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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霞风云录》第六章 夤夜魂断伤不起 孤身瓢泊欲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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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和沈玉坚离开精舍,天色已是向晚,两人回房安息。睡至半夜,沈玉坚忽然听见屋顶喀的一声响,似有人在屋顶走动,随即醒转,正惊异间,只听得咔嚓一声,门栓已给利刃削断,两扇门随即敞开。一个黑衣人,手执单刀,站在门槛上,在月光下显得十分阴森可怖。沈元此时也已醒觉,见到黑衣人,连忙喝问:“什么人?”黑衣人阴恻恻地一笑,缓步走了进来,恶狠狠地道:“小杂种,白天坏老子的大事,今晚送你去拔舌地狱,也好叫阎王爷早点给你转世投胎。”说完便劈面一刀,向沈玉坚头颈中砍去。

沈元惊叫了一声:“别伤我孙儿!”一把将沈玉坚拉开。黑衣人见一刀落空,刀锋顺势急转,横削过去,劈向沈元右肩。沈元见这一刀来势迅疾,待要转身避开,已是不及。黑衣人眼看一刀便可将沈元了结,忽觉脑后风声飒然,知道有物奇袭而至,忙挥刀挡格,只听得当的一声响,手臂顿时一阵酸麻,急忙转身跳开,定睛看时,便见一名僧人站在门槛上,手中持着一串念珠。再看地下,有一枚指头般大小的物件蹦蹦跳跳,滚入桌底,原来是一枚念珠。心道:“一枚小小的念珠,竟有这般力道!这人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念及于此,不禁骇然。僧人双手合十道:“施主半夜到我梵音寺行凶伤人,未免太也无礼。”黑衣人见僧人背光而立,一时瞧不见他面目,单刀一指道:“你是谁?”那僧人道:“贫僧戒律堂首座慧明。”黑衣人更不答话,奔过去便是一刀。慧明念了声“阿弥陀佛”,立于胸前的右掌倏地伸出,已变掌为指,点他臂弯上的曲池穴。那黑衣人见慧明出指迅捷,确是大家风范,不敢怠慢,身子急旋,刀锋已由下劈之势变为横挥,斩向慧明腰胁。慧明见单刀劈来,也不躲闪,二指伸出,径向刀锋上夹去。那黑衣人见他竟然伸出两指来夺自己手中之刀,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你摩罗指虽然厉害,但以二指之力来夺我手中之刀,未免太也托大。”当下刀上加劲,直劈过去。慧明眼见刀锋及指,忽地屈指弹出,一股劲风击向刀锋刃面,只听得嗡的一声响,黑衣人只觉得手臂剧震,单刀差点脱手飞去,急忙向后一跃,才避开慧明顺势攻来的一掌。这一来,那黑衣人已知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当下刀势一变,每一刀皆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劈出,整个人更是状若癫癫一般,出招全无章法可循。慧明惊道:“披风乱刃刀法,你这刀法是哪里学来的?”那黑衣人一声不吭,每一刀劈出,都势夹劲风,快到了极处,也狠到了极处。慧明不知他刀势的来路和方位,登时给他逼了个手忙脚乱。这披风乱刃刀法原是武林中一门极厉害的刀法,失传已久,慧明突然见这黑衣人使出,自是吃惊不小。据说这刀法是由一名疯疯癫癫的武林异人所创,刀法全凭一股意念驱动,讲究的是痴绝、狠绝,所谓的痴绝,就是使刀者心中只能存一种意念,若数念并存,刀法的威势便显现不出来。这于修炼者不仅无益,反而大大有害,而修炼这路刀法的最高境界便是无我。使刀者脑海中除了一个疯狂的意念之外,再无其它,当然也就不会顾惜自身安危,所以每一刀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威力自是比寻常刀法大了十倍不止。

慧明手中没有兵刃,给那黑衣人一顿抢攻,逼得不住倒退,一时不敢冒然进击。这时整个屋子里满是刀刃劈风响起的嗤嗤声。沈元和沈玉坚抱作一团,蜷缩在墙角,吓得栗栗发抖。沈元生怕那黑衣人出手伤了沈玉坚,忍不住大声呼救:“来人哪!快来人哪!”这一声叫喊远远传出,但过了良久,仍无人回应。沈元惶惑不已,心想:“这处宅院虽然僻静,但也有僧人当职啊!怎地一个也不见来。”于是再次大声叫喊起来,这一番呼叫比适才更响。那黑衣人听见他不停喊叫,心头渐感烦躁不安,怒道:“老不死的,你鬼叫什么,再叫,老子一刀劈死了你。”沈元哪里理他,仍是叫喊不止。又过得片刻,忽然钟声镗镗响起,黑衣人心中一惊,刀法使出来不免驳杂不纯。慧明瞅准机会,一招云龙三现,于瞬息间一连点出三指,正是摩罗指中的高明招数,只听得嗤嗤嗤三声,黑衣人侠白、天泉、中府三穴接连中指。那黑衣人顿觉半身酸麻,踉跄后撤几步,方才站稳身形。慧明右掌一立,说道:“阿弥陀佛,你非我敌手,还是弃刃投降吧!”话音刚落,忽然又一黑衣人窜进屋内,挥掌击向慧明背后,这人进屋、出掌、进击,便如一阵风般倏忽而至,身法竟是奇快无比。慧明心中吃惊不小,知道来人武功高强之极,连忙伸掌相抵,嘭的一声,二人都是各退三步。那黑衣人跟着再次冲上,跟慧明斗在了一起。

这时,整个梵音寺内一片大乱,远处有七八人高举火把,高声呼叫着,向这边应援而来。

那手执单刀的黑衣人见寺中武僧赶来,知道事不宜迟,径向沈元和沈玉坚扑近,举刀便砍。慧明在一边瞧得清楚,眼见这一刀下去,沈元和沈玉坚无一幸免,也不顾与己相斗的黑衣人拍向自己肩头的一掌,伸手抓向持刀黑衣人的手腕。那黑衣人心中正喜,忽觉右手腕上一紧,一股大力向后扯到,身不由主地向后摔出,吃惊之下,忙将全身力道贯于左臂,将手中单刀掷向沈元背后。慧明叫了声:“小心!”只觉肩头剧痛,胸口顿时气血翻涌,已挨了那黑衣人一掌。这一掌之力十分厉害,他虽竭力想站稳身形,却不能够,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跟着便听到噗的一声响,那柄单刀已插入沈元后心。院内脚步奔逐杂沓之声愈来愈响,两名黑衣人见武僧转眼即至,知道眼前情势危急,也顾不上沈元和沈玉坚的死活,急忙跳出门外,逾墙而走。

八名僧人奔至院中,便见两个黑影翻墙遁去,当先的四名僧人一起喝道:“什么人?”跟着越墙去追。另外四僧奔进屋内,见慧明倒在地上,一僧叫了声:“师叔!”当即上前将他扶起。慧明哇的一声,吐了两口鲜血,喘息数声,方才宁定,低声道:“我不碍事,快去救人!”四僧上前几步,察看沈元伤势,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一柄单刀直插后心,剩下尺许露在外面,眼见是不能活了。四名武僧一起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垂手立于一旁。

院内赶到的僧人高举十几只火把,将屋里照得一片雪亮。沈玉坚不住叫唤:”爷爷!爷爷!“沈元听到叫唤,背脊微微一动,这才幽幽醒转,将抱着沈玉坚的手臂缓缓放开。一僧上前将他扶住,沈玉坚一骨碌爬起,看到沈元背后插着的单刀,又惊又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方丈大师也正于此时赶到,见了眼前情景,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怪老衲一时疏忽,未能护佑沈施主周全,反而连累沈施主丢了性命,真是罪过!“沈元此时已然不能言语,只是放心不下沈玉坚,才强忍着一口气,见到方丈,身子微微一挣,伸手指了指沈玉坚。智清点点头道:”你孙儿的安危不必挂怀,老衲会好生照料他的。“沈元微微含笑,点了一下头,便就此一动不动了。沈玉坚伏在他身上,放声痛哭。智清叹道:”孩子,你爷爷含笑而去,临终前并无痛哭烦恼,你该当为他高兴才是。“

追踪的四名僧人也于此时回到院内,缘空问道:”贼人什么来路,可曾追上?“四人一起摇了摇头,一人回道:”贼人武功了得,我们直追出里许,还是给他们逃了。“智清检视了慧明肩头上的掌伤,见无大碍,才命两名僧人将他扶入内院调养。只是沈玉坚兀自痛哭不止,众人见他年纪幼小,从此成为孤儿,也是十分伤感。智清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拉了起来,说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多哭无益,你爷爷泉下有知,见你这般伤心落泪,他又怎能放得下心,难道你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沈玉坚听了这话,方才渐渐止住哭泣。缘空上前道:”师祖,这孩子如何安置?“智清道:”这孩子先由我来照料吧!“说着向众僧望了一眼,皱眉道:”慧觉哪里去了?怎不在跟前?“一言甫毕,门外有人应道:”师父,弟子在这里。“只见一个灰色人影迅速之极地走进屋内,正是慧觉。慧觉道:”师父,文渊阁失火,我领众弟子前去灭火,来迟了一步!“智清惊道:“经书可曾焚毁?”慧觉道:“我等救援及时,倒是没有烧毁。”众人听了,都吁了一口长气。

智清叹道:“我梵音寺一向太平无事,今夜却出了这等事,从此只怕再无宁日了。”缘空道:“师祖,以弟子看,贼人能轻易进出我梵音寺,也是我寺向来疏于防范之故,若能增加巡夜的武僧弟子,轮班值岗,贼人断无可趁之机。”智清点头道:“从今夜起,达摩院、戒律堂、般若堂的习武弟子,分三班轮岗,每班五人,务必要加强警戒,不可再让贼人擅入寺内!”

众人一起躬身领诺。

待诸事布置妥善后,智清上前拉住沈玉坚的手,说道:“孩子,你随我来!”沈玉坚一生之中,从未有片刻离开过祖父,此刻祖父突然撒手人寰,心中的伤痛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智清说了什么,全未听在耳里,神情痴痴呆呆,泪流不止。智清叹了口气,生怕他在这里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强拉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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