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九灵还是有些歉意的说道:“牛小姐说的在理，晚辈的确有些不该，还有就是，”易九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本姓易，只是刘师叔的师侄，并非什么少东家，昨日也纯属一时情急，请牛老爷子莫怪。”

牛大川哈哈一笑:“难怪，这也无妨，师侄和儿子又有多大区别，刘玉虎能带你出山，想必也是很器重你的。”

易九灵笑了笑，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器重。

牛小姐也算半个讲理之人，此刻有些不好意思的，插话说道:“对不住了，刚才下车听路人议论，我才一时冲动，实在对不住，”说着向易九灵躬身抱拳致歉。

“没事，只要牛小姐明白其中缘由，不生我的气，以后别在这么冲动就行，”易九灵说道。

说着大家笑了笑，原本牛老爷子还想留他吃午饭，可是易九灵想着刘玉虎出门前的交代，婉言谢绝后急忙就回天虎武馆去了。

那天艳阳高照，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易九灵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百无聊赖之下，他想起昨日和牛老爷子的那场切磋，一时有了想法，于是拿出了一些大碗在院子里摆了起来，将全部碗里都倒上水，然后站了上去，想练习一下自己的脚下功夫，以前他看师祖无忧真人这样练过，只是无忧真人那时只是晨练蹲马步而已。而易九灵此时摆出了十几个大碗，心想，能在这上面走一圈，碗不破水不洒，脚下功夫可算成了，毕竟这种脚法练习算是‘活马’比师祖无忧真人那种‘死马’难度系数高很多，而且更注重脚法的灵活度跟力度。可是他太高估自己了，刚站上去还勉强能行，一动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即笨拙又难以控制脚下力度，甚至想保持平衡都是问题，没走几步就踩碎了几个碗，原本他想着碗不破，水不洒就好了，可根本就做不到，他意识到自己还差的很远，要想不让碗破，那都需要很高的技巧，更别说要水不洒出来了，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正当他在院内研究步法之时，背后一个声音惊着了他，“易兄弟好功夫啊”，易九灵脚一滑，‘啪’，碗又破了，鞋子上已是湿哒哒的，他回头看去，是陈家两位大少爷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下人。

陈少民走进院子，继续说道:“看易兄弟如此练功，昨日打败牛大川，看样子也是所听非虚啊”。

陈少钦也说道:“恭喜易兄弟啊，你可算是在天津卫打出名声了，英雄少年，了不起，了不起。”说着还对易九灵竖起大拇指表示。

易九灵赶紧截话说道:“两位可别听外面瞎说，昨天的事真是惭愧的很，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及牛老前辈一分，你们千万别说了。”易九灵不想他们这样乱说，一来，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更不想在惹怒牛家小姐。可是他怎么能堵住别人的嘴呢，更何况是这两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大少爷的嘴。

陈少民继续说道:“易兄弟太客气了，想那牛四喜打遍津门大小武馆几十间，未逢敌手，要不是你打败他，逼的二十年没出手的牛大川出来收拾残局，想必津门之内也没几个人了，这还不算了不起。”

陈少钦又急忙接话说道:“对，暂且不论输赢，光是能让牛大川出手，你能过上几招就算不得了了，你看看今天外面人的议论，都是说天虎武馆的少东家打败牛家拳，你们天虎武馆这下算是出名了，以后上门拜师的，我看门槛都得踏破。”说着他们兄弟哈哈一笑。

易九灵越听他们这么说，越觉得事情闹大了，他原本只是想帮忙，结果却惹出这么多事，他想起刘玉虎昨晚的行为，觉得师叔可能就是担心这些，甚至可能引来各方的挑战，他越想越有点后悔没有听师叔的话。

易九灵听得有些烦他们这么说，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两位少爷不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瞧，易兄弟这话说的，我们真是一番好意，再说易兄弟刚到天津，我们还没尽地主之谊，今天特来给你当向导，好好逛逛天津城。”

“谢谢两位好意，今天师叔交代，不能外出，改天吧，”易九灵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师傅他们今天出去办事，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我们出去玩下，你不说我们不说，他不会知道的，走吧”

听他们这么一说，好像知道师叔干什么去了，易九灵回头问道:“你们知道师叔办什么事？”

陈少钦疑问道:“刘师傅没告诉你去干什么。”

陈少民看易九灵一脸疑惑的样子，肯定他不知道内情，于是故作神秘的，说道:“昨日我们进城，你看到城墙那边贴着告示么？”

易九灵点点头，说道:“就看到很多人围着，却不知是什么事。”

“那是京城发下来的，说有一个要犯从天牢跑了，可能潜伏在天津，”陈少民说道。

陈少钦还特别强调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贼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据说被他杀的人有几十人了”。

“今早从京城来了一个捕快，请赵大人协助他，赵大人就请刘师傅去帮忙抓那凶徒去了，这么大的事，刘师傅怎么没告诉你呢。”他们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那个逃犯好像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一样，这让易九灵更是担心师叔，他更搞不懂的是，为什么官府抓人也让师叔去。

易九灵摇摇头，说道:“那不是师叔他们很危险。”

陈少民意识到他们俩好像说多了，话锋一转，故意轻挑的说道:“你还真以为他们会去抓贼啊，刘师傅只是带他们到处逛逛，糊弄糊弄京城捕快而已，你就别瞎担心了，还是和我们出去逛逛，听听戏。”

易九灵听他们这么一说，虽然他也想出去逛逛，但是还是担心师叔，说道:“今天就算了，我答应师叔不出门的，万一师叔回来看不到我，又要生我气了。”

“这个好办，我让陈田在这守着，万一刘师傅回来就到天津戏院通知我们，这样你放心了吧，”说着他们硬拉着易九灵出门，易九灵也想着，既然有人照看也就没想那么多，答应了他们，回屋换了身行头就跟着去了。

他们路过一个热闹的天桥集市时，易九灵看着一堆人在围观叫好，一时好奇，近前观看，原来是一个说书艺人在表演什么，陈家兄弟也好奇走近观看一阵，只看那人正开口吆喝着:

“这床前明月光，我叫朱得康，对，猪得有糠，我这个朱，得有观众。（大伙一笑，那人接着说道）我们这行当不好做，是刮风减半，下雨全完，今天天不错，咱给大伙说上一段，说什么呢，就说昨天，昨天我路过花雨楼（当时有名的妓院），迎面而来，有一洋人在楼下看着好多漂亮姑娘，他一个劲的喊着，狗，狗，狗……我一想这不对啊，于是，我上去一个大耳瓜子抽过去，那是狗吗，那是（鸡），敢情，洋人也有傻子，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刚听一段，陈少民不耐烦的说道:“听这下九流的玩意做啥，走走走，咱们听戏去。”说着就拉着听得起劲的易九灵往外走。

他们又穿过几条热闹街市，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楼宇门前，抬头蓝色大匾写着‘天津戏院’，陈家兄弟已知晚来，迈步进门，易九灵跟在后面，进去一看，里面已是人满为患，坐在最前面的几个耄耋之年的老戏骨还不时叫好，楼上的雅座也是满坑满谷，相比楼下人的喧哗，楼上的人只是陶醉其中小声哼唱。

见陈家少爷来了，一个跑堂伙计赶紧过来，一脸殷勤的说道:“两位陈少爷来了，您楼上请。”

陈少民回身对易九灵说道:“来，易兄弟前面请，”回头又对跑堂说道:“前面带路。”

易九灵有些不自在陈少民这么客气，可他又不知如何拒绝，只好也客气的说道:“陈少爷请。”

“今天你是主角，你请，”说着陈少民哈哈一笑。

跑堂带易九灵来到一间雅座，绒毛帘布拉开，首先看到一对红木的桌椅，从哪里侧目望去就是戏台，位置正好，此时台下正唱着一出《白蛇传》最后一折《祭塔》。

刚坐下，陈少钦说道:“哟，这出不错，我爱看”

“你懂什么啊，这也叫好，”陈少民瞟了他一眼，回头对易九灵讲道:“要说青衣，还得是京城的时小福，那可是天下第一的青衣大家，人家那嗓音，高亢嘹亮，情韵真切，特别是他的三娘教子，那真是百听不厌。”陈少民连说带比划的，说的很是沉醉。

易九灵也不太懂，他只是喜欢听而已，他看陈少民说得入迷，有些不屑的说道:“你可太挑了，我觉得这也挺好的。”

“易兄弟说的好，他啊，对听戏这事就是太挑了”，陈少钦在一旁帮腔说道。

“你们啊，不懂，没听过什么好的，这听曲看戏也是高雅之事，可不能不懂装懂，像下面这些人那就太俗了。”陈少民一本正经的讲道这里，顿了一下，没往下说。可能他不屑跟一些不懂的人说这些，也可能是他点到为止而已。确实对戏曲他是个行家，可是未免把自己抬得太高了，易九灵在一旁听他这么说道，好像自己就是一个不懂装懂的俗人一样，可又不好反驳人家什么，毕竟他有他的看法，自己也确实不懂。

他们很沉默的看了一段戏，没等一场戏完，易九灵就坐不住了，从早上到现在，他是颗米未进，五脏庙已经闹翻天了，特别在戏院这会尽吃花生瓜子，更觉饿的不行，他想请他们一起吃饭去，可又怕钱不够，没好意思说出口，想来想去还是先推说回去好了。他起身道了一声:“我先回去了，你们在这先看着。”说完就往外走。

陈家兄弟赶紧起身追出，以为他还是担心刘师傅早归而责骂他。陈少民追上前，说道:“刘师傅肯定没回，你就放心吧，要回来了陈田肯定要来通知我们的，别担心，就安心看会戏。”说着还往戏院拉他。

易九灵有些含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半天又挤出一句推脱的话:“你们就先看吧，我回去看一眼就来。”

“说好的今天陪你，你走了，那我们还看什么劲啊”，陈少钦也觉得很扫兴，在一边有意念叨着。

陈少民接着说道:“我们看完戏还准备请你吃饭，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如何。”

听到吃饭，易九灵眼睛亮了，说道:“那我们就去吃饭吧，也好早些回去。”

“这戏还没唱完呢，”陈少钦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陈少民瞪了他一眼，道:“今天易兄弟说了算，吃饭去，走。”陈少民故意瞪了下陈少钦，只是提醒他一下，他也知道这是拉拢易九灵这小子，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声附和着‘大哥说的在理’，平时他就很听他这个哥哥的话，有时候甚至有些依赖陈少民。说着，他们就一起去了最近的一家饭店，平时陈少民看完戏都是来这家吃，虽不算很气派，但也食客众多，络绎不绝。

一进店就有小二过来照顾着，引他们来到一个角落里，原本陈少民想找个单独小间，可没想这家店生意太好，只能屈就一下。易九灵倒是满不在乎，他没那么多讲究，再者他是真饿了，只求快些上菜，吃完早些回去。可这陈少民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意，一个劲的点那些做法复杂的硬菜，这让易九灵看着有些头疼。

易九灵正郁闷可得等一阵了，看这家店生意这么好，没想到其实他们上菜的速度也快，没等多长时间，就上来五六个菜。看菜已上，易九灵就准备动筷，陈少民拿起酒壶说道:“易兄弟总得喝上一杯吧，这有菜无酒，难成朋友，”说着俏皮话，将酒给易九灵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