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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念》灼心 10 - 先生之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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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10先生之笺

灼心10《先生之笺——吾爱,与病入膏肓的我》

在风伏点头表示自己想要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先生缓缓地开始了这则故事的叙说。

“他国一个无名的大山之上,有一户人家,以砍樵为生。这户人家只有一个独子,而作为樵夫的儿子,这户人家的儿子从很小的时候便成为了一名樵夫,准备承接父业,继续在山中砍樵与拾取山珍为生。不过一切并不顺利,在年轻的樵夫还未成年之际,这个小国家遇到了一场战争,他的父亲,也就是老樵夫被征召入伍,再也没有回来。樵夫的母亲自然悲痛欲绝,也正是这件事情促使着她不愿意让儿子像丈夫那样碌碌一声却最终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于是,她变卖家产,举家搬去了邻国的一个边境城市。”

先生说到这儿,稍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后边应该如何阐述,又或者是在回味着什么。

趁着先生中断之际,风伏赶忙问道:“这位母亲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的呢?”

先生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是对他插话的无言的责备。

“对不起,先生。”风伏压下脑袋,惭愧地说:“只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离开家里,再也没回过家了,所以……我想要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先生听完了风伏的话,他的话语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噤声,静听便可。”

见风伏答应了一声,先生继续道来:“背井离乡搬去邻国小镇后,他们俩的生活也不见比以前好,年轻樵夫去附近的山上砍柴,母亲则是在家给附近的人家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手艺活才勉强足够度日。尽管贫穷,可是住在这儿至少不用经受战乱的波及,母亲也心满意足了。未曾想,不到五年,年轻樵夫刚刚成年没多久,母亲便猝然长逝。不敢违背母亲最后的遗言,樵夫不再去砍柴拾荒,而是将母亲的遗产换得一套笔墨纸砚,在家自学了一年书,便收拾好行囊,去到更大的城市以谋求功名。”

他成功了吗?风伏很想这么问,但这句话在即将脱口的瞬间,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这个道理,是他来到这座城市许多年后才悟出来的,大城市不比乡镇村落,大家彼此之间不相熟悉。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有关系才能方便行事,可是一个乡野来的毛头小子在大城市里能有什么门路呢?不仅城里教书的地方不接纳他,就连边上小镇的一个破烂学堂也看不上他。最后,在一个工匠那儿做了两年力气活,攒了点儿银子,拿去讨好了一位官府退下来的老兵,老兵才将他推荐到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吏所里做了一名小吏。”

说完这句话,先生便不再说了。

“您说完了吗?”风伏脸上一阵不可思议的问到。因为如果按照先生方才所属来理解,这个故事并不像是一则故事,只是揭露了这个世上的一片冷漠罢了。

先生呼吸了一口气,便回答了风伏的问题:“如果仅仅说到这儿,故事就中断,那这则故事也只能算作不怎么欢喜的‘喜剧’了。不过,很可惜,故事还有着后续。”说完,先生喝了一口置于面前的水。

风伏那双原本有些失望的眼睛重新填满了期待。

“这个人天生大愚,吏所储存的文卷、上官的吩咐,甚至于府内的清扫,统统干不好,要么就是迟上好几日才做完。少不了其他人的责备,所幸,他还算是任劳任怨,再者他也遵守时限,也不与人争执,才没落得被官府除名的下场。除了这些,他还行了许多蠢事,不过就算是千错万错,他唯一没有做错的就是一直谨遵母亲的遗言,认真习书习字。在吏所为吏六载,原来的樵夫也通了一些人情世故,也粗通了一些诗文。他原以为这辈子就是当小吏的命运了,顶多就是再过十年,他资格老了些,给他当个规格高一些的小吏。可是命运的确是个了不得的玩意,它能让人一无所有,也能凭空给人希望。”

风伏知道,先生诉说的故事应该开始转折了。

不过先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风伏,问到:“听到这儿,你是如何想的?”

“听您继续说下去。”风伏说。

先生点了点头,说:“很诚实的想法。”于是,他看了看窗外,继续开口道:“恰逢秋至,正如今日的天气。一位老举人来到吏所办事,见整个府里满是目不识丁之人,唯有樵夫的才学令他惊愕。于是,得到老举人举荐的樵夫,去到这个国家新设立的一处大官府任职书记。不得不说,这个官府最为适合他了,即使是做小吏时候都存在的明争暗斗,在这个新设立的官府完荡然无存,所有人都矢志完善这个新生的官府。后来,许多年过去,他身旁的朋友们逐渐加官进爵了,只有他还在这个官府仕官。这是他刻意而为之,因为即便有晋职的机会,他都一一回绝了,因为他明白,只有这儿才适合如此愚笨的他。”

“这是个好故事。您是想说,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好未来等着自己吗?”听完这个故事,风伏说出了他的感想。

“唉……”先生又一次长叹,旋即他说:“如果故事在此中断,就算得是一个好故事了。”

还没等风伏反应过来,先生又开口了:“他成了大官,至少在这座城市里,这是一个不错的文职。过了而立之年,娶妻生子之事也自然是水到渠成了。一个年轻的官员,意味着前途无量,许多大家纷纷起了笼络之心,想将家里的女儿嫁予樵夫。不过,他纷纷回绝了,他不想同这些家族扯上关联。直到最后,他迎娶了恩赐与他似锦仕途的老举人的孙女,这也算得上一桩美谈了。可叹,好景不长,人生跌宕。婚后三年,妻子怀上了孩子,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孩子却因为她从小身子骨弱而流产了,她也染上了一身挥之不去的顽疾。”

说到这儿,先生的目光不再审度着这间课室,而是像缅怀什么一般,摆头看向窗外的清风。清风在窗外没有什么能够作为的,于是它扬起课室里的窗帘,染上窗帘的颜色,扑面而来。

“她这一病,长达十载,除了工作,他一心扑在妻子身上,想要治好她的病痛。前几年,她还能落地走走,后几年,她却一病不起了,病症带来的肉体的折磨令她苦不堪言。她总是对他说:放手吧,让我去吧,我只是你的一个累赘。甚至鼓励他,在她与世长辞后续弦,他拒绝了,只是自我地说了一句: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去。他无视了她的痛苦,只因不愿体会失去她的绝念,用尽药物,吊着她的性命,令她年复一年地体会伤病和苦痛。最终,在她染恙12年后,她还是挺不过去了。也许,是他天性冷血的缘故吧,在她去世后,他没有体会到他脑海中所臆想的那般绝望,甚至于,他的心里竟有着些许的欣慰。只因为,在她死去后,她再也不用感受病痛,亦不用担心自己继续成为他的累赘了,折磨她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说到这儿,风伏已经能够看见老先生抿着的嘴在颤动了:“她对他最后的遗言竟然是……对不起,我束缚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最想说的恰恰也是这一句话。”最后,先生朝着窗外缓缓伸出手,手臂曲着,似乎是要握住什么即将流逝,却已然不在的东西,他说:“聪明如你,也许已经猜到,不管什么樵夫、大官,还是最后那个自私之人,皆为老夫的自表罢。接下来的事情便索然无味了,老夫辞去官职,来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乡镇,开设一所学堂,时值今日,堪堪三十年……”

先生的眼神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轻风,伸出的手重新放下,就像是看着一位多年未见的友人,亲切而柔和。

外边的天色已然完全明亮,光明照耀在窗外荒芜的土地上,再也出不来了。几只在学塾房顶筑巢的鸟儿也在四下盘旋,虽然看不见它们,但它们相互之间玩闹的鸟鸣声不绝于耳。忽然,又是一阵清风,也许是打断了鸟儿们的玩闹,它们便不再叫嚷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一曲唱罢,先生一动不动,风伏也一动不动。

风伏怎能没想到?先生的年龄是他的数倍之多,经历的生离死别,怎么又会比他少呢?对于先生言语中的那些冷漠与命运之谈,他从侧面也能够想明白了一些。

许久许久以后,先生打破了弥漫于两人之间的沉默:“不久后,便要讲课了,认真听课吧。”

还未从先生的故事里回过神来,他只得生硬地点头,一直重复着这个过程。对于风伏只是点头的认同,先生也没说什么,他起身,离开了课室,去准备今日讲课的教材

风伏则是如同一根铁钉一般扎根在座位上,只有他的眼神时不时会移走几分,也许是被先生的故事震慑,也许只是单纯的思虑先生故事背后的投影,只有天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先生离开课室的,消失于一个墙角之后。

他边走着,苦涩的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自语道:“唉!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孩子,会经历如此的事情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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