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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舒曼先生》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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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筝没有推开。

当谭湛的唇轻轻碰上林筝时,她微微有些颤栗的心悸,那是完全新鲜又奇妙的感觉,仿佛灵魂都依附于双唇,轻轻拥抱触碰彼此,语言已经是累赘,谭湛一开始只是清浅地吻着林筝,他终于把林筝拥入怀中,这一瞬间的悸动,让谭湛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并不是个害羞的人,然而吻林筝这件事却让他觉得带有一种淡淡的羞涩和色气,而林筝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的睫毛快速地颤动着,从脸颊到脖颈到耳垂,都微微泛起了红色,就连她那含水的眼瞳,也似乎都蒙上了淡淡的红晕,皮肤白白,眼睛微红,活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又像是一株异常美丽的含羞草。谭湛对这种植物印象非常深刻,这是种开着金黄色小花的植物,原来生长在澳洲大陆,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mimosa,在澳洲的盛夏盛开,上世纪的时候,一个法国人把这种可爱迷人的金黄色小花从澳洲带去了遥远的北半球,让它盛放在了普罗旺斯的沿岸,好让法国也能享受它花开时候如金色屏障一样美丽的花海,可是被移植到北半球的含羞草,在她的基因里,仿佛早已牢牢记住了她开花的季节,是澳洲南半球的夏季。因此,就算在北半球寒冷的冬季,含羞草还是执意要和南半球的伙伴们一同开放。谭湛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含羞草花海,便是在普罗旺斯的冬季,当它最负盛名的薰衣草禁受不住冬季严寒,当万物凋零的时候,含羞草却毅然盛放,用它点亮了法国小镇里第一抹金色的阳光,成片的含羞草花,风一吹,那种清新又带点甜味的香气便飘散在空气里,很长记忆里,这便是谭湛对含羞草的记忆——那是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开始。去法国已是五年前的事,可吻林筝的这一刻,关于含羞草的记忆却异常清晰地被唤醒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林筝是他的含羞草,带着纯真的风情与害羞,在他面前轻轻颤动叶片,他只是轻轻地触碰她,却觉得这种感觉已经等了太久,仿佛觉得在冬日里见到了春光。谭湛加深了吻,他轻轻撬开了林筝的唇舌,更深入地探索起他的含羞草,而仿佛在吻上林筝的那个刹那,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而被他如此细密深入吻着的林筝显然也内心悸动着,她有些不安,也有些恍然,仿佛这一切都是个梦境,谭湛的气息环绕四周,他的唇带了淡淡的凉意,他给的吻很缠绵,林筝似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在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心如撞鹿这个词,她的内心就像是有一头被困的小鹿,胡乱碰撞着想要突围,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带了点酥麻,她第一次遇到,她手足无措,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只雪做的小狮子,明明怕热,却一步步正走想火堆,身体渐渐融化,却仍旧并没有想着逃离。

这个吻因为电梯达到楼层而结束,谭湛退出林筝温软的口腔,显然还意犹未尽,林筝却像是刚才被夺去了呼吸般,胸膛起伏着,眼神游离,她突然有一点不敢去看谭湛,第一次她处于这样的状态,她没有推开对方,她总觉得那似乎便是她的错了,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立场问谭湛要一个答案。然而她心里也清楚,对于谭湛的吻,她甚至在内心深处,带了隐隐的一点期待,以及那种模糊而不可辨别的害羞。她没有幻想过谭湛会喜欢她,她从来把预期放得很低,但是如果谭湛喜欢她,她又怎么拒绝?他大概是那种任何女性都不愿意拒绝的男□□。所以她该怎么办?怎么处理眼前这个男人?

林筝完全处于慌乱状态,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她躺了六年,她对感情对男女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19岁,她表现得也像19岁,她不知道成年人应该如何成熟的处理这种关系,如何在一个男人吻你时去应对,不知道如何欲拒还迎,也不懂得如何矜持迂回,她像一张白纸,茫然地被谭湛捕获,抓在手里,按照他的方式画下了第一笔。

她手足无措紧张兮兮地掏钥匙:“我先回家了。”

林筝的脑海里,遇到这种事,她只想逃避。

谭湛却拉住了她:“你不问我吗?”他把林筝桎梏在自己的家门前,又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你没有什么要问的话,我又要吻你了。”

林筝终于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纠结了片刻,才终于豁出去般说了出来:“你不是我男朋友。”

谭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没有确立男女朋友关系,所以怎么可以这样接吻?林筝此刻正瞪着圆圆的黑亮眼珠看着谭湛,即便她努力跟上了六年后的社会,努力强迫自己成长,努力学习衔接六年的时光,但感情却是没有办法自学的。

谭湛看着对方执着又认真的眼睛,突然便笑了:“那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他又看了一眼林筝,“你有反对意见吗?”

林筝眨了眨眼:“可是你没追过我。”

“那我现在开始追你。”

林筝还是不满意:“那我就还不能答应你,你还不是我男朋友,要你追了才行。”

“你不能通融下先让我作个弊吗?”

林筝刚想摇头,就被谭湛用手固定住了头,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许摇头。”他又亲了亲林筝的鼻尖,“这个弊我作定了。”

“还有,不许给陈进优待,不许给他大鸡腿。”

林筝想到大鸡腿,有些哭笑不得:“那只是一个鸡腿……全食堂又不是只有一只大鸡腿,与人为善啊……”

谭湛却非常强硬地展示了他霸权主义的一面:“不行。大鸡腿只能是我的。”

“……”

“还有,现在我能补要我另一份生日礼物了吗?”

“嗯?”

“你说过会弹吉他曲给我听的。”谭湛笑起来,“虽然现在过了十二点,但是我刚才先预支了另外的生日礼物,这支曲子慢半拍错过今天也没事,但我还是想听。”

“可是你的吉他坏了呀!”

“我骗你了。吉他没坏。”谭湛显然对撒谎并没有任何愧疚感。

”那你为什么说坏了?”林筝整个人有些茫然。

“因为我不想其他人也听到你弹吉他。”谭湛神情坦荡,“想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所以我说吉他坏了。”

林筝突然对谭湛有了全新的认识,林筝一直以为谭湛是那种特别正直的人,毕竟在最开始忠诚度测试时,只有他毫不犹豫给自己泼了一杯酒,她没想到对方原来也是可以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的。

她最终还是给谭湛弹了那支曲子,她送给谭湛的生日礼物是《卡农》。

她弹奏的吉他曲谱是把现代元素融入了古典卡农的,然而也并没有失去那古典的韵味。很多人不知道,卡农实际并非曲名,而是复调音乐的一种,由一个旋律起,数个声部交叠进行,循环往复,互相模仿、追逐,在不知不觉间,音乐在同样的旋律中升了一个八度,然后又巧妙地回复,给人绵延不断的感觉,一个声部永远追逐着另一个声部,直到最后一个和弦让它们最终融合在一起,仿佛一对抵死缠绵不愿分离的情侣。但卡农表达的也不尽然是爱情,这种复调音乐里充满了犹如它的声部般丰富的情感,愉悦、安宁、平和、悲伤,关于生,关于死,关于爱的开始,关于爱的结束。

谭湛坐着,安静地听着林筝弹奏,整个房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她轻轻拨动吉他弦的声音,林筝也仿佛忘记了周遭,她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之中,她的身上到底烙印着古典乐的痕迹,她的演奏十分投入,像是完全沉浸到了音乐的空间,她的卡农也很特别,温暖平和的同时,谭湛总觉得细细品味,在那音乐的末梢,有一种深层的悲伤和难过,然而每当他想细细分辨,那种感觉就转瞬即逝了。那种感觉让谭湛感到有一些颤栗般的熟悉,像是沉淀下来的伤痕,像是逝去的惆怅,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在扣着他记忆的大门,而当谭湛想再一窥究竟的时候,林筝的《卡农》结束了,她像是如梦初醒般,放下了吉他,然后她朝谭湛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灿烂纯真,没有一丝阴霾,充满了自信和绽放的美丽,像是昙花开放的一瞬间,香气四溢,让人觉得一切等待都值得。

那个瞬间,谭湛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听到内心有一个声音。

就是这个人了。就是她了。

他以前在美国时,总遇到当地人向他传教,他们告诉他,如果相信上帝,虔诚地祈祷,你最终会听到内心的声音,那便是上帝向你传达的旨意,为你指引道路。谭湛当时嗤之以鼻,什么内心的声音,他是无神论者,如果能听到内心的声音,那绝对是因为精神分裂了。

然而他现在竟然真的听到了。谭湛在这一个瞬间,虽然仍旧不信命,但突然有一点想感谢这命运,让他遇到了林筝。

“你真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他走过去,轻轻温柔地拥抱了林筝。

林筝对于这一切的发展还有些迷茫:“你真的喜欢我吗?”

谭湛点了点头。

“可是我没什么好的啊。”林筝盯着谭湛,“我不像林溪那样优秀,没有她那么有才华,没有那么光彩照人,我甚至现在不拉大提琴了,没有学历,几乎就是一无是处了。你真的不是因为林溪才喜欢我的吗?因为我和她长着同一张脸,因为我和她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我知道你很喜欢她。”

谭湛有些意外:“你会这么想吗?我喜欢的只是林溪演绎的大提琴,我喜欢她的音乐,就像她所有听众对她的喜爱一样,我没有和她相处过,我并不在那种层面喜欢她,她再怎么光彩照人,再怎么有高超的音乐天赋,也和我无关,我喜欢的是作为普通人的你,但你也不普通,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最独一无二的,比林溪还闪耀。你就像是茶,慢慢品,让人越来越喜欢。”他温柔地抚摸着林筝的脸颊,笑起来,“何况我收集了那么多林溪的资料,她的私下性格看起来可没你可爱和好相处,你为她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不应该永远是你在照顾别人,也应该有人照顾你。”

林筝听到谭湛这番话,动容开心的同时也点生气:“喂,别那么说林溪,林溪的性格也很可爱啊!”

谭湛摸了摸她的头,他只觉得林筝真是可爱,即便这样,都还不忘记先维护一下林溪。

“你喜欢我,你就也要喜欢林溪。”林筝却像是有执念一般要求着谭湛。

“好。”谭湛的内心此刻尽是柔情,他拉起林筝的手亲吻了一下手背,点了点头,“所以还有什么要求吗,女朋友?”

林筝被这声称呼叫的有些昏头转向,她总觉得刚才还是清醒的,可被谭湛用这个称呼呼喊过后,整个人就像是如入云端,对方的声音太过有诱惑力,又太过温柔缱绻。

“那你以后,不能再无差别对其他异性也那么好了。”林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颈里谭湛刚才围上的围巾,“不能给别的女人这样围围巾。”

谭湛刚要答应,林筝突然自己摇了摇头:“如果是年纪比我小十岁,或者比我大十岁的女性的话,那你要围就去帮她们围吧,但是其余不行。”

谭湛忍不住笑了:“你的领地划分的还挺大,正负十岁差距内都是你潜在情敌吗?”

林筝脸上有些红,但气势上也没软化,她没说话,只是眼光灼灼地盯着谭湛,盯到谭湛自己败下阵来。

“好的好的,正负十岁内我都会注意我的言行。”他帮林筝整理好了衣领和围巾,“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林筝有些失笑:“我就住在隔壁,还用送吗?”

“如果是邻居那送到门口就可以,但是是女朋友就必须再走几步,完全送你到家里才行。”谭湛朝林筝露出个笑容,那样子英俊又带了些宣告主权式的霸道,“何况哪怕是几分钟,我也想再多和你待一会儿。”

林筝一直以为谭湛是那种冷淡到近乎禁欲的男人,她一时之间总觉得还难以将眼前这个释放着荷尔蒙,肆意撩拨着自己心弦的人,和印象里的谭湛划上等号。她这才知道,有些男人并不是冷淡,他只是为了省事,懒得对任何人都释放自己那种浓烈的信号,他们的骨子里往往比其余男人都更擅长释放自己的魅力,他们的冷淡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进入状态,而谭湛如今几乎只要开口,林筝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脸红耳热,她从没想到谭湛进入状态后会是这么的……这么的性感。

在两个人倚在林筝门口告别的时候,林筝朝着他挥了挥手。

“晚安。”谭湛笑着回应,而当他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林筝叫住了。

“谭湛,生日快乐。”林筝几乎是飞速地拉回了谭湛,然后像个小女孩一般给了他左脸颊一个转瞬即逝的亲吻,然后便像是被抓了现行犯一样慌慌张张逃窜进了自己家里,手忙脚乱关了门。

她的行为看起来幼稚极了,但谭湛却喜欢得不得了。他像是随着林筝一起回到了19岁,这种悸动的感觉让他都惊讶。

而门内,林筝靠着门背,心里全是紧张和懊悔,她有些后悔,不该刚才冲动去亲谭湛的,她的手心也沁出了汗珠,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往日,不论什么演出,她也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和紧张过。

“谢谢。”门外的谭湛声音带着笑意,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的女朋友。晚安。”

直到谭湛最终回家,关上门,门外恢复了全然的安静,林筝才渐渐心情平复下来,她近乎有些迷糊地跑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然后把自己泡了进去。温暖的水流包围着她,林筝在渐渐升腾的蒸汽里才终于放松下来,她躺在浴缸里,脑子里有些混乱,林筝胡乱地搅动着身边的水和泡沫,然后渐渐把自己埋进了水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把自己彻底包围浸润,平静而温暖,这种感觉确实令人感到安全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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