洋离开,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包厢。

“好久不见,看来叶公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周恪端坐在桌边,脸上却带着欠揍的笑。

“好久不见,逸王殿下。”叶殊行施了一礼,“看来此去祁东收获颇丰。”

周恪一挑眉:“叶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何必多此一问?”

叶殊行微微一笑,敛衣坐到了周恪的对面。

“抱歉,”他开口道,“事出突然,我不敢赌。”

“哼!”周恪冷哼一声,“当真是因为事出突然还是因为你不敢让我在场?但凡你能把日子推迟一两日,我能赶不回来?我看是因为你心里有鬼,所以故意掐着我回来的时间定下的婚期吧!”

“怎么会?”叶殊行一脸正直,“殊行怎么敢这么算计殿下呢?”

他说的是“敢”而非“会”。周恪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

叶殊行也不怯场,任凭他盯着。他承认婚期定在那时他是有私心的。他知道周恪想要亲眼看着陆宁玥出嫁的心思,但他也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让陆老夫人答应了这婚事,就算是陆大将军赶了回来作了见证,但只要周恪一回来,那么他想娶陆宁玥的计划就一定会被推迟。

周恪不会让他娶陆宁玥的。至少,不是现在。

周恪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到了最大值!珈珈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但是他却连亲眼看着她出嫁都做不到!你说好歹在丞相府门口看了一眼了,啊屁嘞!那么远,能看到毛线啊!一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臭小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周恪越想越气,看着叶殊行森森地笑了:“没关系!不就是成个亲吗?还能和离不是?看不了她出嫁,我可以看着她和离啊!”

“殿下说笑了!”叶殊行面色未变,“阿玥是我一辈子的妻,这和离二字轻易说出口?”

“哼!你以为你说了算么?”

“难道我说了不算么?”

“你不是想让我按着你的想法去做么?”周恪老神在在地看着他,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想着,这圣旨的作用一定是非常大的!”

叶殊行回以一笑,悠悠开口道:“那殿下便先拿到那个位子吧!到了那个位子,自然这天下随殿下折腾!”

“呵!我折腾起来连我自己都怕!就怕你这小身板儿受不住!”

“殿下所赐,皆是恩赐。”叶殊行还是笑着,“受不住也是要拼命受着的。”

周恪嗤笑道:“又是一个假把式!”

就叶殊行那小身板儿,连他手下的新兵蛋子都不如,怕是没两下就直接挂了!

“怎么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到了那一日,殿下真的觉得殊行太碍眼欲除之而后快,殊行也没有办法不是?”

叶殊行摆出一副愿为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怕最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绝无怨言的小表情,看得周恪眼角不住地抽动。卧槽!老子还没下手呢,别摆出这一副被负心汉抛弃的表情成不成!

“那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周恪咬牙切齿,“我可不会手软!”

叶殊行微微一笑:“能得殿下如此看重,是殊行的福气。”

卧槽!手好痒啊!他现在能不能出手?反正珈珈现在感觉不到,揍了他也没关系吧!周恪劝说自己要冷静,又灌下了一大杯茶水,才终于按捺住动手的冲动。

叶殊行见好就收,没有再纠结之前的话题,直接入了正文:“殿下在祁东多日,有何感想?”

周恪也敛了心思,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我很好奇,”他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连那样堪称宫闱密辛,除了几位当事人之外这世上几乎再无知情者的事情,他都能查出来,这样的本事,到底靠的是叶家还是他自己。若是前者,那么叶家的势力未免让人心惊!若是后者,那么这小子的心机着实可怕!

“这世间万事,又岂能事事皆知?”叶殊行脸上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此事我本无把握,只是隐隐有一丝猜测,故而叮嘱殿下之事,亦是为了求证。”不曾想,事实真相竟是如此惊人。

周恪心里此时已掀起了惊涛骇浪,竟然真的是这小子自己猜出来的!当年被那样血腥的手段压下去的事情,如今仅存的两位当事人又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他还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突破口,到底该说他玲珑心窍智计过人呢?还是该说他心思深沉城府骇人呢?

尽管心中百转千回,周恪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我很好奇,”他道,“叶公子到底是怎么才到这件事情的?我听说,当年可能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已经被屠杀殆尽了。”

“世人常说,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死人反而最容易泄露秘密。”叶殊行语气淡然,“当年,死的人太多了。”

死的人太多了,不符合当时皇上以仁治国的理念。而且,也是从那一年起,羽扇将军萧呈南困居祁东,再未离开一步。包括后来大齐建国,皇上登基。何况,若是细论起来,四大将军的军功却是差不多的,但最终萧氏封王,聂氏封国公,苏氏得了侯爵之位,而陆氏一族却至今未有荫庇。当然陆氏一族是因为家规,情况特殊,可其他三位将军呢?按照古理来说,国公一位是最适合的,亲王之位,着实是过了。

如今看来,这祁东王的位子,与其说是荣宠,不如说是牢笼。萧氏一族,自此困于祁东,只能空守着一个爵位,再难有任何建树。

“那么,现在知道了真相,你还要我去争那个位子么?”

“当然!”叶殊行没有任何犹豫,“我请殿下去祁东,去探查那件旧事,并非是为了给殿下理由拒绝完成那件事情,而是为了让殿下有个准备,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用这个理由作筏子,殿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只要我不争那个位子,那么你所顾虑的情况不就永远不会出现了么?”周恪微笑,“现在我倒是觉得,我以前做的还是不够,跟叶公子唱反调的力度,似乎有待加强啊!”

叶殊行亦微笑。

“您不会的。”他道,“殿下骨子里的责任心比任何人都强。您不会抛下这天下苍生的。”

“呵!我可没有这么伟大!”周恪嗤笑一声,“关心苍生的前提是,我自己得好好活着!要是我连自己的命都保证不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叶公子还是不要给我戴高帽了!”

“不是戴高帽。”叶殊行唇角微勾,只是那一丝笑容里,却大半是苦涩,“您跟阿玥,骨子里是一样的人。即便说得再冷酷无情,最终还是会心软。即便心中再怎么嫌弃这个世间,危急关头,还是会不遗余力救他于危难之中。”

周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出反驳的话。他其实也在反省,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舍己救人的高尚品质呢?大概是因为前世深刻于骨子里的军人天性吧!或许更重要的其实是,他与阿玥,对这个世界同样没有归属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当初说起阿玥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劝她要面对现实,面对他们再也回不去的现实,可是真的做起来的时候,他自己却先怂了。

归属感啊,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产生的呢?前世三十多年的时光,从牙牙学语到为人夫为人父,所有有关于“人生”二字的想象都铺成在了那里。甫一睁眼,却发现曾经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而这个世界,他的周围,全是算计阴谋,全是脸谱面具,又教他如何产生归属感呢?

这里,充其量是一局触感真实的全息网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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