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低低喘了几口气，仰头又露出甜美的笑颜，“素梅姐姐，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公子那边不需要你伺候了吗？”

小女孩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素梅是在衡逸居伺候的体面婢女，连管着杂役房的许嫂都让她三分。

不是因为她来得时间长，而是因为衡逸居，是国公府唯一的公子南宫珩的居所，而素梅，正是南宫珩身边的四名“素”字开头的婢女之一。

“今天衡逸居有客，素兰姐姐几个在伺候，我就来看看你。”素梅摸了摸她的头，将沉重冬衣从水盆里拎起，皱眉道，“她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你在下雪天洗衣服？”

让小女孩攥紧了衣领，她双手握紧衣服下摆，用力将快凝固的水拧掉，然后甩了甩，将其挂到了东边的晾衣棚内。

在她的帮助下，小女孩水盆里的衣物迅速减少，不一会儿就完工了。

将刺骨的冷水泼掉，小女孩开心道谢。

素梅拉起她红肿的双手，那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身体一僵，随即又是心疼又是不悦。

小女孩仰头甜甜一笑，“谢谢素梅姐姐，我还以为要到晚上才能洗完呢，姐姐一来，我一会儿就完工了。”

说着将冰凉双手抽出，放在嘴边连哈了几口热气。

素梅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理解她的好意，睨着紧闭的房门，抬高声音道，“丫头，你是公子亲自买进来的婢女，跟一些找关系进来的婢女不一样，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尽管到衡逸居请公子为你做主。”

躲在门后面偷偷观察外面的婢女吓了个哆嗦，她们刚到府里的时候，也是被欺负了好久，只觉得新人来了就要被奴役，哪曾想，这个新来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来到国公府五六年，她们都知道，珩公子是国公嫡子，太子伴读，未来要继承爵位的世子。

但他性子冷，从来没有管过府中内务，往日婢女、长工私相授受被抓，都是静宁公主出面处理，这个刚来的丫头是什么来历，竟然是公子……

想到这里，几个婢女忙打开门跑出来，一个拉小女孩手，一个接过她手里水盆，另外几个则簇拥着素梅讨好 。

“素梅姐姐，你可是难得来我们杂役房，怎么在外面站着呢？快到里面烤烤火，喝杯茶。”

“是啊，素梅姐姐一直在公子跟前伺候，听说静宁公主有意为公子挑选侍寝婢女，姐姐这般样貌才华，必然是首选。”

“姐姐……”

素梅俏脸一板，咳了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刚到府里的时候，安大总管说的家规？”

“记得。”几女纷纷点头，期待看着她。

素梅在衡逸居伺候，日日能见到俊美冷酷的公子，如果她能在公子跟前为她们美言几句，那她们说不定就可以离开杂役房去正院伺候。

静宁公主是当今圣上胞妹，能拜见公主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的嫡妻？

若能得那些名门贵妇的赏识，她们出人头地就指日可待……

如斯想着，婢女们看素梅的眼神更加热切。

素梅睨着几人，哼了声问，“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几女脸色大变。

国公府家规第三条，私下议论主子，轻则重仗三十、驱逐出府，重则打死！

小女孩仰头， 脆声声道，“素梅姐姐，入府的那天，安大管家说了好多家规，我当时迷迷糊糊，一个都没记住……”

素梅掸去她肩上雪花，温柔摸着她的头道，“你还小，记不住很正常，我以后会找时间和你慢慢说……”

小女孩乖巧点头，正要开口，一个吊儿郎当的鄙夷声音出现。

“呦，我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又是你这小扫把星。怎么？克死父母又给李哥、李嫂全家带来灾难，就想一走了之？”

素梅和几名婢女色变，小女孩身体陡然僵硬，脸颊也苍白如纸，这……这个声音是……

艰难回头，不出她所料，赵强身穿紫色锦衣、肩披紫貂皮做成的披风，满脸鄙夷走了过来。

被欺负了好多次的小女孩直觉后退，素梅复杂看她一眼，屈膝行礼，“赵公子。”

几女双眼顿时亮如夜晚的明星，闪闪发光，纵然心中激动如火山下的岩浆，几欲爆发，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矜持屈膝，“奴婢见过公子。”

“免了。”赵强手一挥，眼神依然在小女孩身上，似笑非笑道，“怎么？做了国公府的婢女，就不认识本少爷了？”

小女孩脸色变了几变，强忍着畏惧从素梅身后走出，屈膝行礼，“见过公子。”

“你的礼，本少爷可不敢收。”赵强后退两步，冷睨着她，嫌弃道，“你这扫把星，浑身上下都是晦气，谁对你好谁都会有灾难，你想害死本少爷不成？”

他的话好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心脏，一进一出的拉扯着，让小女孩的脸色瞬间煞白。

踉跄后退几步，小女孩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冰冷的风灌进袖口，好像一根根针刺入皮肤，密密麻麻的疼直入心肺，呼吸都变得困难。

睨着她无助的样子，赵强眼底闪过快意，对诸女道，“ 这是蓝周村人尽皆知的扫把星，靠近她，会带来霉运的，你们几个，小心一些！”

说完，也不看诸女青白交错的脸色，大笑着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抄手回廊的尽头，小女孩苍白着脸仰头，双眸含泪道，“素梅姐姐，你害怕我吗？我是扫把星，我克父克母……”

鼻子好像被塞住了一样，声音有些沙哑。

诸女脸色大变，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轰然做鸟兽散。

素梅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理会两名婢女的拉扯和叫喊，目光复杂的看着小女孩。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口气弯腰。

小女孩看着她伸到跟前的手，疑惑抬头，“素梅姐姐……”

“这不是你的错。”素梅借力将她拉起，揉着她的头发道，“赵公子此人说话素来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女孩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可是，娘是生我的时候难产，然后大出血不止，我爹又……”

“素梅姐姐，公子在找你。”正说着，一个穿翠色夹袄、藕色裤子的婢女跑过来，对素梅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