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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扬眉》第七回 怀子弱女应有恨 寻妹痴男实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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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深秋,不知从何时起,秋天无辜而又被动地成了萧索和凄美的象征,它走过了亿万年,从不认为自己惨淡,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人自作多情,伤也多情,爱也多情。就像常业清,他最爱秋,最爱落叶。不是因为它诗情画意,也不是因为它楚楚可怜,而是因为它对自由的执着和为了梦想的无畏。落叶不愿把自己禁锢在枝头,为了飘落,它选择死亡。

此刻,他正倚在窗前,看着老梧桐树枝头最后一片黄叶悠然落下,在空中荡来荡去。它的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遮住了汽车和高楼,覆盖了纷乱和喧闹,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树叶。

“老常,老常。”这一连串的喊叫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该去买午饭了。”陈海润捂着肚子喊道。

“大家都吃什么?”这几乎是常业清每天都要干的活。

“老样子。”周克新忙活着,头都没抬。

“面。”傅枕云说道。

“我也一样。”陈海润说道。

傅枕云白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多加辣椒。”

陈海润咧开嘴,装作很辣的样子,笑道:“我不加。”

“雪飞,问之,顺便给你们捎回来?”

“谢谢。”刘问之说道,“我带了。”

“我不用。”林雪飞说道,“外面冷,穿上外套。”

常业清刚走出大门,晋欢就跑上楼来,急急说道:“刚才有读者打进电话,说在石头街玉牌坊下有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去看看。”说话间林雪飞已同其他四人一起下了楼梯,晋欢跟了上去。

“我们又不是警局,也不是报社。”晋欢边走边问,“怎么这种事也给我们打电话?”

“这是常有的事。”傅枕云说道。

“怎么不是我们的事?”陈海润笑道,“一个人的事就是天下人的事。”

石头街离青莲路不算太远,他们到达玉牌坊时,果真有一个婴儿被放在角落里,身上裹着红色小棉被,棉被破了头,上面绣着的大白荷花脏兮兮的。这婴儿顶多四五个月大,正在嚎啕大哭。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傅枕云把那孩子抱起来,煞有介事地晃动着身体安抚孩子,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突然一个女人箭一般冲来,穿过人群一把夺过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孩子断断续续哭了几声之后便止住了哭声。众人先是被她的举止一惊,接着又惊讶于她的装束,这女人只穿着一件天蓝色薄衫,左袖上端划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多半臂膀,牛仔裤污损地厉害,趿着一双布鞋,垂及腰部的头发遮住了脸庞,两个明晃晃的大眼在发间转动着,告知人们她的不安和紧张。

韩采梅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不久,警车赶到,三名警察走向人群,郭谋忠也在其中。郭谋忠只听说有个婴儿,却并不知道有个疯女人,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举止,便要上前抱回孩子。

“你是孩子的什么人?”

那女人低头搂着孩子不说话。

“你是不是孩子的妈妈?”

女人像没有听到一般。

“跟我去警局。”郭谋忠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把孩子交给我。”他见那女人还不搭话,在弄清楚状况之前,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不能让她抱着孩子。郭谋忠伸出了双手,那女人向后躲闪。郭谋忠一步迈到她跟前,双手触到了孩子,那女人尖叫起来,拼命摇动着身体,孩子也随之哭起来。

“你干什么?”傅枕云喝道,“轻点不行吗?”

郭谋忠听了,松开了双手,那女人把脸贴在孩子脸上,孩子止住了哭声。

林雪飞也说道:“孩子还是待在母亲的怀里比较好。”

“谁证明她是孩子的母亲?”郭谋忠气愤这些感情用事的人,“孩子出了事谁负责?你负责?你负责?”

“她一定是孩子的妈妈。”晋欢说道,“孩子被她抱过去就不哭了。”

“就凭这你就敢断定?”郭谋忠对此不以为然,“孩子又不会说话,没有确凿证据谁说了也不算。”

“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韩采梅也说话了,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郭谋忠的神色,“你带回警局问不出什么,我看……”

“你也觉得她是孩子的母亲对吗?”郭谋忠语气很重,夹带着嘲笑和愤怒。

“她不会乖乖听你的话。”韩采梅细声细语地争论道,“闹起来怕对孩子不好。”

“那么你还是认为她是孩子的母亲?”郭谋忠重申这个问题。她到底是不是孩子的母亲并不重要,他带不带她回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男人的虚荣心是世界上最可笑也最可怕的东西,男人们做了伟大的事情,背后有女人支持,男人们做了错误的事情,背后有女人谅解。什么叫“我的女人”,“我的”才是关键,“女人”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抛弃和替代的东西。倘若此时韩采梅认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也不会如此动气,尽管晋欢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对手,但是作为他的女人,她决不能偏袒一个对她怀有不轨心思的男人,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我……”韩采梅不敢果断地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管了。”郭谋忠甩袖而去,“你们说得对。”

韩采梅来不及思考别的事情,只能先将那疯女人和孩子安置好,再图别议,好说歹说将才将那女人哄上了车。

在车上,韩采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忘了。”那女人怯怯地回答。

韩采梅又问道:“你的家在哪里?”

“不知道。”

“你爸妈呢?”

女人对韩采梅的问题没有一点兴趣,但她还是作了回答:“不记得了。”

这个女人的精神的确有问题,可韩采梅不甘心,她总得知道点什么。

“那你是孩子的妈妈吗?”

“是啊。”

“那孩子的爸爸是谁?”

“他的爸爸呀。”那女人抬起了头,脸上堆满了甜美的笑容,话也多起来,“他的爸爸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又善良又体贴,好动,爱讲笑话。”

晋欢格格笑起来:“听上去,这个男人不就是我吗?”

韩采梅敲了敲他的脑袋,那女人接着说道:“在青云湖畔,我坐在草地上,他在我身边一圈一圈转不停,我们的风筝飞得最高,他的笑声最清朗。那一天他在湖边吻了我,说我是他最爱的女人,我看到柳叶都激动起来,湖面也不能再平静了,太阳开始闪烁,白云开始舞蹈,女人们投来了不耐烦的眼神,她们是多么妒忌我啊,老人们乐呵呵拍着手掌,他们一定想起了年轻时的恋人。他还有个好听的名字,他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孔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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