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衍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无法反抗的气场，让郁子昂觉得，时间真的可以沉淀一个人……

经过时光岁月打磨出来的，果然还是和凡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发愣的时间里，封景衍早就已经从他身旁走过去，进屋了。

这时萧天逸才跟他补上一句：“有目击证人看见顾西坐上了你的车，所以我们这次是过来找人的。”

郁子昂平时在学校里横行惯了，那气势要压谁压不住？但今天……

还是学生的他，身高还没完全长到顶，比封景衍萧天逸都矮，以及也没有多少社会阅历，在他们面前就有种完全被压制住的感觉……

亏！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那你们就能私闯民宅了吗？！”

“是请你配合调查。”萧天逸纠正道。

郁子昂冷哼一声，进屋去。

这叫配合调查？！就差没破门而入了！

“封——”

尽管一开始就输了气势，但郁子昂做为男人的尊严不能丢，他仍准备要表示一下自己身为主人的立场，然而……

他刚进去，就被反杀而来的封景衍一把摔到了墙上，“砰”的一声，听声音下手就不轻！

“你对顾西做了什么？”封景衍的表情看不出愤怒，但他的表现和语气无一不表现着这个情绪，压着的，尚未爆发出来的感觉，“哪只手碰过她？还是说，哪个部位碰过她？”

那潜在意思仿佛就是：哪里碰过砍哪里！

萧天逸往旁边瞥了一眼——

顾西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女式睡衣，穿到一半扣子还没扣上，一半的春光外露。

再看郁子昂，穿着浴衣出来，怎么能不怀疑？

“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就是看她在路边可怜把她带回来了！”

在封景衍强大的气场压迫下，郁子昂竟然乖乖地实话实说了，说完了又后悔，他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回答他？！

封景衍放开了他，语气没有任何缓和：“最好是这样！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顾西身上，将她打横抱了出去。

这世上，最可怕的威胁，是话说一半，让你有足够的空间去脑补自己将面对的危险究竟是怎样的。

郁子昂想，有可能是不放过他，也有可能……

是不放过他们整个郁氏集团。

郁子昂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地颤抖着，扶墙的手抖得厉害，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竟然怕他到这个地步？！

妈的，他郁子昂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但那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偏偏就是这么强烈。

想到这，就更生气了，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冷静下来后，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顾西和封景衍，到底是什么关系？

………………

封景衍将顾西抱进车内。

萧天逸问道：“郁子昂没对她做什么吧？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就兴风作浪没怕过谁，惹过不少事。”

“床上很干净，连褶皱都少，应该没事，至多也是预谋，未遂。”

萧天逸也不再跟着他，就在郁子昂家门前分开了。

………………

车上没开灯，但雨后乌云散去，月亮又出来了，皎洁的月光映射过车窗，让他一低头便看清顾西的脸。

她的妆还没有卸去，两颊红扑扑的，像是上了一层很显色的腮红一般，嘴唇有些干。

他大错特错了。

在维纳港，他或许见到的第一眼是顾允珠，但之后昏倒的，显然就是顾西，而他却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看不进去，认为是顾允珠还在伪装，一味地责骂她，说着伤人的话。

他早该知道，如果是那个伶牙俐齿的顾允珠，她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她一定会敞开了反驳他，甚至不知悔改地顶撞。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她，眼里露出的，是西西才有的无助感。

突然，车子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封景衍反应速度之快，是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一堵肉墙，及时转身护住了顾西。

他的左肩和脑袋撞在驾驶座椅背上，而顾西在他怀里，当然什么事都没有。

“封总！您没事吧？”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

“一只野猫忽然蹿出来！没伤着吧？”

“开车。”

这忽然一撞，把顾西撞醒了。

封景衍把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对上了睁开眼的顾西。

顾西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醉态的，几分慵懒，几分疲倦，她看着眼前的人，眸光凝转，声音带着嘶哑感：“封先生……”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春风，传进他的耳里，拂过他的心扉，所到之处，激起涟漪点点。

封景衍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一直凝望着他的顾西双眸一下子湿润了，她顺着眼下的姿势，扑进他怀抱里，抱着他的腰身，并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有些哽咽的样子。

“怎么做才不会被抛弃……”

封景衍一怔，“我没抛弃你。”

顾西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难道是我还不够乖吗……所以封先生……才会不要我的？”顾西慢慢抬起头来，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对着他，满是泪水。

那模样，让人看着实在是太揪心了。

封景衍从未感受过这样一面的顾西，那种很深的感触一直延伸到他的心房里。

这让他忆起七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晚上都没停，他在回去的路上，被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儿拦住了车，她站在车前张开双臂，那时候，那样的黑夜里，她的眼睛还没有现在这般清澈明亮。

雨夜可见度不高，司机差点没刹住车撞到她。

她跑到车门旁，用那受伤却坚定的眼神凝望着他，稚嫩的孩童声说：“封先生，我想跟你回家。”

他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因为我被抛弃了……

他道：这和我没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

封景衍坐在车里，她站在车门旁，这让他将她看得更清楚了。瘦小的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肉，那时候她还叫许西，十岁，却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身高，她的狼狈，更让她有几分小乞丐的模样。

雨水打在她身上，落过她的睫毛，很难受，但还是努力地睁着眼睛看他，垂死挣扎：“我看到了，你很讨厌他们，我也是。我能在你眼里看到和我一样的恨。”

封景衍的神情从无变得难看，他无情地用沉默代替回答，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那一刻，顾西真的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