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天色阴沉沉的，让人有点压抑，庄凡跟着师傅徒步行走了近十公里，来到了另一个村子，站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只见这户人家大门内，已经摆好了香案，在香案前有十几个上了年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妪，她们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议论了一会儿后发现法明法师穿着红黄袈裟，站在门口，顿时就不做声了，一个个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向法明法师见了一礼。

随后都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庄凡。

庄凡被他们看得有点不自在，转移了目光，向着四周看去。

这时，他注意到了里头的香案前正站着一个少年，他的脸色很苍白，似乎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师傅，这是什么法事啊？”庄凡转头小声地问道。

“超度的法事。”法明法师的回答很简短。

庄凡了然，难怪要自己背《往生咒》，原来是让自己在这里念诵，超度亡魂。

“这爱女家的外孙怎么来了？”庄凡的外婆名叫曾爱女。

那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中，有人认出了庄凡。

庄凡循声望去，对那名老妪有点印象，在外婆家见过几面。

“张奶奶好。”都是奶奶辈的人，庄凡喊起来没有一点心理障碍，人家的孙子小时候还跟自己一起玩过呢。

“这是贫僧最近刚收的弟子。”法明法师为其他人介绍道。

庄凡上前以晚辈的姿态一个个地见了礼，众人对这个懂事的孙子辈很和善，也赞不绝口，不断地夸赞着懂事。

夸到后面，庄凡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于是挪了挪身子，来到了那名少年的身旁，说道：“嘿，你叫什么？怎么她们好像都看不到你一样。”

庄凡的动作跟言语让法明法师以及现场的众人为之一愣。

现场的突然静默让庄凡有点不适应，而那名少年苍白的脸上此时露出了笑容，说道：“我叫高富林，你也是和尚吗？”

“我不是和尚。”庄凡摇头说道，随后注意到了四周异样的眼神，法明法师还好，若有所思，其他人则是一个个古怪地看着他。

“小凡，回来。”法明法师突然招手道。

庄凡闻言，顺从着他的话，再次站在了法明法师的身旁，然后朝着那名少年看去，这才发现那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庄凡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眼中尽是疑惑，求助着法明法师，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傅，我刚刚是不是看到鬼了？”

法明法师一脸的严肃，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领着庄凡来到了香案前。

庄凡这才发现，香案上平放着一个相框，相框内的黑白少年就是刚刚他看到的高富林。

在这一刻，庄凡脑海嗡鸣不止，他刚刚竟然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可是那个死人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其他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鬼魂。

庄凡意识到，别人或许看不见鬼，但是在自己眼里，鬼跟人都是一样的，并不是透明的。

“他还在这里吗？”法明法师问道。

“不在了！”庄凡说。

两个人的对话没有避讳，身旁的十几个老妪都听得清楚，此时其中一名老妪顿时趴在了香案前哭喊了起来。

“我的孙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其他人见状上前安慰着，好一会儿才将那名悲伤的老妪拉到了一旁。

高富林听到奶奶的哭喊，从屋里头探出了头，脸上带着笑意，然后发出了极为古怪的笑声，回荡在这不大的厅堂中。

庄凡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富林的面孔在扭曲着，隐隐带着一丝快意，那快意庄凡难以理解。

在知道了对方是鬼后，庄凡在最初的害怕过后镇定了下来，当初鬼宅里面对见不到的鬼庄凡都不怕，现在也没理由会怕了这么一个小鬼。

“师傅，他又出现了。”庄凡说道。

“哎，造孽啊！”法明法师闭上了眼睛，轻声念了几句经文，庄凡听不懂。

随着那名老妪的哭喊声逐渐消弱，高富林的怪笑声愈发地响亮刺耳了起来，奇怪的是其他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

庄凡觉得太刺耳，而且那快意开始影响了庄凡的情绪，奶奶因为想你而在哭，而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庄凡越想越气，恨不得那刺耳的笑声立马消失。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庄凡直接进入了里屋，站在了高富林面前。

高富林比庄凡矮了一个头，为了不仰视庄凡，悬浮在了半空中，俯视着庄凡，眼神很冷。

然而笑声依旧，没有回答庄凡。

庄凡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的特殊，所以始终留意着他的行动，见他怒气冲冲地进入了里屋，而后又在怒斥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哭喊的老妪也停止了哭声，聚精会神地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她们没有人敢上前，虽然死者是一名小孩，但是死者为大，不论生前大小，加上鬼怪的神秘，这才导致了她们不敢去面对，去见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富林。

就连他的奶奶也是如此。

“法明法师，爱女的外孙可以看到小林？”高富林的奶奶忍不住地上前询问道。

法明法师点头不语，宝相庄严，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同样静静地倾听着屋里头的声音。

“我问你话呢，你奶奶在那里哭，你在笑什么？”庄凡怒目圆睁呵斥着。

“他们该死。”高富林此时的声音很尖锐，就好像是海豚一般，不过不纯粹，尾音有点沙。

庄凡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什么叫他们该死？他不懂。

“她是你奶奶，难道你以为你死了，你们就没有关系了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念她的好吗？”庄凡怒喝着。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高富林依旧俯视着庄凡，脸上挂着冷笑。

“无论你怎么死的，她是你长辈是你奶奶，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诅咒她。”庄凡说道。

“我是他们害死的，我不去投胎，我也不要极乐，我要所有欺负我忽视我的人为我陪葬。”高富林面孔扭曲着，苍白的脸色出现了丝丝黑气。

一墙之隔的厅堂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房子里刮起了嗖嗖的冷风，吹得人心里发寒，那风吹的突然也消的突然。

那香案上的黄布被风刮起，簌簌作响，然后又突然落下，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仿佛都进入了一个冰窟窿一样，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温度骤降了十几度。

高富林的奶奶从庄凡的话语中猜出了孙子对自己的怨恨，泪水忍不住地滚落而下。

法明法师也感受到了那突起的冷风，一脸的严肃。

屋里头，庄凡并没有降温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怒目金刚一样，瞪着眼。

高富林身上出现的黑气给庄凡带去了不好的预感，感觉很邪恶，此刻的他正下意识地，两眼射出了唯有他跟高富林才能见到的金黄光芒。

那金黄光芒的出现好像太阳光照射一样，落在高富林身上竟然开始令他燃烧了起来。

“啊。痛。”高富林忍不住地叫唤了起来。

这时，法明法师出现在了庄凡身后，一脸的慈悲，轻声说：“阿弥陀佛，死去的魂就该早日投胎，留下来耽搁了自己也害了亲人。”

“死和尚，你懂什么？”高富林闪身避开了金黄光芒的照射，咆哮着。

法明法师听不到，高富林的奶奶此刻也出现在了庄凡身后，顺着庄凡的眼睛朝着旁边的楼梯看了过去。

“小凡，奶奶错了。你原谅奶奶好不好。”高富林的奶奶伸手朝着楼梯摸去，想要触碰自己的孙子。

庄凡此时也收起了金黄光芒，高富林悬浮在那漆着棕色木漆的光滑扶手上，冷眼看着奶奶的接近，手一扬，一旁的小板凳突然移动了起来，绊倒了还没有彻底落脚的奶奶。

看着奶奶的摔倒，高富林再次笑出了声。

“师傅，难道人死了后人性也会变吗？”庄凡觉得高富林不应该会是这么一个恶鬼才是，他的五官很柔和，应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小男生才是。

“人之初，性本善，他死后的恶其实是生前积累的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他的魂在这，还是赶紧超度了吧。”法明法师说完就转身去了厅堂。

师傅好像知道高富林是怎么死的。庄凡心中猜测着。

到底是怎样的怨，让这么一个孩子怨念这么深？庄凡决定通过高富林的奶奶了解下原委。

庄凡上前将老妪搀扶了起来并问道：“林奶奶，高富林是怎么死的？”

老妪一听庄凡问话，面容悲苦，咬了咬嘴唇，正要启齿的时候，高富林面容狰狞着出现在了庄凡的面前。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啊。”高富林的突然移动并未吓到庄凡，倒是他奶奶仿佛感受到了孙子的突然出现，身体打着颤，泪眼婆娑。

然后全身无力，向后倒去，好在庄凡在旁，搀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