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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破天涯》第八章 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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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睡得很少,一天至多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拿来打坐练功。他穴窍自幼时便开透了,修炼起来十分如鱼得水,不免开始尝试瀑云剑法,于是找了根木头削成长剑。此剑法确实有三十六招,二十四招是防御的架势,十二招破敌攻击的招数。他依样画葫芦舞了一回,舞到一半便施展不下去。招式动作极需要身体协调支撑,比如脚尖垫地斜身,他几天的内力火候,根本使不完整。况且与人争斗,兵器交击都带着各自的力道,更要催动内力来把稳动作。

某一天,左近无人,两兄弟也去了药圃,他把心一横,毒经蓬然勃发,刹那间,无数股热流极快地蔓延至周身百骸。

他低头看剑,一时豪情上涌,提剑醉舞,把一套瀑云剑法舞得是气卷光射,当真如挥毫泼墨般潇洒写意。

舞罢两回,便有些气喘,陆白收剑渊立,如一颗劲松耸峙,心头已是思量开来。瀑云剑法招数十分漂亮,舞出来让人目眩心醉,但两相争斗却不能只凭招数取胜。目前的他,拿兵器斗上张二,可说生死相搏下,一招也使不完整,再好看的招数终是无用,内力是一切招式的基础!转念又想,如果内力为王,那天下还有这么多武学来做什么,一个个埋头打坐比高低就得了。此一节他暂时不得解,又去思考剑招。

他脑海中反复回忆推演着招数,渐渐的倒想出些名堂来。那防御的二十四招,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进攻动作!这一想,他把眉头一皱,暗忖随意一个人人皆可练得的剑法,也能完美无缺的么?肯定不会!

一次次脑海中推演,他认为或许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攻击方向太过狭隘,才觉得瀑云剑法无破。但一套成熟剑法,必是长时间打熬出来的,有缺憾也尽给弥补了,譬如飞霞山庄,誉为天下第一庄,总不会拿有破绽的剑法教所属卖命的去学罢?如此说来,招数应不会有差!

他想起张二与那英俊少年的两次出手,一丝明悟涌上来,才猛然一震,叹道:“招数无破绽,有破绽的是人!”

一则,内力不济下,招数无法施展,一拳一掌震开你的武器,卸去你的力道,再比你快上一步,你便败了!

另一则,一剑端端刺来,瀑云剑法自有应对。但若攻来的及时变招,你思量不及下,可不是慢上一拍,再来一招,又不及想,招式至此而乱,身败可待!

内力不济我便不与交锋,对方招数精妙,我便想方设法诱使他前后不能衔接,再也架不住我的攻击招数!

深思下去,才觉身法步法也是紧要的,甚至于见多识广,认便天下武学,才能做到进退有度,信手拈来。若能博览典籍,两两变招之间,你自会比别人更有应对的法子,更能比别人先设下一个巧妙的请君入瓮的圈套。一招招使下来,抓住一个破绽,当可制胜一击!

如此说来,武学的浩渺又岂是学成某一门神功就能窥其一斑的!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渺小如沙砾,不禁好一声长叹,只那双眼却精光闪闪,一时深邃如星辰。

陆白不知道,这一番思考,已是远超一般的江湖高手!

站到日头偏中,做活的陆续回来,见他一动不动埋头呆立,都有些愣神。吴贵的老婆早已备好饭菜,出来嘘道:“你们别扰了陆管事,来时见小爷在练剑呢!”

这一声,倒把陆白唤醒了,转头见他们回来,傻笑一把,招呼着进屋吃喝。乜见牛俸在撺掇他兄弟,似有话想说,道:“你见不得人?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便是。”

结巴半天,牛俸鼓起勇气,坚定地说:“我……想跟陆管事学武!”

“跟我学武?”陆白笑道:“我也是才开始,前后十来天罢了,集镇上那些武功图谱,你们想买那样买那样,自己瞧着练,有问题再问我罢。”说着话,想起已经过了十天,张二却没来。转念一想,兴许出外差了,倒没在意。

十来日的相处,陆白与牛家兄弟和这些临工早已打成一片,各种玩笑也开得。那些汉子渐渐的就有粗俗的笑话,总不免捂屌遮腚,羞女色男的荤段子。吴贵老婆一边笑一边骂,浑然不在意,只苦了三个没长醒的少年,想笑又害臊,偏又想听,只好把头埋到肚皮上,时不时抖擞两下肩膀。

吃到兴致处,屋外忽然传来娇脆可人的说话声。“咦,好香。”翩翩然进来一个俏眉俊目,一身淡黄罗衫的少女。

陆白早已感应到,听见那句“好香”,立时忆起是那日庙会上女扮男装的陪伴少年。

少女一进来,见一屋子的龌龊臭汉,唯一的女子还是个乱插发钗的村妇,不禁大皱眉头,水灵灵的眼睛挂到陆白身上,嗔一声:“你,出来!”说罢下巴一甩,转身出屋。

屋子静了下来,众人见陆白轻笑一声,心下俱恍然,有人试探地说:“那是陆管事的相好?我的亲娘,长得跟仙女一样!”

“啊?你他妈见过仙女?”

“怎么,你咋就知道老子没见过仙女?”

陆白起身出屋,步到少女面前拱手道:“姑娘芳驾至此,是有何事?”

少女听里面人乱嚼舌根子,是又羞又气,轻咬着唇怒道:“他们胡说什么?!”

“哦,好像胡说的是:陆管事的相好,长得跟仙女……”

“闭嘴!”少女羞得跺脚,恨声道:“死不要脸的臭男人!”

“呀?男人当然是臭的,要有香的,倒也稀奇。”

“哼!”少女想起一人,脸上小酒窝蓦然一甜,驳道:“香的,自然是有!”又朝陆白鄙去一眼,道:“可比你高贵一万倍!”

陆白听她如此比较,心下不喜,却也不愿意跟小女孩计较,淡淡地说:“姑娘不如告知在下,有何要事?”

少女先前鄙夷他,想找出更打击人的对比来,在他脸上仔细瞧了两把,忽然发现面前这人洗净之后竟然生得如此淡雅俊秀,容色略有些冷,更透着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一时莫名有些心慌,就把话忘了,急急的抽出一张银票来,红着脸递过去。

陆白接过来一看,是张一百两的,拱手笑一把,揣进了怀里。

“你知道我是谁啦?”少女惊讶。

“不知。”

“那你……你……你怎么就收了我的钱?”

“不是你要给我?”

“你……”少女气得跺脚。

“嘿嘿,原本早忘了,姑娘倒是个信人,记得输我一百两银子,多谢。”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你太无耻啦!”

“实在不知啊,姑娘也没给在下报个芳名。”

少女驳不了,羞怒交加,狠狠剜他一眼,道:“我的名字,凭你也配知道?下辈子也休想!”衫摆一甩,提脚就走。

陆白对着她背影怔瞧了一会,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名公子的面容来,轻轻摇了两下头,转身步回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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