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你怎么…”

张怡萱愕然当场，呆呆的望着泪流满面的叶洛顿时手足无措，叶洛此时猛然回神，发现自己脸上的泪水，连忙用手胡乱擦掉。

“不小心想到了点事，让小姐见笑了。”

尽管叶洛给了解释，张怡萱依旧难以释然，因为叶洛刚才的表情是她此前从未见过，那是一种仿佛舔舐伤口的孤狼，凶狠而残忍，尽管只有一瞬，却还是被张怡萱清晰捕捉到了。

迟疑着，张怡萱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是什么人？”

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叶洛微微一笑表情重新恢复如常：“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

“再等一会儿，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请讲。”

张怡萱聪慧异常一眼就看出了叶洛在逃避这个问题，便很聪明的转移开话题，“虽说是父亲安排你跟着我，但我对你并不熟悉，不知道你擅长什么会做什么，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自己说想做什么吧。”

叶洛想了想，说：“既然小姐问了，叶洛厚颜恳请，我想辅佐小姐处理张府生意。”

“有意思。”张怡萱轻笑，“你之前不是还打算上武当拜师学艺么，怎么现在想起做生意了。”

“不瞒小姐，武学我是必然要学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想做的很简单，就是在江湖上活下去。”

“明明想投身武道现在却做起了生意，你这人可当真有趣。行了，看得出你也是有秘密的，多的我就不问了，免得我还没烦你，你倒先烦起我来了。”

“多谢小姐体谅。”

“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到前院找人带你去客房，有事明天再说。”

“小姐慢走。”

张怡萱起身离开，叶洛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回过头来仰望苍穹，夜空中那一轮弯月苍白如雪，丝丝冷意凄人骨髓。

不由自主的，叶洛攥紧了双拳，眼中光芒一如之前，凶狠残忍。

“父亲，母亲…”

初晨微升，和暖的阳光丝丝缕缕洒落大地，院内的树木枝叶轻轻摇摆，点点光亮落在叶洛身上。

叶洛盘膝端坐在房门前，双手置于腹部，身形纹丝不动，看上去就如老僧入定那般。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入耳际，叶洛缓缓睁眼，快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门外此时正好一人进入院子，抬头就看到了叶洛。

“叶兄弟起的好早，昨晚睡得可舒坦？”

看到是张克前来，叶洛笑着便迎了上去。

“挺好，比帐篷舒服的多。”

“那就好。”

“张大哥这么早过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问这个不行吗？”张克笑着说：“我刚从武当回来，听府里的人说往后你要跟着小姐做事，所以就想过来跟你随便聊两句。”

“聊什么？”

“叶洛你既然打算跟着小姐做事，我觉得有必要大致跟你交代一点事儿。”

“张大哥请讲，叶洛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张克神色摆正，叶洛也打起了精神。“张府的生意可以分成三块，第一是衡阳城内的客栈聚贤楼，二是往武当山运送生活品，第三就是从其他地方收取货物用以买卖。”

“聚贤楼是由老爷亲自打理，另外两项则是小姐负责，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想法？”

听完他的话，叶洛思索了一番，随即开口问：“我们和武当的生意是怎么个意思，武当用什么来支付费用。”

张克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像武当、少林、峨眉这种江湖门派，门派内会种植用以练武所需的药植，有些门派还能炼制丹药，这些就是他们的挣钱渠道。除此之外，就拿武当举例，衡阳城周边如果出现山贼，官府不想出面就会掏钱让武当派人清剿，而且武当有专门人在江湖上做生意，以此来维持武当的正常运转。”

“原来如此。”叶洛恍然大悟，“我还有个问题，和武当的生意只能以金钱形式吗？以物换物行不行？”

“以物换物么，倒也不是不行。”张克沉吟了一番说道，“不过武当能用来交易的就只有药植和丹药，这些在市面上大多都能用钱买到。”

“能以物换物就行。”叶洛心神大定，眼珠子一转便有了打算，“张大哥，目前和武当的交易是谁负责，我能不能插上一手？”

“你想管这块？”

叶洛的回答让张克感到十分意外。

张府和武当的交易往来基本固定，按理说这里面并没有太多油水可捞，更何况张府有专门的账房先生管理资金流动，寻常人想要克扣虚报几乎是不可能的。说白了，和武当的交易就是送货拿钱的中间商角色，一个风险不高却没有进境空间的闲差。

“目前和武当接洽的是府内一个叫王德福的小伙子，年纪不大负责这事儿已有两年。他还是账房王先生的侄子，要是叶洛你想接手这档子事儿，最好去跟小姐商量一下。”

张克对叶洛了解不多，但从简单的交谈中他能得知，叶洛拥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稳重。在张克看来，叶洛也许只是想先通过简单的工作来磨炼自己，等时机恰当了再向张怡萱提出更高的要求。这种做法看上去难免有些过于谨慎，却十分稳妥有效，至少张克感觉很合适。

“叶兄弟，你说这事在我看来问题不大，具体的安排就得看小姐的意思了。”

“那就好。”叶洛点头心里有了决定，“我现在就去跟小姐说这事。”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小姐正在账房查账，你直接过去吧。我这跑了一晚上着实累坏了，得赶紧去补会儿觉。”

听到这话，叶洛讪笑两声挠了挠头，“辛苦张大哥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你还会喝酒？”张克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叶洛点头称是，“会一点儿，只是酒量不好。”

“那没关系，喝酒不就图个开心嘛。”张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兄弟你可记好了，赶明儿得请我喝酒。”

“忘不了的，大哥你快去休息吧。”

“行，那我走了，有事随时来找我。”

“好的。”

说完，叶洛抬脚就准备去账房找张怡萱，张克突然一拍脑袋伸手拽住了他。

“差点忘了告诉你，石东升兄弟俩已经顺利进了武当，赵虎却被拒收，人我带回来交给了林护院，只是他看现在很失落，你找空过去安慰安慰他。”

“赵虎在府里？那我真得去看看。”

叶洛思索了一番，随即告别张克，朝着账房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穿过几座庭院，不多时叶洛便到了账房所在的院子外，看到叶洛出现，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跟他打招呼。

“叶公子是来找大小姐的吗？大小姐正在和王先生核查账务。”

“我能不能进去？”

“当然可以，大小姐知道你会来，吩咐我们在此等候，叶公子请吧。”

“有劳二位。”

叶洛进了院子来到账房门口，手指轻扣房门随即出声：“小姐，我是叶洛。”

“进来吧。”

“是。”

推门房间其中，房内一应尽收眼底。

一张古旧的书桌摆放在左侧，桌子后面的墙边摆着一个书架，各类档案资料整整齐齐码放在其上，除此之外房间的另一角上还摆了一副茶桌和小床，应该是用来临时休息的。

张怡萱坐在桌子前正低头看着各类账单，旁边坐着一名须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者，想来应该就是账房王先生了。

“见过小姐，王先生。”

“过来吧，先看看能不能看懂账。”

“是。”

叶洛信步上前，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出售货物的清单，纸上清楚罗列出了哪样东西什么时候买入，价格多少，什么时候出售，出售方是哪位，以及出售价格一应俱全，别说懂账的人，就算是不懂也能看的一目了然。

“这王先生是个人才，工作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做账房总管的确合适。”

叶洛心里想着，随即又拿起了一张纸，定睛一看心神不禁一动。

台头处‘六月武当山交付清单’几个字清晰醒目，叶洛不由来了精神。

采购人王德福，应该就是张克刚刚提到过的王先生的侄子，后面是各类菜品价目斤两的明细、送达日期、以及武当方面的支付金额数，每一笔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几乎很难从中看出瑕疵，唯一让叶洛感到惊讶的是，六月份武当支付给张府的钱款总额居然高达1万3千两白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天启年市面上的货币流通分为三种，铜板，白银和黄金，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钱，一贯钱是一千文。

按照寻常百姓四口之间推算，一家子人每个月至多只需五两银子便可满足吃喝用度，而武当山一月的费用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平均下来每天就是四百多两，这笔数目委实不小了，就这还只是吃饭。

“武当的人这么多吗？一天花费四百多两。”

叶洛疑惑出声，王先生笑笑解释了起来，“武当作为江湖上有数的名门大派，在吃饭上面自然不会苛刻吝啬，光山门内现有的弟子就超过四千，每月的费用支出当然很高。叶公子尽管放心，这里的每一笔账务统计都是经由老朽之手，绝不会出现疏漏，况且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老朽再怎么混账也断不会去坑害老爷。”

“王先生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好奇武当山居然有这么多人。”

“呵呵…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王先生轻抚长须笑着说，“年轻人大多血气方刚性情直率，相比较我们这等寻常百姓的安居生活，他们更向往的是灿烂多彩的人生。当然，有些人是向往江湖，有些却是身处无奈。但不管怎么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人。尽管武当上下四千余众，但相比整个江湖而言，充其量也不过是砖瓦椽木，想要构筑起整个江湖，人数定然不会少。”

“江湖么…叶洛受教了。”

叶洛抱拳躬身弯腰行礼，王先生含笑抚须点头不语。

张府的账务繁杂，但王先生已经将所有明细清楚罗列，张怡萱并非花费太多时间就已经核对完全。

用力的伸了个懒腰舒散筋骨，张怡萱转头看向了叶洛。

“张克应该大致都跟你说了吧，怎么样，想好具体要做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