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桥现在只是一个地名，并没有桥，也是东直门内的一个公交车站的站名。

梁少辉下了公交车向南走不远就看见马路西面有个自行车信托商店。这个商店里面从南到北摆了满满的两排自行车，电动车，大部分都是旧的，也有一些新的。最北面墙边摆了几个货架，上面是一些车锁，自行车胎，车圈之类的配件。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正在围着几辆旧的电动车看。梁少辉很快就把店里的所有自行车看了一遍。最贵的几辆旧自行车居然标着三千多元的高价，据售货员说是几十年前外国进口的，现在有收藏价值。其他的没有低于二百元的，并且还不能还价，售货员说他们只是代售，价格是货主自己定的，他们只收佣金。

从这家店里出来，又转了两家店。在第二家店里看中了一辆黑色的变速山地车，标价一百二。梁少辉看中了这辆车便宜，也不是太旧，问可不可以便宜点。售货员是个男人，正在兼职修车师傅，给一辆旧车补胎：“你要是诚心要，一百块钱拿走，不用再还价了，这车虽然旧点，但是有牌，在马路上不用怕警察查，而且给你开正式发票，我们送你一把锁，价值十块。”

梁少辉骑着刚买的自行车回到了公司。中间的屋子没人，调度室门开着，电话铃声和接电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杨天在调度室看见梁少辉进门，问他：“怎么样，买着车了吗？花多少钱？”

“一百块买了辆旧山地。”梁少辉边答边走了进去。

调度室显得很宽敞，对着南面的窗户横摆着两张办公桌，两张桌子并一起有四米多长。桌子上摆着三部电话和一些记录本，几个水杯，桌子两边放着几个椅子凳子。挨着门口右面墙上挂着一面大号的bj城市地图，上面摆着一块块圆形的磁铁，磁铁上贴有写着名字的标签。看样子地图后面有铁皮，不然磁铁吸不上啊。这张地图两米多宽，一米多高，基本上把五环以内的市区都包括进去了。地图上或密集，或稀疏摆着几十个棋子似的磁铁，最远的五环外，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越向里越密集，三环内有几个扎堆的地方，看样子是速递员的守护区域了。

靠着窗户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一头黄色的有点打卷的头发披散到肩榜，样貌也有几分诱人，这时候她脚尖点地半坐半靠在桌子上正在看地图。简洁正在她的后面拿着几张打印纸订成的本子边看边记着什么。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温暖的阳光穿过白色的塑钢窗户洒在简洁的身上，好像给她的轮廓加了一圈金色的光环。屋子里还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接听电话。

“你还都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下啊。”杨天坐在正对门口的桌子后面，椅子靠背在前，他一手按着靠背，一手抬起来给刚进门的梁少辉做介绍。

“那位，是我们调度室的核心，公司的顶梁柱周芸小姐。”杨天指着那个三十来岁正看地图的女人介绍到。周芸听到说她，转过头对梁少辉笑了一下。

“你边上这位，正在接电话的，和蔼可亲的大姐姐，是我们敬爱的调度曲红小姐，你叫曲姐就行了。”说到大姐姐三个字，杨天还特意学一口搞笑的台湾腔普通话。曲红背对着门口坐着，这时候刚把电话放下，站起来转过身对梁少辉说：

“别听杨天瞎白话，叫我曲红就行。”

“小弟出来乍到，以后还请周姐，曲姐及各位姐妹多多关照啊。这样吧，中午我请大家吃饭。”梁少辉赶紧套交情。

“杨天，看看人家小梁多大方，你欠我们的大餐欠了多久了。”周芸接口道。

“小梁你刚来哪能就让你花钱，有这心意等发了工资再说。”曲红不忍心让梁少辉没挣钱就先花钱。

“周芸，一听小梁请客看把你美的，你咋就知道吃捏。你得像曲红多学学，看人家多苗条，当心你将来胖的没人要。”杨天见有人催帐忙转移话题，说完就窜出调度室，拿起他的背包跑了出去。等周芸追到门口，杨天已经跨上自行车出了院子，还扭回头对周芸喊：“拜拜了，miss周，我去取中旅的那个件了。”

“这个死杨天，今天非得让他去上地不行。”边说边走回屋子。其实周芸只是相比一米七多的曲红略显丰满点，远远没到适用胖这个词的程度，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别人拿她的身材说事，何况杨天这么明目张胆揭短。

“这个杨天可真逗，呵呵。”梁少辉从昨天到今天看到两次杨天被人追打了。

“咱们公司两大臭嘴，就他和郭宝全，郭宝全还稍微好点，就这杨天，逮谁和谁贫。早晚得倒霉到他这张嘴上。”曲红给梁少辉解释。

“他还没给你介绍完吧，那边三个是话务员，向红梅，王娜，简洁。简洁和你一样，也是昨天来的。她们都住公司宿舍，就在院里那厢房。”曲红看样子还不知道他和简洁的关系。

“曲姐，简洁是他男朋友，还用你介绍。”王娜和简洁住一个宿舍，看样子很熟悉，忙打断曲红的话。

周芸也是刚听说这事，连忙打听，女人就好探听这种八卦。于是就听王娜把她从徐婧那听来的消息说了一边，不够详细的还找简洁和梁少辉求证，搞得他们两个尴尬非常。

调度室的工作看似轻松，实际很忙，她们一天得接几百个电话。每天都有客户投诉，话务员还得赔小心说好话，周芸曲红还得将不同地方的快件安排人尽快去取，同一个方向的件尽量安排一个人送，还得平衡各个速递员的工作量，不能让人一天没事，也不能让人跑的太累，总之是个很费心的工作。梁少辉和简洁都比较小，嘴又甜，很快就和大伙打成一片，让调度室几个都不再拿他们两个当外人。

听曲红说她们每天都是吃盒饭，因为调度室得随时有人，电话不接甚至接慢点都有可能得罪客户。平时都是派一个在公司值班的速递员（比如杨天）去买回来。今天这个任务当然交给梁少辉了。梁少辉拿一张纸登记了大家要吃的东西，本来他打算请客的，可是周芸和曲红都不同意，只得作罢，梁少辉买完饭又加了两大瓶饮料算是补偿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调度室，包括办公室的白经理，侯得志，徐婧把调度室的桌子坐的满满的。

“杨天怎么不在，去哪了？”白经理问。

“他刚才自动请缨，去亦庄了。”周芸笑着说。

“杨天是个滑头，他会自动请缨去亦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侯得志肯定的说。

“呵呵，刚才他得罪了周姐，不敢回来了。”简洁笑着把刚才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一趟亦庄太便宜那小子了，等他回来让他去上地，让他丫的整天在公司瞎贫。”侯得志幸灾乐祸。

“我看行，这杨天是得好好磨炼一下。”白经理落井下石。

“那好，明天杨天找我，我就说领导指示的啊。”周芸可逮着出气的机会了。

“杨天不在，谁在公司值班啊。”

“李志国正送一个静安中心的，一会让他回公司。”曲红说。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周芸他们还接了十多个电话，据说今天还是很少见的情况，每天中午最少得接二十多的电话。

吃完饭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梁少辉帮大伙收拾桌子，把一次性饭盒和筷子扔掉。拿过一张地图开始熟悉，按周芸的要求，主要是长安街以北，四环以内的立交桥，亚运村，中关村等等，这些地方的地名路线必须记住。

“死记硬背没多大用，你看看有个印象就行。等你跟他们跑几天就记住了，想忘都困难，呵呵。”曲红看梁少辉在那嘟嘟囔囔的背地名笑着给他指点迷津。

“你明天开始跟李志国跑吧，他来了一年发展了十几个客户了。和他学学怎么拉客户，你们速递员光靠取送件累死也挣不了多少钱。”周芸对梁少辉印象挺好，换别人她才懒得这么费心呢。

“咱们公司速递员挣最多的挣多少钱啊？”梁少辉好奇的问。

“应该是赵刚勇吧，他每个月好像都超过两千多。他现在每个月业务提成比跑活挣的多。”周芸说。

“那我这样新来的一个月能挣多少？”

“一般能挣六七百吧，不过你得和李志国学习，人家第一个月就拿一千二。”曲红接着说。

“谁说我呢。”外面走进一个理着板寸头的大个子，看上去有一米八，长得很壮，五官很正，就是脸上有很多粉刺之类的小疙瘩，把挺好的一个帅哥脸毁得不成样子。

“李志国，这是新来的梁少辉，我让他明天开始跟你熟悉地形，好好带他。”周芸对刚进屋的李志国说。

“李大哥，小弟梁少辉，以后跟着你混了。”梁少辉笑着打招呼。

“没问题，以后我罩你，谁找你麻烦抱我的名号。”李志国拍了拍梁少辉肩膀，把身上的包扔到桌子上，拉过一张椅子狠狠向下一坐。

“李志国，你可真不禁念叨，我们刚提到你名字，你就来了。小梁问咱们公司谁第一个月挣的多，我们一致推选你李志国。”曲红刚放下电话扭过头说。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当初拉来的几个客户都跑光了。要不哪轮到赵刚勇嚣张。”

“你就吹吧，你什么时候工资超过他了。”周芸毫不留情的戳穿李志国的大话。

“周芸，在我徒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中不中。”李志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现在身上没件了吧？”周芸问。

“有两个国内的ems。”李志国趴在桌子上一副累的半死的模样。

“你吃饭了吗，没吃完去吃饭，吃完饭有一个和平东里的你得去取。”曲红哄小孩似的说。

“我刚从那边过来，你不早说啊，还得跑回去。是和众广告吗？我可命真苦。”李志国坐起身从包里拿出两个蓝色的ems邮件扔桌子上。

“和众广告找文小姐，到西单的，十二点四十叫的。刚十分钟。”向红梅拿过记录本念道。

“她没说今天必须送到，那就是不着急，你先歇会，两点到她那取就行。”周芸对刚要起身的李志国说。

“听领导的，反正不是我的客户。”李志国扭过头又对梁少辉说：“小梁，看到没，领导让干嘛就干嘛，准没亏吃。”

“我算哪门子的领导啊，一天到晚累的要死，背后还被你们骂。”周芸对李志国的奉承毫不领情。

“周姐，京伦饭店三零二发一个到上地三街的今天送到，答应他吗？”王娜正接一个客户电话，请示周芸。

“答应吧，呼郭宝全去取，取完在国贸交接给李有才，交接完让李有才去取和平东里的，让李有才取完回电话。”周芸安排到。

“您好，张先生，今天可以送到，我们马上安排人去取。好的，再见！”王娜接完挂上电话。

“周芸，我背后可从来没说过你坏话，天地良心，每次听到赵刚勇他们说我都狠狠的批评他们。”李志国趁着间隙赶忙辩解。

“哎，可怜的李有才，今天又得上地的干活了。”曲红说道。

“你们说不说自己知道，李有才今天从朝阳门到国贸取了七八个了吧。”周芸前半句对李志国，后半句问曲红。

“取和送一共九个了。”曲红回答。

这时候，屋子里难得的片刻安静。没有电话铃声，也没有人说话。大家好像有点不适应，都左看看，右看看，一起笑了起来。

“杨天呢，他不是这几天在公司吗？”李志国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大家刚停住笑，听到他这问题，又笑了起来，笑得李志国一脸的莫名奇妙。这次王娜又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该，我看得把李有才那个上地给他跑。”李志国一脸不解气的样子。

说说笑笑的时间过的很快。李志国不住宿舍，在北沙滩那边租的平房。下午杨天从亦庄回来，在国贸找郭宝全交接了两个马甸附近的拿回公司。李志国正好顺路送完马甸的件回家，李有才也没去上地，在马甸交接给赵刚勇后，换了两个西单方向的，去了西单。

当梁少辉晚上躺倒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离家已经很久了，虽然这不过是他出来打工的第四天。这四天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四天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