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此诗不俗”

“诗仙李太白的诗文如何会俗？只是诸位，难道没有发现此诗有何精妙之处吗？”

“噢？此话怎讲？”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这句话，细细品味一番，难道不精妙吗？“

“明断自天启……天启……精妙，果然精妙。“

“天启小皇帝断送大明朝，诗仙果然是诗仙，一语断言身后百年之事，实在令人佩服。“

“既然天启小皇帝断送大明朝，那这大略驾群才必是大智者横空出世。想我江南子弟蛰伏二百多年，名仕辈出，也该是与这大道争锋一番了！”

“可是……这诗不是当年李白说秦始皇的事情吗？“

“……”

“……”

“……”

京师内城，靠边上有一座宅子，宅子不大，却内有乾坤。

青砖黑瓦，朱红大梁，油漆彩绘；石刻有蟠桃、麒麟、佛手、象等，可谓一道门的背后一道景。

穿过那假山流水的小花园便是主人家的书房。

书房的中堂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男一女在某处别致的庭院中行那苟且之事。

本欲取笑这主人家表里不如一，附庸风雅浅薄低俗的脸面。可细细瞧去，便开不了这口，此画只怕有价无市。

只见这副画的左上角有一方落款盖印：晋昌唐寅。

主人家叫汪文言，东林党人。现任职内阁中书，负责内阁文书的抄写整理。这是个从七品的官，比县官都小了一级。虽然小，用处却很大，朝廷上的任何事都需要从他的笔下过，简直就是明朝的信息枢纽中心。

今夜，百灵台上有一盏油灯五碗茶，四个朋友来找他商议要事。

油灯昏黄、照不清他朋友们的脸。不过在早些谈话中，只记得开口念诗那人叫钱谦益，其他人不晓得。

“不至于此吧！小皇帝虽然平庸，却并无大错，登基这三年对我等东林门人礼遇有加。”

“缓兵之计而已，国库空虚，政令不达。但凡是个皇帝都忍不了，他忍了三年了。是你，你忍的了吗？“

“别忘了，侯大人在诏狱月余。魏忠贤这等出生于市井勾栏瓦舍的小混混最是滑头，没有小皇帝的暗中授意，他该是守着这来之不易的富贵，有那个胆子惹事吗？“

“我有两个学生在刑部任职，据他们所说，侯大人并未受刑，只是关押。“

“小皇帝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我东林门人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动作太大。“

“只是不知，这是一次警告，还是小皇帝想要把这户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从而慢慢瓦解我等。“

“小皇帝今年十九岁了，已经不能称作小皇帝了。幼虎长齿，最是凶狠。“

“皇家养士两百余年，一封圣旨变能搅动天下风云，余威不可估量，老百姓毕竟认得还是他朱家人。“

“我东林虽有几十年底蕴，可内部尚不统一。一旦起事，赵x南星、叶向高、杨涟这些明面上得大人们得态度就会变得十分微妙。他们都是顾命大臣，身受先帝托孤的信任，就是这不忠得百年骂名，思量再三不见得会助我们。“

“坐以待毙，非我所愿！“

“我已安排购买五百名聋哑儿童充当死士，五年日日操练便能养成冷血杀手。“

“御膳房，禁卫军，甚至皇宫太监，我留有暗棋以备他日之用。“

“江南各大家族百万两黄金供我等使用。“

“遥想司马懿当日风光，必定别有一番滋味。细细品来，人之大幸，莫过于此！“

“文言此语，知我。“

汪文言笑着看了一圈百灵台上得四位朋友，举起台上的茶碗对着钱谦益遥遥一端：“明断自天启，受之今日之语实乃真言，此茶敬你！“

钱谦益端起茶碗回敬汪文言，刚要入口，眉头微微一皱：“此茶太凉，配不上你我今日豪言壮语。！还是重新添水，我再敬过。“

……

……

同样在一处百灵台上，有人商议着屠“龙”如此“高级”的事情，有人却在为了些蝇头小利争的面红耳赤。

“蝇头小利？老夫虽不是这市井中人，可赌坊日进斗金还是知晓一二的，姜南你不能框我！”

“张大人，你过两日好歹也是堂堂当朝三品大员了，怎么还能为了这区区碎银子如此大动肝火，有失体统啊。”

“小子你莫抬大义来讽我！老夫一把年纪了，不爱字画、不爱美人，更不享口腹之欲。唯独对黄白之物，生而迷恋，无法自拔。”

张正风在听到姜南说出不想开赌坊的那句话之后，气的捏断了好几根自己下巴上养了几十年的胡须。

“第三大街商铺本就不多。那个地界龙蛇混杂，乌烟瘴气，开门做生意亏本是常事。一直以来霹雳阁就靠着几座赌坊养家糊口。如今，老夫让你占了那块地，你却放着唯一赚钱的营生不做，是何道理？”

姜南心想，难道告诉你，老子前世被赌坊坑的差点跳楼？一个晚上几百万出去都听不见回声？发牌的女荷官还以为碰到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私下里问要不要一起喝点酒,结果别说酒钱，自己连打车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

“我在苏州城这几年一样日进斗金，可你见过我苏州打行开过赌坊？我姜南确实是个帮派混子，可也是一个有原则的帮派混子！说不做就不做！“

“你是个…….有什么的？“张正风惊奇的问道。

“我是个有原则的帮派混子！“姜南斩钉截铁的回道。

“帮派混子…的原则…是什么？恕老夫闻所未闻，还请姜大帮主赐教。”

“额…不拿…不…不抢人民群众一针一线！”

“人民群众大概是老百姓的意思吧，你不从老百姓身上拿钱，你哪里来的钱？难道姜大帮主在苏州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壮举？可惹恼了江南的乡绅家族，你为什么还没死？”

一月之约已到，张正风如约将于后日任职刑部左侍郎。

今夜他私会姜南为的就是九帮之事。

“对了，张大人还没告诉我，到底倒霉的是谁？”

“楚党的最后一位将军。“

“楚党？楚党还有将军？”

“说好听点是个将军，说难听点就是个喝兵血吃空饷的东西。”

“为什么是他倒霉？”

“阉党认为不是阉党就是东林党，东林党认为不是东林党就是阉党。朝堂上的事情，非此即彼，大意不得。要么不站队，要站队就要牢牢地站紧了。这位将军倒好，两边送银子，他不死谁死？楚党故旧如今势微，没人救得了他。你就放心地把地盘给我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