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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渺惊鸿传》第十一章 巴山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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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镰刀沙漠,极目远眺,大漠无边无际,如同一片黄色的海洋,天地间,只有尘土的味道,干涩如烟。

大概一个时辰后,骑兵们来到一处沙丘地带,连绵起伏的沙丘宛如一座座小山峰,千姿百态,绵延不绝,似无尽头。

要千云骑坐在驼兽两峰间的背脊平坦处,脸上不见半丝汗水,大漠的热浪对他几无影响,依旧一袭黑袍,和并肩而行的项天行轻声交谈。

项天行更是毫无行走在炎炎沙漠的感觉,乘骑着驼兽走在要千云左侧,青衫长袖,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二人行在队伍中间,骑兵们将他二人簇拥着一道前行,忽见千夫长黄达虎分开队伍由前面来到他们跟前,先是朝项天行抱拳行礼,然后跟要千云请示道:“将军,沙漠里太热了,是不是在前面的沙丘背阴处让大伙休息一会?”

要千云点点头道:“通知队伍休整小半个时辰。”

黄达虎得令后大声招呼众人,骑兵们一阵欢呼,加快速度赶到背阴处下了坐骑原地休憩,另有四名骑兵座不离鞍,散到四周警戒放哨。

要千云扭头对项天行微笑道:“项老,咱们也到前面小憩一阵可好?”

项天行这才睁开双眼轻声道:“这片沙丘倒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要千云一愣,疑惑道:“项老可是看出点什么?”

项天行轻笑道:“我也就是有感而发,敌人应该不会在此地动手!当年我可是差点葬生在此!”

要千云诧异道:“你来过镰刀沙漠?”

项天行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沙丘,娓娓叙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命丸境,年纪比你现在要小点,有次被仇家追杀,一直追到镰刀沙漠里,就在这片沙丘处遇敌袭击,身受重伤,正当我以为定是难逃一死时,一位武林前辈恰巧路过这里,重创强敌替我疗伤,并将我带出沙漠,我这才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要千云从未听过项天行提起此事,很是好奇地问:“这位武林前辈是谁?”

项天行从袖中抽出双手,朝天抱了抱拳罕见地恭声道:“这位前辈已有二十年未在江湖上现出踪影了,他就是人称巴神的巴惊山老前辈!”

要千云“呀”地发出惊呼声道:“巴神?就是那位又被人称为酒神的武林前辈?”

“正是这位前辈,想当年他和剑仙雨落夜携手江湖,不知被多少人传为武林佳话!”项天行满怀感慨,说到这儿不疾不徐地念了起来,“巴山夜雨,神仙眷侣;雨仙巴神,落魄惊魂!”

饶是要千云平日再深沉内敛,听到这等从未听闻的前辈轶事时,也是眉飞色舞,不依不饶地问道:“巴山就是巴神巴惊山这我知道,那个雨仙是谁?和巴神是江湖情侣?怎么从未曾听说。”

项天行目露戚色道:“那是三十多年前流传的佳话了,你还没出生呢,自然未曾听过。剑仙雨落夜,飘尘若仙,绰约多姿,江湖上又称其为雨仙,不单是指她姓雨,更是因为她手中一柄听雨剑,舞动起来如同风雨漂摇,传闻中听雨剑出天惊地变,剑芒遮天蔽日,无孔不入!可惜,自三十多年前,尘世中再也不见雨仙的芳踪,巴神重新孤身一人浪荡江湖,没想到二十年前也失去了行踪,自此这对名动江湖的神仙侠侣,彻底销声匿迹!”

要千云听得如醉如痴,不禁心驰神往道:“这等武林奇人,不知我要千云何时能遇到。”

项天行却不理他,自顾轻喃道:“江湖上总是传闻巴神前辈杀人如麻,雨仙不喜他暴虐性格方才离开,却不知他老人家从来只杀该杀之人,雨仙前辈慧目如炬,又怎会因此弃他而去呢?”

要千云向项天行展示了什么叫不耻下问,再次追问道:“雨仙用剑,所以又称剑仙,那么巴神为什么又叫酒神呢?难道他用酒作武器?”

项天行大笑出声道:“巴老前辈之所以被人叫作巴神,一来指他姓巴,二来则是源于他的成名绝学巴梦拳,据传与他交手时犹处梦中,半梦半醒,不知何真何假,中了巴梦拳的人更是难以醒来,直至死去。至于他老人家为什么又叫酒神,那是因他嗜酒如命,所以才称他为酒神的。”

“还有如此奇异的武功?”要千云咂舌不已。

项天行忽地低声叹道:“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老人家,聆听教诲了!”语气异常恭谨,他从来没去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巴惊山是否还在人世间,他的记忆永远定格在那个高大身影一拳轰退敌人的刹那。

众人进入大漠约莫巳时时分,而此刻已是午时左右,太阳如火般炙烤着大地,沙漠里愈来愈酷热,项天行和要千云二人虽说内力深厚,阳光下曝晒着也颇不舒服,项天行说完巴神的事迹后,两人便来到个沙丘北边的阴影处歇着。

要千云扫视了下周围的骑兵,大多数骑兵皆敞开轻甲怀抱朴刀,背靠着沙丘闭目而憩,还有几名内力稍弱的骑兵蹲坐在砂砾上,脑门上挂满汗珠,想了想他抬手招来个骑兵道:“让范老三来我这一趟,我问他点事。”

须臾后,一个黝黑的壮年汉子急急地小跑过来,捶胸行礼后有点紧张:“将军找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范老三是这支骑兵队伍里的向导,打小就在镰刀沙漠周遭长大,入伍后一直呆在云水关守关,也是一名老兵,虽说只有炼体境的修为,却因熟悉这片沙漠,被要千云当作向导带了出来。

要千云轻拍他肩膀示意他放轻松些,浅笑道:“从这里穿过沙漠大概还需要多少时辰?”

范老三正忐忑不安地猜测将军找他何事,听及只是询问行程之类后松了口气,挺直身子,毕恭毕敬道:“回禀将军,以驼兽的脚速来说,申时前后我们就可以走出这片沙漠到达北边的落叶镇,最迟酉时左右可抵达当阳城。”

事关重大,队伍里除了项天行和黄达虎,其余人皆不知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都以为是护送要千云回凤山城,至于为什么带上这么多命丸境高手,也只认为他心血来潮而已,无人会往深处去想。

要千云心内暗忖,不知敌人何时何地出手,不过肯定是一场厮杀,耗费多久谁也不清楚,倒不如早点赶路,倘若一切顺利,应该能在夜晚来临前穿过镰刀沙漠,一念至此他指着沙丘问道:“这一路过去我们还会经过哪些特殊的地方?以你的经验来说可会碰到沙尘暴?”

范老三腰身依然挺得笔直,回道:“再往北几十里地,那儿有片量天尺林,大概四五里长宽,我们可在那里补充些水分。另外,小的在经过秦家镇时,特地问了以前的老朋友,前天夜间沙漠里刚出现过一场沙尘暴,这个时节沙暴本来就发生的很少,再看今天一丝风都没有,应该不会遇到沙尘暴。”

要千云暗自点头,侧身征询了下项天行的意见,然后瞅着不远的黄达虎大声道:“传令下去,整装出发!”

黄达虎听命立即传令下去,众骑兵纷纷起身,整理好衣甲兵器,跨上驼兽,几名警戒的骑兵也已归队,一行人往北继续前行。

骄阳如火,大漠无疆。

肖牧雨抬眼眯了下天空,灼热的阳光如刀锋般刺人,前几日还在冰封雪地间裹着皮袄,今时却已来到这一千多里外的沙漠里穿着薄衫,暗叹着世事无常。

又行了一会,他心内逐渐焦急起来,已经进入沙漠两个多时辰了,除了进沙漠前找到那簇绒毛外,再无所获。一路行来,满目荒凉,沙漠表面泛起鱼鳞状的褶皱,仿佛一张张丑陋的笑脸,在讥讽他的无能为力。偶见几株枯黄的树木,也是如同病入膏肓的老人般,死气沉沉。

黑日狮子马耷拉着脑袋,踽足慢行,完全失去往日光鲜照人的俊姿,肖牧雨本就为寻找玄狐,并不快速,也就放马由缰任它行走,心中总觉方向并无差错。

翻过道斜长的沙坡,忽见远处隐有大片绿影,肖牧雨听说在沙漠中偶有蜃景出现,人在饥渴难耐时最怕见到蜃景,原以为前方有水源可以得救,谁知筋疲力尽赶到时什么都没有,再看还在远方,精神恍惚下再赶过去仍是场空,反反复复终力竭而亡。

想到这个,他夹了下马腹,稍稍提快速度,朝那个方向赶去,越来越近,那片绿色也越来越浓,凝目望去,大簇大簇无名绿树参天耸立,占地甚广,方知这绝非海市蜃楼。

马儿似乎也闻到了绿色的味道,渐行欢快,很快便来到近前,只觉这种绿树不似树木。但见圆柱状的枝干绿中泛黄,丛丛尖刺由高至低,错落有致地布满身躯,有些耸入云天,宛若张臂欢呼的居人,高达数丈,有些颗颗相连,恰如放大数倍的莲蓬,却又参差不齐,除了这种绿树,周边还散落生长了些其他细小的灌木。

肖牧雨从未见过这种树木,也没有听谁说过,更别提叫出名来,他索性系好马儿,喂了它整囊清水,信步走入从中。刚转了个弯,便见到一方丈许高石碑巍然而立,满是尘土,隐约可见其刻有文字,肖牧雨轻点地面,纵身而起舒展双臂,从上到下拂去沙尘,石碑上硕大的文字顿时现出,历经岁月洗礼,不减半分磅礴气势:“大漠千寻杳却烟,山绝水尽命若悬。无穷碧落量天尺,胜似人间四月鲜。”左边还有几行小字:“龙和二年五月孤身陷于镰刀沙漠,走投无路之时发现大片量天尺林,方才得救,后于龙和四年重返旧地立此碑以谢恩德,无空子,龙和四年十月谨立。”

“量天尺,原来它叫量天尺,倒也形象。”肖牧雨抬首看看数丈高的量天尺,点点头道,“只是不知龙和年是哪年?印象中没有哪国有这个年号啊,可能很是久远了!”这话其实稍有差矣,他读的书大都为武功秘籍、兵法谋略、诗词杂谈等,很少涉及通史之类,而那些书籍即使偶有提及年号也是语焉不详,并不贯通。

看完碑文后,肖牧雨知其可食用,不禁跃跃欲试,抽出匕首小心地切下一小块剔掉尖刺放入嘴中,只觉微苦多汁,并不是很好吃,哪抵半点人间的四月美味。

“无空子这个老骗子,哄我吃这玩意!”肖牧雨吐掉嘴里的量天尺茎块,愤愤不平。他也不仔细想想,无空子是在又饿又渴濒死之时吃的,那时别说是多汁能吃的量天尺了,哪怕明知有毒,只要有丁点水分,估计也会慌不择食。

正当肖牧雨自怨自艾时,突地有道声音隐约传来:“哈哈,这只银狐不知死活怎会来到沙漠,倒是可以美餐一顿了!”

肖牧雨大惊失色,那人所说的银狐莫非正是玄狐瓜皮,要不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会有其他银狐跑到沙漠里来。他连忙屏声息气,循着方向悄悄摸近,又听到另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走了,老七,首领发讯号集合了!”

肖牧雨心中大急,越发断定那只所谓的银狐确是瓜皮无疑,若是被对方跑了,这么大的沙漠到哪去找,更何况听那人语气瓜皮命在旦夕。

不及细想,肖牧雨取下背后大弓,凝神贯气尾随而去,只见一道身影在丛中轻盈飞舞,宛如穿花蝴蝶般,不闻半丝声响。

那两人说笑着往前行走,先前那道声音道:“三哥怕啥,咱们肯定来得及和首领汇合,老大他们不是往南边查探去了嘛,算算时辰那帮人应该刚出沙丘!要不咱俩先将这只银狐烤了吃掉,首领在这美味哪还有咱的份!”

肖牧雨轻轻拨开灌木丛,两道背影映入眼帘,离自己不足三丈。其中一个矮胖子落在后面,掐着只银狐的颈皮拎在手里,肖牧雨一瞥便知那只银狐正是失踪的玄狐瓜皮。

前面一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比矮胖子略高些,生得尖嘴猴腮,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也好,索性咱兄弟在这吃饱喝足再上路,嘿嘿!”

肖牧雨闻言睚眦欲裂,默运蒙气诀,须臾间功布全身,抽出囊中利箭搭到弓弦上,暗自大骂:“上路,老子这就送你们上路!”

一只利箭唰地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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