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沉默着，两片黛眉蹙起来。

当她听到最后，就是拒绝相信，倒不是说盲目，恰恰是经过思考得出的，叶知秋清俊儒雅、随和友善，怎样也和铁石心肠联系不到一起。她连自己眼睛都不相信，会相信旁人嘴上说的话？

于是苏蝉眯着眼笑道：“老道长呀，我真的差一点就信了。你在背后这么说叶公子坏话，你这么坏他知道吗？”

扶空道人哎了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

喋喋不休不是他的风格，苏蝉不耐烦听，他还不耐烦说。叶知秋这些事连遮带掩，知道的人很少，扶空道人虽然是从故人嘴里打听到，但终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来。

再者来说，背地说叶知秋坏话，确实不厚道。

除了那一件事，令人感受到害怕，叶知秋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相反是做了不少救人的好事。扶空道人有些无奈，从那卦象，他确实感觉苏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特别是和叶知秋在一起，有血光之灾难。叶知秋是聪明，可聪明也意味着心机深。

作为巴蜀第一神算，他的直觉一向是挺灵的。

此时听到叶知秋不好的事，苏蝉也不知怎么，有些满腹闷气，开始皱眉思考，她认识的叶知秋是怎样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叶知秋很好。

……

暮色撒落，天上明月皎洁如雪，地上千山在阴影下依旧一片黑暗，夜里的寒气可以清晰感受到。

苏蝉和扶空道人顺着湘水流向，走过山林草地。越往下流走，地势越平坦，河水在凹地成大大小小的湖泊。

扶空道人捡柴火，在一处平地生起篝火。

苏蝉站在小高地上，极目远眺，还没见叶知秋回来，又开始担忧起来。

扶空道人却是不管不顾，依偎在草地上，漫不经心，神情说不出的惬意，他素来自在惯了，席地而睡没有半分不适。

苏蝉不理他，走到湖边。

随后她一掐指，湖里的鱼就汇聚过来。这法术名为“招鱼”，招引鱼儿，是鲛人族粗浅的法术，也是苏蝉为数不多擅长的法术。

苏蝉默默对鱼儿道了个歉，拿起树枝插了几尾鱼准备做烤鱼吃。扶空道人一直在偷瞄着，最后忍不住乐了：“呦，你还会法术？”

苏蝉还是不理他，来到篝火旁，皱着小鼻子道：“没调料。”

“调料？老道有啊——”扶空道人拍了拍手，手拍腰间法令，下一刻手里凭空出现了一袋盐，嘿嘿笑道，“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苏蝉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回苏蝉总算看清了，扶空道人从哪里凭空拿出东西。

是他腰间的法令。

法令形状是上圆下方形，代表天圆地方，道法自然。

道门有三大瑰宝，即道字、法印、法令。法令是修道者必备的法器，门派不同，法令也不相同，这些法令通神通灵，作用五花八门，有的的驱役鬼神，有的开辟须弥，有的镇法护身。

只是用法器装盐这些调味品也是没谁了。

苏蝉看了法令几眼，心底那个羡慕啊。道家，是神州大地最出名的势力之一，修道之人数不胜数，门中宝贝也是不少，要是她有道门法器，肯定不会只是装调料。

有了调味品，烤出来的鱼才算有了滋味。

苏蝉将火烧得很大，用枝叶穿过鱼并撒佐料，用叶子包上，才插在篝火四周。扶空道人早被香味吸引，搓着手，那一副迫不及待样子让人见了就发笑，可苏蝉就慢吞吞，真是吊足了他的胃口。

篝火熏人，折腾老半晌，终于等到烤鱼出炉。

看烤鱼冒着油，还滋滋作响，扶空道人立刻抢了过来，一口咬下，当即愣住了，不出所料果真极为鲜美，唇齿留香。

苏蝉笑眯眯道：“好吃吗？”

扶空道人哪有空说话，只不停点头。

好吃，何止是好吃，一开始是有点烟味，但里头是真鲜美，咸淡适宜，不像那些除了一层鱼皮，里头白花花的鱼肉全无味道。

“老道长，我这么辛苦，做了好吃的烤鱼，你能不能奖励我，教我修道。”苏蝉展颜而笑，双眸带着期盼道。

扶空道人听到这里，眯着眼，瞄了苏蝉一眼。

小姑娘意图暴露了。

扶空道人本不想教苏蝉道法，只是看着手里香喷喷的烤鱼，实在是被征服了，轻叹了一声。

罢了，吃人嘴短。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做鱼很有一套。作为老吃货，他最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他为了美食做了太多的蠢事，想当初因着要吃太和公一口炙鱼，他曾屁颠屁颠地跟了厨神太和公足足半个月，差点没害太和公得了抑郁症。

扶空道人无奈道：“好吧好吧。”

苏蝉呆了呆，没想到扶空道人真答应，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她勉强冷静，捶着扶空道人的肩膀，笑着道：“师傅真好。”

扶空道人呛了一口：“慢着，我没说要做你师傅。”

“你教我道法，不就是师傅？”

“……算了算了，随你怎么叫。”

篝火在燃烧，扶空道人吃完了烤鱼，意犹未尽，随即轻呼了口气，准备讲道法。

苏蝉坐在旁边，托着香腮，好奇聆听着。

“上古之人，春秋皆为百岁，不乏神仙之流人物。世上修行之法千千万万，没有所谓公认的正途，道家有道法，巫教有巫法，以为修行必须遵从道家或者巫教，就是徒增笑料。单单我们道家，就有三千法门，不过呢，在我们道门，丹鼎派发展了一道修行体系，影响颇大，被无数修道者奉为无上的法门，是长生之术，称作练气术。”

“练气术，就是炼气化神、百日筑基、金丹初成、三田育婴、元神出窍、合体神游、成就金仙。目前这套练气法门最为流行，我教你这练气法门，怎么样？”

苏蝉眨了眨眼：“师傅呀，听起来好复杂。”

扶空道人说道：“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一句炼气化神的工夫。金丹初成，三田育婴，说的只是是练气化神会让你身体发生的变化，让你延年益寿，但不会让你比常人强大。”

苏蝉皱着眉头：“不是吧师傅，炼气化神、百日筑基、金丹初成、三田育婴，修行到这种境界，还打不过凡人？这练气术好烂！”

扶空道人唉了一声，道：“练气就是这样，修成元婴被凡人杀死，这很常见，外头那些得得道的道士不就常常被人杀了。唯有修行到阳神出窍，神游身外而通灵，才会让你异于常人，算真正练成了练气法门。”

“不要！我不学练气。”苏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笑眯眯道，“师傅，没有没比练气法好的法门？我看你刚才画地为牢好帅，想要施展这个法术又是修行了什么法门？”

扶空道人无言以对。

他愿意教就很好了，这小王八蛋竟然还挑剔上了。

练气术虽然不会让人变得多么强大，但是却让人寿命变长，不知多少人想学而没有门径。上古之人，春秋皆百岁，上古练气士活了数百岁，称作陆地神仙，练气术号称长生之术，好处大着呢。

扶空道人只好耐心说明牛练气术是何等逆天。

练气化神，在腹内聚结金丹，最后凝结元婴，遍体生白，可以说是半仙之体。

苏蝉却越听越哆嗦，猛摇头道：“又不是要生孩子，肚子里还出现个婴儿？简直要吓死人！！”

元婴的修炼，内丹的修炼，堪称道教正统的长生之术。然而苏蝉却说是在肚子里出现婴儿，简直跟生孩子一样，当真是异于常人，差点没把扶空道长震得个七荤八素。

苏蝉又嘀咕道：“我看过书上说，有些练气士练到走火入魔，还只吃婴儿肉，真的是太恐怖了。”

扶空道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憋不住，没好气道：“好，你要学我的画地为牢，那是聚灵法，三花聚顶，是三口不言六耳不传的法门，你要学我也可以传你。不过，我可要告诉你了，练气士寿命最长，你想好了？”

苏蝉想了想道：“要不我都学吧。”

扶空道人：“……”你不是不要生孩子吗？怕走火入魔吗？

“师傅，你知道叶公子修行了什么法门？”这时苏蝉又笑眯眯问。

“他啊，那是御剑术，是蜀山剑派的法门，御剑飞行，修炼到极处，千里外就可以取人首级，也是极强大法门。”

“那我学这个御剑术吧。”

扶空道长：“……”

揉了揉太阳穴，他脑袋有点疼，发现教苏蝉就是个错误，耐心地劝导道：“贪多嚼不烂，还是练气术最适合你了，活久点多好。”

苏蝉鼓了鼓嘴，嘻嘻笑道：“师傅，我还没嚼呢，你就说我嚼不烂，我就学御剑术和聚灵法吧，什么练气术滚一边去，我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