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迷惑
人生第一次以空姐身份参与其中的航班终于飞完了，海乔拖着飞行箱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过于安静的氛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孤独感，原本三室两厅的公寓充满着三个女孩的欢声笑语，现在就剩她一个人在家，海乔突然觉得房间很大，心里有点空。
娜娜去驻外了，钱多多应该还在去机场的路上。她俩也是第一班飞行，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手忙脚乱？她们的师父会因为活干得不好就骂她俩吗？想想自己今天的狼狈，海乔苦笑了一下，估计她俩也好不到哪儿去。
脱下制服，小心翼翼地挂好。海乔目前能与老乘pk的地方，只有扎实的理论、规范的妆容和平整的制服，就这三个优势，要是再少一样，那真是一无是处了！电视剧里，空姐自述第一班飞行时都用“难忘的美好回忆”。可到海乔这儿，难忘有了，回忆却是苦涩夹杂着疲惫。
海乔坐在化妆台前开始卸妆。头发喷了发胶，再加上长时间束在脑后，抖散时头皮传来了阵阵刺痛。海乔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一边和头发作战，一边回想着小郑哥在航班上的讲述。
海乔猜的没错，古玥的父亲就是古绍迁。
据小郑哥说，古绍迁是位传奇式的人物。他老早以前就是飞行部副经理，又是带飞教员，飞行技术非常过硬。从他手里带出来的飞行员都是王牌、尖子，所以私下里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王牌制造者。
古绍迁为人谦和大方，只要飞外站过夜的航班，每次都会请整套组出去品尝地方小吃，从打车到吃饭，不用其他人拿一分钱。
他自己喜欢喝白酒，可吃饭时却不会像有些机长那样，硬要拉乘务员陪着一起喝。他总是先点好自己想喝的酒，其他人想喝什么随便。有人陪着一起喝，他欢迎；没人喝酒，他也不恼，给别人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和他出去吃饭，最有特色的就是满桌五花八门的酒水、饮料。大家吃得开心，没有压力，所以古绍迁很受欢迎，尤其是受空姐们的追捧。小姑娘们大多嘴馋，却又不喜喝酒，古绍迁的就餐风格正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只要和他出去飞行，航班再累也心甘情愿。
后来，在与疑似精神病发作的副驾驶搏斗中，古绍迁眼睛受伤，无法再飞行，治愈后转为文职。为了表彰他的英雄事迹，民航局授予他“英雄机长”的称号，甚至当时的一号首长都亲自接见过他……
听着小郑哥侃侃而谈，海乔微笑不语，其实她早就知道古绍迁这个人了。干爹陆浩明以前经常在她面前提到这位英雄机长，他在当华东管理局高官之前也是飞行员，而且就是古绍迁的徒弟，干爹对古绍迁非常敬重，甚至可以说是崇拜，古机长浴血飞行这段事迹他当故事给海乔讲了无数遍！
海乔边卸妆边回味，小郑哥和干爹对同一个人不同方面的描述，使古绍迁的形象渐渐变得具体、凝实。要不是老爷子已经去世了，海乔真的很有兴趣去拜访一下这位传奇人物。
想到古绍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古玥。这对父女在性格上真是风格迥异：父亲温和内敛、女儿霸气外露……
突然，海乔像被人使了定身咒，整个人不动了！脑子里有根弦“嘣”地响了一声，她记起在盛京刚上大学那会儿，乔爸曾给过自己一条手链，也是黄金质地，和古玥手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海乔觉得心跳加速，血往上涌，整个人都不淡定了，那条手链呢？当时觉得手链样子老气，她一直没带，就放在了首饰盒的最低层……
草草地把妆卸掉，海乔开始慌里慌张地翻找着首饰盒的各个抽屉，咦，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在盛京的家里没带来？索性把首饰盒倒扣过来，大大小小、或长或短的物件撒了一桌子，还是没有！海乔不死心，再翻，终于在有锁扣的小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红色丝绒的袋子。
海乔拿出袋子，感觉手都在抖，隔着袋子捏了捏，应该是了！颤颤巍巍地拉开系在袋口的绳子，提出了一条金灿灿的手链。
这是什么情况？两条手链惊人相似，是碰巧买了同款吗？海乔把手链拿在掌中，好一顿翻来覆去，试图找到手链的牌子：大福、生生、瑞麟、凤祥……你们在哪呀？结果却发现了更大的疑点，本来应该有商标的地方被人为地挫掉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挫掉，肯定是不想别人看到呗。可是，就算是买了同款也没必要毁了生产厂商的标志呀，很多人买了大牌首饰后，巴不得让每个人都看到商标的呢！不过看上去这条手链不像是批量生产的那种，有些私人订制的味道。
海乔把手链绕在指头上，慢慢地转呀转，她闭上眼睛，尽力回忆古玥那条手链的样子，很像、真的很像，试着在脑海里把两条手链重叠在一起进行比较：一模一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情侣款了！
情侣？不可能吧！海乔睁开双眼，皱着眉头，继续分析：自从记事起，乔爸就一直在学校教书，古玥是机长的女儿，两个人一个在盛京，一个在合硕，根本就是平行线不相交吗！
不对!
海乔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干爹陆浩明和乔爸是战友，两人是生死之交，如果有去航空公司的机会，陆浩明一定会拉着乔爸同去，如果名额只有一个，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给乔爸……在当老师之前，乔爸会不会还有另一份工作，比如：东南航的飞行员？
想到这，海乔坐不住了，拿起电话，打给了远在盛京的乔妈。
“妈，在干嘛，可想你的宝贝女儿了？”
“你打错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呀？”
不是吧，难道情急之下拨错了号码？海乔从耳边拿开手机，再次核对号码，没错呀！
话筒那边已经传来了笑声……
“哼！就知道欺负我，不理你了！”
“呵呵，妈和你开个玩笑，谁让你这么长时间不给家打电话呀，你爸都生你气了！”
“切，自从我去了东南航，他的气还没消吗，他和东南航到底有多大的仇呀？我爸呢，我来安慰安慰老头。”
“你爸不在家，去花鸟鱼虫市场了，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适应那边的环境吗？”
“还成，今天带飞第一班。”海乔在心中窃喜：太好了，天助我也，老爸不在家，这样就方便套老妈的话了！
乔妈听说女儿开始飞行了，很是兴奋：“哟，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翅膀长硬了，可以飞了！快和妈说说，感觉如何？”
“嗯……还成……”
乔妈被逗笑了：“你这孩子，合着你当上空姐就学会了两个字：还成！你以前的伶牙俐齿呢？”
海乔郁闷地嘟起嘴、耍着花腔和乔妈撒娇：“那您说我怎么回答呀？我这刚飞第一班，自己还糊涂着呢！诶呀，妈，别老说我了，有个事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呦！”
“那要看你问什么事了。”
“我想问，那个……呃……就是……你和我爸年轻时是怎么认识的呀？”
乔妈被问哑火了，估计是不明白海乔的用意，好半天才回答：“什么意思？该怎么认识就怎么认识的呗，算是缘分吧！”
“那他当老师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呀？您别告诉我他从始至终都是人民教师！”
“这我还真没仔细问过，听说好像在什么国企里上班，你问这些干什么？”
国企？东南航不就是国企吗！海乔对乔爸的怀疑进一步加深。她不答反问：“那当初处对象时，是谁追的谁呀？”
“哎呦，今天的话题挺尖锐呀，你很有可疑哟……”
海乔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问得太明显了，乔妈已经察觉到什么？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绞尽脑汁想借口之际，电话那头乔妈的声音兴奋起来：“我知道了，你……有男朋友了，对不对？！”
海乔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晕过去，她这边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乔妈那边却想歪了！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海乔决定将错就错，什么都顺着乔妈说！
“到底是不是呀，丫头？”乔妈那边再次催促。
“呃，你说是就是吧。”海乔咬着牙，十分不情愿地接受被恋爱的误会。
乔妈那边的电话挂断了，紧接着就向海乔发出视频通话的请求。
海乔头皮发麻，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请求，镜头前的乔妈很是开心：“快，跟妈说说，什么时候处上的，人长得怎么样，有照片没？”
“您别那么八卦成吗？真是的，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嫁出去呀？”海乔冲镜头筋鼻子、做鬼脸，尽显少有的娇憨。
“我当然想早些看看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了，等你们有孩子了，我还得帮你带呢！”乔妈越说越来劲儿，都在设想未来的计划了！
海乔没想到乔妈居然提到了孩子，顿时满脸羞得通红，心里嘀咕：我这儿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呢，跟谁生孩子呀！这真是哑巴吃黄连！
“打住，您想得太远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处下去呢！”
乔妈诧异地看着海乔：“怎么回事，闹矛盾了？”
“没，我俩好得很呢！”海乔咬着后槽牙，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想打听点消息，我容易吗！
“你这孩子，别让妈心急，快给我看看你小男朋友的照片，又不是缺胳膊短腿的，你怕什么呀！”
“没照片，真的没有！”海乔脑袋摇得跟拨愣鼓。
“那至少和妈说说他长什么样吧！”
说谎话的人都有经验，只有虚实结合才更容易骗到别人，海乔想找一个自己认识而乔妈没见过的人做参照物，随便糊弄一下就得了，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杨旭。
于是她边回忆杨旭的样子，边把印象同步传递给乔妈：他……高高的个子，两条腿又长又直，什么时候脊背都挺得直直的，皮肤有点黑，但眉毛很有型，一双欧式眼、看别人时超自信，嘴唇很薄、微微上翘……
说着说着，海乔觉得脸越来越烫，连她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对这个男生的记忆会如此清晰！
乔妈看着她越说脸越红、越讲声越小的样子，信以为真，着实替女儿高兴：“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和人家相处，别像在家一样，老使性子！难怪你今天老是问我和你爸的事，是想取取经吧。”
“对呀对呀，”海乔暗叫辛苦，真是不容易，终于绕到正题上了，“妈，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你们俩到底谁先追得谁呀？”
“这还要问吗？当然是你爸追的我呀！乔乔，妈跟你讲，在恋爱这件事上，女孩千万别太主动，不然，男人不会珍惜你！”
“那在您之前，我爸有其他女朋友吗？”
“不知道，凭经验来看，应该是谈过的。”
“那你俩在一起时，他有没有对前女友藕断丝连呢？”
“他敢！”乔妈想了想，看向女儿的眼神有些异样，“乔乔，是不是……你男朋友……和别的女生有些牵扯不清呀？”
“呸呸呸，乌鸦嘴，您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按呀！”
“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乔妈这才放下心，两人又聊了几句才结束通话。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阿门阿门！这套别人话的工作真心不容易呀！
海乔心乱如麻，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她穿着家居服，开始在客厅中来来回回的踱起步来。
以前，上大学那会儿，一位老教授有句口头禅：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海乔把这句话用在分析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sh乔假设：不管乔爸是不是飞行员，他之前的工作单位应该也在合硕，古玥和乔爸两人是情侣，所以订做了一模一样的手链，后来分手后，乔爸回到盛京当老师，认识了乔妈，再后来，乔爸可能认为留着前任女友的手链不合适，就给了自己女儿，谁成想女儿非要去当空姐，而工作单位恰恰在合硕……
难怪当初乔爸坚决反对她去合硕当空姐，也许他并不反感这个职业，而是在意海乔要去的城市……
再来想想古玥这方面的情况。
古玥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虞佑庭的女儿呀？
难道是因爱成恨、父债女还？古玥故意让海乔当她的徒弟，好在将来的日子里慢慢折磨她？
海乔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嬛嬛传》、《银枝欲孽》、《还珠公主》……
“古玥不会像容嬷嬷那样对付我吧？”想到这儿，海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转念一想，也不对呀！如果想报复自己，那今天早晨的机会多难得呀！古玥完全可以不救自己，任凭几个醉汉调戏负心人的女儿，她躲在车里看大戏，那多解气的呀！
随着记忆的渐渐复苏，海乔又记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她曾经不小心把那条手链弄断了，当时乔爸大发雷霆，自己好像还被罚站了好久！后来，还是乔妈说情才被原谅。手链修好后，被乔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直到她上了大学，才又给了她。
海乔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而钥匙就是那两条手链。
她努力回忆着，想再次确认两条手链是否真的是情侣款。想得多了反而又有些不确定了！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许只是两条手链很相似。不管怎么样，明天和师父飞时一定要找机会仔细看清那条手链，最好能有机会拍个照。
海乔打定主意，突然胃部抽搐了一下，她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海乔觉得自己已经饿成一道闪电了！
吃饭吃饭，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把自己饿死了！
海乔强迫自己暂时忘记古玥和乔爸的事。她在厨房忙碌了一会儿，一碗豪华版的西红柿鸡蛋方便面放在自己的面前。海乔挑起一根面条，面条弯弯曲曲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古玥的手链。
“也许我的带飞教员是她，并不是偶然！”海乔自然自语地说。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