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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寒》第六章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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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眼睛迷糊,被耀眼的日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原来这么快就天亮了,谢星心想;头晕晕的,依旧有些发困。

然而有的人精力就是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整个清政司都听见了苏枔那大嗓门:“白木头,谢星星,快起床啦!哪有让女孩子等男人的道理!”

呵呵是吗,那哪里有女孩子主动上门叫人的道理。清政司不少被吵醒的人心里不禁嘀咕道。苏枔步伐极快,已经走到后堂,站在厢房前的空地上,又一次大声道:“你们两倒是快点啊,让我一个姑娘家等着,忍心吗?忍心吗?”

“啪”,只见一个丝质枕头从其中一间厢房飞出来,准准地砸在苏枔的脚下。接着就看见衣裳衣角皱着的顾盛白拖着步伐走了出来,此时的高冷少年睡眼惺忪,头发蓬松,眼白还带着淡淡的血丝,一看就知道晚上没休息好。顾盛白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带着起床气道:“安静。”

可苏枔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见她弯下腰捡起那枕头,狠狠地砸了回去,恰好砸在了顾盛白的脸上。高冷少年脸一冷,眼看就要发飙,但苏枔一句话就抵住了他:“再不快点,现场的痕迹就要消失了。到时看你怎么洗清嫌疑,白木头?”顾盛白用手按了按头,忍住怒火,一言不发,转身进屋。

至于谢星,那就好办多了。只见苏枔仔细看了看顾盛白隔壁的两间厢房,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认准左边那间,一脚踹了进去。刚进去,苏枔就看见双眼睁开的谢星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瞪着她,还嘀咕道:“姑娘家怎么这么豪放的,大清早就进男人房间?”

苏枔轻咳一声,假装不尴尬地道:“本姑娘是来叫醒你的,别忘了还有正事要做。而且,整天睡懒觉的,成何体统!”最后这句,苏枔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谢星一脚踢掉被单,一呼噜地就坐直了身体。

苏枔轻笑一声,转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谢星无奈地起床整理被褥,胡乱一阵洗漱后就急忙出去。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脸困倦的顾盛白站在一棵树下,旁边是精力无限好的苏枔,苏枔一见谢星走了出来,顿时道:“谢星星啊谢星星,你长本事了是吧?还敢让我和白木头在这等你,我要是白木头,我就一刀劈了你!”苏枔这话嚷得极大声,把她隔壁站着的顾盛白都吓到了;只见顾盛白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是啊,一刀劈了你。”

苏枔看见顾盛白那带着血丝的双眼,知道这高冷少年睡不舒服,有起床气;当下也不惹他了,冲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带着两人走出门去。谢星打着哈欠走向顾盛白,对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高冷少年神情冷酷,双眼恍惚。

等到苏枔三人走出清政司,还在床上的清政司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蒙上被子继续补觉。幸亏小姑娘不是来吵我们的,众人心想,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苏枔来清政司的事,那次她来找易翎,偏偏易翎也是个贪睡的人,那次苏枔从清政司开始闹,把整个姜都西大道吵得鸡犬不宁。清政司的众人一阵后怕,急忙闭上眼睛补睡。

身后那气势恢宏的城池一点点缩小远去,前方的官道上依旧人潮汹涌,三匹白马缓缓驰行在路上,正中间的是苏枔,她今日一身浅绿色衫装,显得十分活泼。左右两侧分别是神情烦躁、双眼血色的顾盛白和不停地打着哈欠的谢星,反观苏枔,一脸精神,连带着马儿也不停地嘶鸣,但这马儿肯定是被苏枔闹得十分懊恼。

三人赶路有点沉闷,谢星想了想,道:“苏姑娘,不如讲讲那日北胄使团遇袭的经过,才能看看怎么帮顾兄弟洗清嫌疑。”

苏枔脸上一直荡漾着春游的喜悦,此时听到这话才收起喜悦,严肃道:“那本姑娘就原原本本地讲上一次,听好了,本姑娘只讲一次。那日是三月初五,是姜都醉香楼新开张的日子,我和羽毛去喝酒捧场,那天老板可是拿出了二十年的杜康酒,一开封就把我香醉了。对了对了,你们知道五哥为什么叫羽毛吗?这故事可好玩了!”苏枔说着说着又转了话题,听得谢星二人满脸黑线,顾盛白更是一怒,手指在苏枔头上敲了一下,道:“不准废话。”

苏枔委屈地摸着头,嘀咕道:“你不听,本姑娘还不想说了呢!”

“那日北胄使团经过荀城,便在荀城驿站补给一番。之后就出发,沿荀姜官马道前行,在离开荀城三百里,距姜都四百里的地方受到袭击。当时是先锋骑兵的马不知怎的就发了狂,径直向官马道左侧的密林冲去,因为冲入的地方不深,所以整个使节团就一起跟着进去了。”苏枔难得地收起嬉戏的表情,严肃地开口道,“当时使节团的编制是十二匹乌赤马,八名飒锋军精锐,其中就包括罗墨和韦束;而真正背负使节重任的是北胄郡主和北胄的一个大尚书。”

说到这,谢星二人心中已是无比震惊,乌赤马是公认的名马种,培育极难,整个北胄也不过就只有数百匹而已;众所周知,北胄骑兵名动天下,其中的飒锋军更是虎狼之师,只有区区一个营的编制,但其中的精锐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更别说还有韦束和罗墨这两尊宗师。这种阵容的使节团还被严重袭击?那敌人又是何方神圣?

“使节团刚稳住那匹发狂的赤乌马,周围已经射出了一片箭雨,那可全是带有剧毒的箭。箭雨射了三轮,在罗墨和韦束的保护下,损失倒是不大。但紧接着就是十数个黑衣人出现,为首的那个直杀韦束,实力丝毫不在韦束之下;其余的人同样是高手,场面当时便僵持住了。但为首那人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韦束,被韦束击伤,顿时远遁,韦束也是一时心急便追了上去。谁都没想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韦束刚离开,就有另一个刺客从北胄郡主马车附近的树上出现。这个刺客相比就是他们的伏笔,其实力仅此于为首的那名刺客。这个刺客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也只出了一次手,冲天剑气直杀向北胄郡主的马车。那人控气实力高超,剑气只单单涌向郡主,幸亏罗墨这时上前抵住大部分剑气,也幸亏那个郡主身上穿了一件火蚕软甲,还幸亏韦束这时已反应过来,赶回来保护郡主;幸亏有这三个幸亏,北胄郡主才没死,只是受伤昏迷了。那群人跟北胄使节团交手也并不讨好,互有负伤,而且看见韦束回了马车,他们也不再出手,马上撤退。但最后关头,韦束看见北胄郡主昏迷过去,当场发飙了,取出自己的兵器,凝聚大半气海,直击那伙远去的刺客,重伤了其中几人;接着韦束便立刻带着北胄郡主回了姜都。”

“事情才过了两天,北胄郡主如今依旧在昏迷之中。”苏枔终于将事情讲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那么,这事跟我有何关系?”顾盛白平静地问道。

“在北胄郡主的行辕上,留下了几道刀痕,刀痕深半寸,寒气直溢,将刀痕都凝出了淡淡的冰霜。听说这是风曳王朝锻器的独特法门,抽寒气入刀,削铁如泥。第二,那日刺客之间有过短短两句话的交流,事后北胄使节团众人回忆,均认为那是风曳口音。综合这两个,近期姜都、荀城大力排查有能力使用这种寒气兵器的风曳人,我想,这就是你被列为疑犯的原因。”苏枔快速讲完,一脸幸灾乐祸。

顾盛白和谢星顿时陷入沉思,昏雪刀确实是抽寒气入刀而成,顾盛白也确实是土生土长的风曳人,这样看来他的嫌疑还真是大。谢星忽然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两天了,你们沧周办案的人就没有一点线索?”

说到这个,苏枔耸耸肩,道:“能有什么线索,那伙刺客远遁而去,虽然被韦束击伤了几个,也留下了一点血迹,但对于破案没什么帮助。”

谢星沉吟片刻,正想说话,忽然头顶的天空传来一声轻轻的轰隆雷声,身后远远的天上,一大片乌云覆盖了半个天空。苏枔转过头看了谢星一眼,两人这才想起,如今正是沧周的梅雨时节即将开始的时间,头上这乌云若下了雨,那这梅雨季的第一场雨之后,将是多久的雨季?更重要的是,下雨天一来,那势必会将那伙刺客所留下的种种痕迹一并抹除。

想到这,谢星立即道:“快,加快速度。看能不能在这场雨来之前找到线索!”

说罢,三人纷纷快马加鞭,向前而去。直到苏枔说到了,三人才下马,将马系好后,三人便越过官马道向左边的密林走去。走没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几个身着银白色甲胄的士兵,为首那人眼神凌厉,右手按在腰间的长脸上,微微昂首,示意三人表明身份。

苏枔急忙从身上摸出一个表明身份的令牌来,令牌呈八角状,中间镌刻着一个“司”字。苏枔同时笑嘻嘻道:“何大哥,连我也要查身份?”

为首那士兵看见令牌后,脸色才缓下来,将手从剑柄处收回,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捣乱的。苏枔苏魔王的大名可是响彻沧周哦!”

苏枔一恼,咬牙道:“何大哥,你怎么净知道损我!本姑娘可是来帮你们破案的,好让你们早点回去,不用在这整天蹲着。”

这话一出,那另外几名将士同时笑了起来,看来苏枔的恶名可是全沧周都无人不知。苏枔气得腮帮一鼓,扭头从几个士兵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道:“我的两个小跟班,还不赶紧跟上!”

谢星还好,一阵苦笑,顾盛白顿时哼了一声,慢慢跟上去;背后还传来那何大哥善意的提醒:“我的故奶奶啊,你可别把现场给毁了,我这个月还等着拿俸禄呢!”

苏枔头也不回,径直在前面带路;三人又往里走了好一会,才到了那日的行刺现场。

一架华美的行辕静静地立在一株大松树旁边,因为拉车的马不见了的原因,行辕半斜着横插在地上,两根长长的横杆上面有几道刀痕,三人走上前去,那几道刀痕交错在一起,神奇的是刀痕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冰霜,将手轻轻靠近,还能感受到那寒冷的温度,相比就是苏枔说的抽寒气而成的刀器所留下的。顾盛白啧了一声,右手一动,昏雪刀跃然出现,顾盛白将刀横在刀痕之上,反复比划了几下,啧啧惊奇,同时清醒了一点,道:“这个刺客是个行家。模仿昏雪寒气竟然能模仿到这个程度。”

“模仿?”谢星敏锐道:“这刀痕你的昏雪刀没办法弄出来吗?”

顾盛白冷笑一声,忽然出手,一刀劈下,在另一道行辕上劈出一道刀痕,这道刀痕同样细长,甚至深浅也一样,谢星忍不住把手放上去一摸,顿时感觉到了不同。如果是先前那交错的刀痕溢出的寒气是夏日融冰而出现的寒气,那顾盛白这一道溢出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冰寒,是冷到打哆嗦的那种冰冷。虽然跟时间长短有关系,但谢星却认为,即使时间相同,这两种寒气也不会相同。

苏枔同样将手放上去仔细感受,她是有修为的人,而且道行不浅,这一番感受又跟谢星不一样了。一有了对比,苏枔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刺客留下的,是气海与兵器相混合而形成的寒气,而顾盛白留下的寒气,则是纯粹由那把昏雪刀斩下带出的,只有锻器时抽取的寒气,冰冻无比。

顾盛白看了两人一眼,又一次啧道:“昏雪刀的寒气,是从溟池下游抽的,引千百铁胄,定百日寒气而成。这个刀痕的寒气由兵器和气海一同凝聚而成,能掌握这种技巧的不多,牧潋川佟家,铁淀山陈家,我就知道这两家。”顾盛白难得讲了这么多话,讲完之后,又板起了脸。

什么佟家陈家,谢星倒是没听过,不过苏枔听完,脸色明显有了变化,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陷入沉思。顾盛白依旧盯着那交错纵横的刀痕,也在思考着什么。唯有谢星,一脸茫然,末了,也想起了一件事。这伙刺客为什么要行刺北胄的使节团,而且选的地方就在荀城和姜都之间的官马道上,其危险性当真是高。行刺北胄使节团,不就相当于挑战整个北胄的权威吗。要知道其时中云三国,北胄沧周青澜,论实力绝对是北胄最强,挑战这样一个强国又有什么好处?不过,这伙刺客行刺之后,并且在有数人受伤的情况下,应该去不远。而且近日沧周肯定会加强警戒,这里最近的两座城池便是姜都和荀城。这伙刺客如果要及时疗伤,那极有可能要去姜都或荀城,再不济,带着伤者两天的时间也去不了多远。也就是说,这伙刺客很有可能还在荀城和姜都的官马道之间!

想到这,谢星不禁精神一振。正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苏枔二人,忽然发现这两人向远处走去,谢星急忙跟上,一问才知道他们发现前方有血迹,很有可能是刺客被韦束打伤而留下的,想去看看,三人便缓缓走去。

走到离行辕大概半里远的地方,三人便停了下来。这里是十几株松树之间的空地,在三人前方,赫然就有一滩淡淡的血迹,也幸亏这两日白天多是阴天,温度不高,这滩血迹才没被蒸发掉。想到这,三人又抬头看了看天,头顶虽然依旧是白色,但远方一大片乌黑缓缓飘动,虽说不是直接向这个方向来,但势必会擦边而过,带来降雨。

三人急忙上前,仔细地看着那滩血迹,等到靠近了才发现在这滩血迹的不远处,还有三处血迹,这三处颜色更淡,还有一点是附在地面的青草上的,将那草染成了淡红色。三人看着这几滩血迹,彼此看了一眼,忽然迷茫起来,这滩血迹有什么用?能看出什么线索?

三人心中叹了一口气,远方乌黑依旧不急不缓地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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