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五日一大早，朱慈烺等了一夜也没见锦衣卫联系自己，开始有些悲观失望。

他拜托李国桢帮忙购买两副上好的棺木重新安置崇祯和周皇后，又吩咐李继周拿钱去重新安葬太监王承恩并打算让他陪葬帝后。忠君爱国者应该得到至高礼遇，此举也让李继周感动不已。

上午李自成亲自前来拜祭崇祯，这会到是有不少官员也前来拜祭。李自成说了几句感慨的话又假惺惺的掉了几滴鳄鱼眼泪，马上就有一堆马屁奉上。再然后‘嘱咐’朱慈烺兄弟三人亲自扶棺前往昌平好生安葬崇祯帝。

朱慈烺兄弟三人心中腹诽却面上只见哀痛之情的还礼，这是天色未明前朱慈烺郑重的吩咐两兄弟决不可面露敌意。

李自成离开后李国桢也跟着离开了。

这让朱慈烺极度失望，他猜测李国桢误以为李自成的举动是要登基称帝的信号。既然李自成要当皇帝了，他就不会对百官怎么样。李国桢再和自己走的近就不会在新皇帝面前留下好印象。对此他只想对李国桢说你真是太傻太天真……

朱慈烺忐忑不安的在灵棚内待了一天也没见李自成找自己麻烦才松口气，他真怕李国桢为了立功而告发自己。

一整日的失望夹杂着担忧让朱慈烺再也没有精神守灵，在哄睡了两个跟着自己同样不安的弟弟后便吩咐李继周也睡觉，因为明日还要送葬没有精神可不行。

今天绝对是朱慈烺二辈子最难熬的一天，上辈子最难熬的就是高考，可那又不是要命。这此是一个不小心前些日子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他在睡觉前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能逃出生天，就决不再陷入这种听天由命的处境，太特么吓人了。

在睡得迷迷糊糊间，朱慈烺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小爷，下次看人前一定要三思，襄城伯你也能信？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朱慈烺突然睁开眼睛，朝说话的那人笑了笑，“你们终于来了。”

来的人是个太监，对此朱慈烺没有任何吃惊的地方，厂卫为了争宠相互渗透很厉害，锦衣卫里有太监也不稀奇。

那太监说道：“锦衣卫张同知坐下百户二狗子拜见小爷，不是咱们来晚了而是小爷一直没召唤咱们。咱们也不敢胡乱破坏小爷的计划。”

朱慈烺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在埋怨自己呢。也是，朱慈烺在城破前要是找到锦衣卫，他们也会为自己安排好退路，这身陷囹圄而且看守的那么严密，他们也毫无办法。

上位者无需向下位者解释，就算要解释，朱慈烺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没早联络他们，总不能说以前的我不是我吧？更不能说自己忘了还有锦衣卫可以帮忙。

他低声问道：“你说你是锦衣卫的人，信物呢？”故意说信物来误导奸细。

二狗子掏出纸条递上来，朱慈烺打开一看是自己和李士淳约好的暗号后就点点头，这真是锦衣卫的人。

“你说话小声点。别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二狗子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小爷放心好了，外面的守卫都睡着了。东华门和桥对过的守卫都在喝我送来的酒，他们不会注意到这边的。”睡这字相当有含义，应该是被迷晕了。

朱慈烺起身转头见两个兄弟和李继周也睡的死沉死沉的，应该也昏迷过去了。

走到灵位前用蜡烛引燃纸条放入火盆中后说道：“你说李国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怎么回事？”

二狗子不屑的答道：“襄城伯也就嘴上的能力厉害点，其他的就不行了。小爷要是找他办事非办砸了不可。”

“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微弱的火光照着朱慈烺的脸显的格外|阴森，他发过誓决不让自己再陷入听天由命的绝境。李国桢知道的太多了，朱慈烺不敢赌他能够经受的住拷打而不供出自己来。

二狗子一脸严肃的说道：“小爷放心，咱们锦衣卫干的就是杀人的事。”

朱慈烺郑重的说道：“你回去告诉张思明，本太子绝不会重蹈我父皇的覆辙。”

二狗子拜倒说道：“小爷放心，这句话二狗子一定会带到。”

“你让张思明派人去天津准备二艘大点的快船，把山川地理图以及最新燧发枪、火炮的图纸带上，最好也带上汤若望。四月二十三日前准备好。”

等二狗子点头后，朱慈烺继续说道：“要是李自成向山海关进军你们想办法派好手混入民夫营以便接应我、定王和永王撤离。时间是四月十三日。接应我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三日约中午时分，让他们呆在大营找好马待命。”十三日是李自成前往山海关的日子，二十三日是建奴入关作战的日子。

“派人去定兴县和保定府之间守着李自成的粮道，没有命令不准行动。四月二十九以后如果没有命令就可自行撤离。”

“京城这边等李自成战败后你们想办法救出李士淳，能救就救，不能救便放弃。长平公主那边也一样，不过不能让长平公主受辱。时间你们看着办。”

“你把命令重复一遍。”

二狗子就把朱慈烺的话重复了一遍。

朱慈烺点点头掏出自己的金宝和一叠银票递给他，“金宝我不好随身携带让张思明帮我存放好。银子是你们行动的经费。”

朱慈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信任锦衣卫。金册还好说，金宝实在携带不方便，被人发现就是一件大事。

二狗子把东西藏好就离开了。看着他进入东华门的身影，朱慈烺不禁感叹，李自成部队的军纪居然败坏到了这种地步，三更半夜居然敢把宫门打开！虽然只是侧门。

第二日，朱慈烺扶棺前往昌平，除了李自成派来的礼部官员外连一位官员都没前来送行。

朱慈烺心中冷笑，等着吧，有你们哭的时候。还特么想着讨好新主子，岂不知你们的新主子可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北京城丰台，一处外表和周围民居一样的宅院内，张思明拿着太子金宝看了片刻又拿起银票数了数，“太子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他没叫咱们动手救他？”

二狗子说道：“就是这么吩咐的，没叫咱们救他。”

“没想到殿下如此信任我们，倒是我有点小家子气了。先前我还头痛怎么救他呢，可没想到他是心有成竹。”张思明想了片刻摇摇头，“杀李国桢是为了保密，救不到公主也要杀掉，咱们这位主子可真够狠的。不过不狠的话又怎么镇住南边的东林党。崇祯爷就是对那群人不狠才会被这群耍嘴皮子的卖了。要是先帝也像太子……算了，都过去了。”

半晌，张思明敲了敲桌子，“不明白……想不明白，让我准备船，搜集山川图册、火枪火炮以及带走汤若望还有理由。可太子爷是怎么知道吴三桂不会真心投降李自成？他又怎么知道李自成会兵败？为什么会让我去查探李自成的粮道？最想不明白的是还把时间都定好了。真让人想不明白。不是我自夸，这锦衣卫也就我张思明才是忠臣。其他人……景行，你想明白了吗？你说会不会是东厂的那群王八蛋？”他对自己的手下问道。

王仰说道：“大人，属下以为是东厂通知的殿下。不过殿下把时间也定好了就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王仰字景行，锦衣卫主事，是张思明的得力手下。

底下的二狗子小心的说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思明奇怪的问道：“咦，你知道？你知道不早告诉我！”

二狗子马上说道：“小人不知道，只是我常听东厂的大人讲，咱们厂卫就是陛下的狗，陛下让往哪咬，咱们就往哪咬。不要去考虑陛下为什么要咱们往那咬。小人就想着，大人何必去揣摩太子爷是怎么考虑的。咱们照做就是，反正也就是废点功夫。”

张思明本想大怒，东厂能和他一样吗？他张思明是官又不是太监。

王仰在旁立即劝说道：“大人息怒，二狗子这一句话道破了咱们厂卫的根本。如今不同以往，以前大人接触不到皇家，现在大人要打算投靠太子的话就不得不改变以往的想法。以前是大人揣摩上司的心思，现在不行了。”

张思明收起怒火，奇怪道：“不是一个道理吗？”

王仰说道：“唉，怎么和大人说呢？”停了片刻，“这么说吧，要是太子吩咐下来，你就按照命令行事，没吩咐你再考虑他的心思办事。你想想咱们锦衣卫就是他手中的剑，要是这把剑在他想用的时候偏偏有了自己的心思，你说太子还会信任这把剑吗？”

“话是这么说，可没自己的想法，咱们怎么立功？”

王仰被他一噎，“大人非得让属下像二狗子说的一样吗？你想想看，你养二条狗，有一条你让他往哪咬它就往哪咬，你没工夫搭理它时，它还时不时的叼只兔子回来。而另外一条呢？你让他往哪咬，它要思考下然后再选择要不要咬，还时不时的把家什给咬坏。大人您喜欢哪条？”

王仰有些心累，自家大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读书，还爱发脾气骂人，不过不会随便动手而已。

“嗯，你这话我听明白了。二狗子这混账就是说的不清不楚。”

二狗子有些无奈，自己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不过他也不敢分辩，不然又会被骂的一头狗血。

张思明没管二狗子的反应，“二狗子，你也别回去了。你带上银两挑几个人去定兴县那查探。景行去把银两兑换出来一部分，把存放在锦衣卫内的山川地理图也带去天津，再准备几艘快船。本官去兵部军器监，弄来火枪和火炮的图纸以及汤若望，等北京城乱了起来就运往天津。等李自成北上征民夫的时候，让张源找百十个好手混进去。这公主嘛，本官见机行事就好。”

二狗子领命就拿着银票走了，王仰拱手说道：“大人，公主这边能不动就不动，不然以后太子会对咱们有看法的。”

张思明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公主这边应该没问题。”

那边朱慈烺才到昌平就被李自成‘请’回了北京。他也无奈，一边拜托礼部和昌平衙门的人好好安葬崇祯和周皇后，一边安慰吓坏了的两个弟弟，留下银子后就返回北京城。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不能在昌平躲避风波，朱慈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没到绝望的程度。最起码锦衣卫那边应该有些行动，不过人数少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