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玄府刹那间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刀剑碰撞声呜咽而起。

陆言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睛看到黑影持刀劈下，苍老眼角皱纹宛如深渊，退一步则致命。

浮生持了九节鞭闯进来大喊：“少爷！小心！”

寒光逼近，陆言往外打滚借势躲过一劫，黑影见状立即拔刀追杀，墙上留下一条深痕。

刀上有森森黄光盘踞，陆言左右闪避，不敢以卵击石。浮生几次进攻，黑影都轻轻松松闪开了，他心底一惊，来者的实力远超他们。

势必要有一场苦战，不远处传来呼喊声，想来是玄九他们也陷入苦战。

陆言已落入下风，手中幻化银光剑阻挡，银牙暗咬，死死抵抗。

眼见少爷即将死于非命，浮生急得慌，心神一晃，被黑影横向劈中手臂，所幸闪得快，才保住一条命，可已经被团团围住，想去救少爷也有心无力。

“砰——”是窗户破碎的声音，陆言余光瞥见玄姝身披月光而来，像女神降临。

玄姝利剑一横，挡在陆言前面直接破开黑影攻势，干脆利落，剑出鞘就沾血，她所学习的，没有花拳绣腿，只有招招毙命。

两人站在黑影对立面僵持不下，陆言惊奇，她似乎比一般橙阶高手强很多。

容不得片刻喘息，短兵相接，藏玉剑橙光迅速被削弱，玄姝与陆言一左一右相互照应，她转身大喝：“不要把你的后背面向敌人。”

陆言闻言调整姿态，与她背靠背警惕横祸突如其来，浮生飞落挡在陆言跟前，视死如归。

不多时，玄姝受伤了。在这个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的世界里，她没有家世，没有同伴，仅能自保。

陆言闻到浓郁血腥味，余光中，有一缕被血染透的青丝搭在他右肩上，鲜血顺着青丝由他衣裳往下落，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那是——玄姝的血！

回忆起玄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渡灵气为她续命，她身怀重伤，还要分心保护他，陆言心里涌起许多不甘与心疼。

屋外火光冲天，是玄九，他终于突破外围，领着府中的人杀到此处，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胜算。

玄姝两眼放光，而为首的黑影也愈发狂乱，无视浮生与陆言频频攻击，宁死也要杀了玄姝复命，死死地追着她不放。

陆言看出黑影的目的后，留浮生在原地周旋，他飞奔冲黑影而去，可黑影的后脑勺像长了一双眼睛，陆言还未近身，他已避开。

陆言选择留在玄姝身边，下意识挡在她前面，无论交战怎样激烈，始终牢牢护住玄姝。

出于道义，他绝不能就此离开，哪怕前面是地狱，他也不怕。更何况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玄姝啊！

聚集在此的黑影越来越多，不尽快解决，只会引来更多敌手，位置一旦暴露，玄府将永无宁日。

该死的，玄姝以剑做支撑，单膝跪地喘息，实在太消耗体力，再不突围，迟早累死。墨笛早已在两天前离开，估计回了冥界。

真会挑时候，墨笛在时，秋毫无犯，他不在时，小命都快没了。以后没加强结界，决不能让他离开。

浮生被逼得步步后退，原本想给少爷争取逃跑时间，没想到这些家伙厉害得无法抵挡。

退无可退，三人被逼到角落里，玄姝下达指令：“必须闯出去与小九等人汇合。”

威严悚惧，不容反抗。陆言点头答应了，好在先前一直在戒备，虽状况惨烈，但起码人还齐全。

想起之前的内疚与心惊胆颤，终于放下了，陆言长吁一口气，此时月光洒落窗台，照见铜镜台上若隐若现的令牌，为首的黑影愣神，趁此机会，玄姝一跃而起，藏玉剑尖破入对方眉心，一缕鲜血滑落。

“噗——”对方化成一团灰消散月色中。

余下黑影没有任何迟疑，一齐涌上来，反扑狠绝，招招致命，不留活口。

玄姝冰冷苍白的面孔有她一贯的冷酷喋血，她跪在地上拼命呼吸缓解体力不支。

如果墨笛在，他们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他一旦回到冥界，就会与玄府断了联系。

来者修为均在她之上，小九在外率领各侍女也陷入苦战，看来不能干指望他们。

玄姝如是想着，忽地，一道身影扑来抱紧了她，“啊！”陆言的痛苦闷哼声随即而来，血溅在她脸上，陆言颤颤巍巍伸手帮她抹去，强忍痛苦，勉强挤出笑容，想说些什么，却没力气说出口，背上的刀口流出新鲜血液，月色下，他的脸色惨白。

一刹那，她看见他的眼神温柔至极，此生难忘。

浮生仍在一旁顽强抵抗，完全被牵制的他无法带陆言离开，这下完了，他唰地落下两行清泪，心如死灰。

咬牙坚持只为少爷能有一线希望突出重围，就算死也要战死到最后，狸猫族没有废物！他慢慢扶墙站起来，持了九节鞭捂住胸口，玄姝从未想过，浮生也有像个铁血男儿的时候。

她护住陆言，黑影步步逼近。

靠在她瘦削肩上，陆言喃喃道：“我破开窗口，掩护你，快走，别留恋。”

说罢，根本不给玄姝任何反驳机会，强行运转修为护体，拖住玄姝往窗户旁飞奔而去。

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可他也努力地想给玄姝创造生还机会，他不能看到她死在眼前，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了，拜托再坚持一下。

刀直直地砍下，千钧一发之际，陆言腾空而起，虚晃一招，借由黑影的刀势破开身后窗户。

破风声呼啸而过，银光剑震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他的手腕鲜血肆意流淌，玄姝心里忽然一疼，像撕开一道口子，似有针扎，密密麻麻的疼痛使她动弹不得。

见她愣住，陆言一掌用尽全身力气推她出去，窗口被撞破，她随着破碎的木条狠狠砸在地上，耳边传来陆言撕心裂肺的喊声：“小姝，快逃！”

似想起什么，她的头剧烈地疼，战火纷飞，残垣断壁幻影之中，她也曾对玄九这么说过。

说时迟那时快，玄九冲过来从黑影手中抢走玄姝后，与云兮等人汇集。

陆言躺在地上无法在动弹，想逃出去，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浮生气力已然快要耗尽，喃喃道：“少爷，你……”

“别说了。”他的声音微弱如蚊，回忆起相遇点滴，虽不久，却似淅沥小雨悄然融入骨子里，无声无息时，眷恋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