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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回一枕当年梦》010 初与君相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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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等来了晴朗的太阳。

程仙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的缩在毯子里,听着角亭屋檐上的融雪滴滴答答往下落,北风在明媚的阳光里少了几分严寒,亭里的放着被火烤的暖烘烘的炭盆,一切都舒服得让她直眯起眼睛。

坐在廊椅上看书的秦野闲看她犹如猫似把自已的裹成圆球,又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感觉甚是好笑。

“你倒是会享受,”秦野闲放下手中的书。

“督军,要不说话,我都忘了你还在此”程仙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督军政务不繁忙吗?此时正是北平的百姓最需要督军的时候,督军莫忘了职责所在,在下这座小庙可供不起您这尊大佛爷。”

“我在此护你周全,便是责任所在”秦野闲剥开一只柑橘。

“强词夺理,”程仙冷哼了一声扭脸看向亭外含苞待放的点点腊梅。

突然,被一只侧面砸来的橘子吓得一激灵,她瞪着橘子扔过来的方向,不满的看向始作俑者。

“尝尝,剥好的。”秦野闲满脸微笑。

“我不吃酸的,”程仙摇摇头,她最怕酸溜溜的东西。

秦野闲掰下一瓣橘肉来,“不酸,甜的,赵琰昨个儿从洞庭湖运来的。”

程仙细看着他吃橘子的动作,表情毫无波澜,看着确实不酸的样子。她在低头瞄了瞄怀中金灿灿的柑橘,这些日子一直喝着中药调理身子,满嘴都是苦涩的草药味,此时看这柑橘也是有些流口水。

“啊,呸呸呸。”程仙被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鼻子皱了好几皱。

“呵呵呵,”从廊椅处传来的笑声越来越大。

程仙顾不得满嘴酸水,顺手抄起桌边的柑橘朝秦野闲砸了过去,以泄酸恨。

“哎呀,”只见那柑橘被秦野闲轻松侧躲过去,却不偏不倚的迎面砸上了前来问诊的江文也。

“啊,江医生,”唬得程仙连忙起身上前,“对不起,江医生,我,我没看见您来了,对不起。”

“无妨,无妨,被橘子砸中算是个大吉大利的好彩头,”江文也温煦的笑着。

程仙甚是不好意思,又使劲瞪了瞪在旁毫发无损的秦野闲,这个讨人厌的督军真是招人嫌。

“秦督军,我先来给您处理上回的伤势。”江文也熟练地打开医箱,消毒双手后举着消毒棉对秦野闲道。

“好的,”秦野闲点点头。

当江文也完全把秦野闲背上的纱布拆下来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他为医者行医看病多年,饶是见惯了各种伤势,但面对秦野闲这后背复杂的伤势时,还是吓了一下。

秦野闲背上的伤口不是特别严重,只是陈年旧疤和新伤交织在一起看起来甚是狰狞。那些相互交错让人无处分辨具体的轮廓,但也能看出来都是刀枪剑戟的留下的伤痕。

程仙在旁看着也是低声惊呼,随即沉默不语起来。

那晚灯昏天暗下,竟没看出来秦野闲身上的伤势如此之多,倘若不是江文也及时来给自已手臂复诊,恐怕会延误他的伤势,想到此,程仙便有些懊恼自已当时的大意。

秦野闲看到她这般脸色,便不觉安慰她道:“陈年旧伤,乱战得来,早就不觉得痛了。”

江文也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虽不至于汗流浃背,但额头上也已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听到秦野闲这话,便回想到那日初见他的景象。

江文也是富贵家成长的贵公子,虽然有过留学在外的经历,却也不曾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身在乱世下,他学有所成但更心向这些高义薄云的侠义之事。他初见在北平早已名声大振的督军竟然是位青年俊才,面对伤势隐忍不声,这等历经枪林弹雨,生死无畏好汉时,便有心想要结实。

“江医生,”程仙轻声唤着在一旁沉思的江文也,心想:“莫不是让我方才那只橘子砸傻了不成。”

“哎,”江文也转身过来,“阿仙,我来给你换药。”

程仙的骨伤休养了个把月恢复的也不错,只是还需偶尔换药清理。

江文也动作轻柔,待敷上消毒药水时,程仙还是吃痛的一缩。江文也不觉抬头温柔一笑道:“痛么,我慢些。”

程仙低头见他连呼吸都轻慢起来,鼻翼微微扇动,额上晶莹剔透的细汗在阳光的映射下衬得他的脸庞更清秀精致,心跳便有些滞慢。

“江医生,不知江家查出那日欺辱江小姐的人是谁没?”秦野闲突然问道,引得程仙不满的瞪了瞪他,秦野闲倒是没看见,满脸认真的剥着手中的柑橘。

“此事由家父处理,”江文也摘下手套,用水洗净手说道:“只是此事竟惊动了张副军亲自登门致歉,家父也不好追究了。”

“哦,看来江家和张副军的交情不浅啊。”

“嗯,江家经营商运生意免不了与军政上的人来往,在下不辨菽麦,也不太懂得这些事宜。”江文也不知秦野闲问这何意,但也只能谨慎斟酌应对着。

程仙不想秦野闲在追问下去,正欲转移话题时,见他向江文也抛去剥好皮的柑橘,朗声道:“江医生辛苦了,吃个柑橘解解乏。”

程仙见此,便要急急地提醒江文也柑橘酸口,又恼怒秦野闲捉弄于江文也,当下脸色泛起愠怒看向秦野闲。

“如何?这洞庭柑橘?”秦野闲对程仙挑了挑眉,却问道江文也。

“古人不欺,此物岁不稔,玉食失光辉。”江文也称赞道。

程仙疑惑地看着江文也手中的柑橘道:“奇怪了,怎的你们一个个吃的都是甜的,偏我吃的是酸涩的。”

“在吃一个试试?”说罢,江文也已把剥好的柑橘递给她。

程仙迟疑一下,便吃下一瓣来:“酸—啊,呀,呸呸”

那两人见她小脸缩成一团,脸部整个想要忍住抽动又忍不住瘪嘴的表情都被逗得直乐。

程仙酸的牙根发软,发誓再也不吃橘子了,什么的洞庭湖柑橘?都是酸的,骗子柑橘,哪里有甘甜?

江家府邸。

江家是做古董文玩,典当行业的营生,江府的陈景布置自然奢华大气,雍容典雅。

书房内,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李思训画作《江帆楼阁图》给人以清新而“超然物外”之感,屋里充斥淡淡的名贵檀木香,江茂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对文物字画更有独到的品味。

此时他正胆战心惊的看着张邵齐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随意把玩着前几日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雍正端石留耕砚,眼睛都不敢移开一点。

“怕甚,又不要你的,”张邵齐见他这般谨慎盯着自已,又单手翻过砚台侧面,见右上阳文篆书“留耕”二字。

“督军说笑了,江家的就是张督军的。”江茂赔笑道。

“你叫我什么?!”张邵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江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知道自已说错了话,便赶紧“啪啪”的使劲往自已脸上扇去,不一会双颊便发红起来。

“行了!等会儿出去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张邵齐睥睨他一眼,不耐烦道,把玩着手里的耕砚又问:“江茂,你这来家伙从哪寻来雍正爷的砚台?”

“偶然得之,偶然得之”江茂擦了擦额上汗,“张副军,最,最近新来的秦督军……”

“你又叫我什么!?”张邵齐拍桌怒吼。

江茂简直欲哭无泪,又忙不迭的一番赔罪。

“别跟我提那个贱种,我操他奶奶的”张邵齐听见秦野闲的名字恨得牙根直发麻,手指骨节痒,恨不得此刻就揍他一番,“那个贱种是个什么东西,不知从哪爬出来的东西,就让他坐上督军位置。”

“张爷莫生气,不值当为那贱种恼火,”江茂见他此番又要开骂跑题,赶紧说道“只是,来者不善,上面为何派秦督,那贱种来,他为何而来,咱们要不要去探探他的虚实?”

“哼,你丫也甭给爷在这甩片儿汤话”张邵齐看着江茂冷笑道,“咱们是一条线儿拴俩蚂蚱,飞不了我迸不了你。”

“是是,张爷说的没错。咱两是孟焦不离。只是,张爷,那秦野闲空降在这北平,他这突如其来的,咱们是不是得防备着点,您说,他是不是为那事来的?”说罢,江茂把手在脖上一抹,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你丫要想知道那贱种唱哪出,就给爷张着神儿,横不过那埋土里去的人也不会说话,”张邵齐敲着桌子,有道“先别轻易动他,北平还是咱的地盘,等我那头的人回信了,再做打算。”

“哎,张爷说的是,敌不动我不动。”江茂点头附议。

张邵齐伸了伸腰,站起来:“哦,对了,我都忘了今儿过来为甚了,你那宝贝女儿没事吧,叫什么文的丫头片子,听说在倚梨园受我的兵欺负了?”

“哎呀,劳张爷问起,是小女文瑶不懂事,冲撞了张爷的人,回头我定严加管教。”

“没事就行,平日没事别让她四处乱跑,虽说咱两有过约,但她要是在外乱跑到别人的怀里,我可管不了你的事。”

“是是是,定不会再犯了。”江茂暗下决心好生管教别家人宠坏的小女儿了。

“依梨园啊”张邵齐背手踱步,不知想着什么,竟有些略略兴奋起来。

江茂知道,看样子这张邵齐肯定还在惦记倚梨园的那个“男戏子”,他就好人家那口。只是,那程先生身后有周柳根和《东方杂志》社撑着腰,听说最近又和新来的秦督军走的近,也不知这张邵齐到底图什么。

“江茂,把那清雍正端石留耕砚送我那去,我玩两天。”张邵齐走出门说道。

“哎哎,这就给张爷送去,就是张爷的东西。”江茂肉疼得厉害,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

“识相,”张邵齐漫条斯理的往外走去,只是他看不到身后的江茂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浓浓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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