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湿蒸着一层水汽，更衣室里没风，比外面更热。

白兔糖怔了一下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照片你看见了？”

“对啊。”

白兔糖笑了，“感觉怎么样？”

“大帅比啊。”

“比我呢？”

“不是一种风格的帅……所以果然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笨笨你脸盲吗？”

孔未希揉揉鼻子，“也可能是整容呢，当然我不是说你整容，我只是说，这也是一种可能吧。”

白兔糖选了个柜子，开始换衣服，“不过也是挺凑巧的，那照片是我一时手滑发错了，发完立刻就给删了，在页面上停了也就半分钟不到？没想到还是让你看见了。”

孔未希想问照片上是谁，又觉得自己在约会的时候这么关注别人的照片不好，且白兔糖正在换衣服，画面还是很美好的，他决定暂时跳过这个问题，给资深单身狗的自己捞点福利。

白兔糖的身材如脑补般一样美好，典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孔未希是艺术生，大一也是画过人体的，虽然后来学了金工很少画图，不过对人体比例还是比普通人要敏锐。

白兔糖腰线劲瘦，泳裤边缘隐约可见两条人鱼线，孔未希在心中点赞，爱游泳的男人果然身材不会差的，自己也要多运动早点把人鱼线马甲线十八块腹肌什么的通通攒齐。

白兔糖似乎感觉到孔未希的视线，脱衣服的动作故意放慢了些，换好之后，只穿着超薄的黑色泳裤走了过来。

衣柜和墙壁呈l形，孔未希站在这个l的短边，白兔糖越走越近，直接跨过安全范围，进入亲密距离。

孔未希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贴到了上墙。

白兔糖慢动作抬起左手，支在孔未希脸侧，“小番茄——”

孔未希背后靠墙，左手边是衣柜，右边又白兔糖挡住，相当于被圈了起来。

白兔糖继续凑近，两个男人只穿着泳裤站在一起，一方浑身水珠一方强势壁咚，如果孔未希是个小个子，大概会努力抬起头，用略带惊恐的目光看着白兔糖，脸红心跳浑身发烫。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挺暧昧的这一瞬间，他只注意到了白兔糖的耳钉。

“钻石的吗？”

“嗯？哦，蓝宝石。”

“白色蓝宝，挺个性的啊。”

“主要是便宜。”

“锆石更便宜吧？也比较常用。”

眼看着话题往宝石上越跑越远，右手在孔未希头上比了一下儿，“真的和我一样高。”

说完就回到安全距离，自己耳朵上碰碰，“但是锆石太普通了，装逼也是要技巧的。”

“哈哈哈。”

白兔糖取出泳镜挂在脖子上，孔未希重新带好了泳帽泳镜，在前面带路。

孔未希：“今天人不多，游起来挺爽的。”

白兔糖把手轻轻搭在孔未希肩膀上。

孔未希回头，“嗯？”

“小番茄，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孔未希确实没谈过恋爱，暗恋的经历倒是不少。

比如六岁时摘野花送给邻居哥哥，比如十岁时买冰棍儿塞给同班男生，比如高中毕业前把速写本送给美术老师，里面都是关于他的画面。

不过他的感情都比较平淡就是了，跟小说里的暗恋比起来，勉强算是幼儿园水平。

差点儿恋爱的情况也有过，不过是跟女生。

十几岁的时候，男生们基本都是一个臭德行，刚发育的老二整天撺掇着不安分的老大，想那些个少儿/不宜，没事儿就聚一堆儿讨论班里哪个女生脸蛋儿好看，哪个胸/大，哪个腿长。

都说青春期的男生对着石头都能发/情，孔未希也差不多，性取向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见到顺眼的女生也要多看几眼。

死党问他班里哪个女生最好看，他说了一个，结果不巧那女生正暗恋他，一来二去就演化成了表白。

这事儿在班里闹得沸沸扬扬，本来孔未希是打算认的，既然是自己先说了人家好看，那总要负上责任才行，可惜事情被女生家长知道了，老师分别找两人谈话，孔未希立场坚定，倒是女生先退缩了，结果孔未希那棵bg属性的小苗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以后再也没机会发芽。

当然了，bl属性的那个也没发芽。

倒不是孔未希不想，但他们这届男生本来就少，已知的单身gay除了他之外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肤白貌美声音甜，是动漫社的顶梁coser，另一个从入校开始就留着络腮胡，仿佛生下来就是大叔。

两个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人家喜欢的类型。

肤白貌美那个推崇受受恋，一直在追比他更加肤白貌美的学弟，络腮胡不喜欢同龄人，交往过的男票全部30+，而且传说加入了什么s/m小群体，还混得风生水起。

美院异类太多，孔未希这个除了性取向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普通人反而更像个异类。

不过话说回来，他脸上是写了“我没谈过”几个字了吗？

掰着手指头算，跟白兔糖说了不到20句话，人家就看出他是个新手了，还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是不是在表达嫌弃？

孔未希大大地换一口气，踩着池壁转身，再来一趟。

从下水开始，他已经这样来回了五六趟了，就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幼稚了，以及等会儿该怎么跟白兔糖说话。

要不要聊点儿时事话题？

那样会不会显得自己成熟一些？还是只会让对方觉得无聊？

或者让对方找个话题？但那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主动？

孔未希简直身心俱疲，在水里躲开两个小孩儿，朝对岸游去，决定不管怎样，先跟白兔糖碰个头再说，他这么一直游也不是个办法，首先体力就支撑不住，从下午游到现在，就算他是条鱼也要觉得腿疼。

孔未希游到一半，就觉得有个炸弹朝自己轰了过来。

熊孩子玩儿跳水，落水的位置几乎正对着孔未希。

出于本能，孔未希来了个急刹车，好歹没让熊孩子砸他一脸，只撞了胳膊。

他刚松一口气，就发现情况不对，自己的左腿麻了。

游了太久加上用力过猛，腿抽筋儿了。

这时另一个熊孩子也扑通入水，和第一个熊孩子塞着往前游，顺便又踹了孔未希一脚。

这区严禁跳水，救生员在岸上吹着哨子追俩孩子，孔未希则猛灌了一口水下肚，被呛得眼冒金星，直往下沉。

头顶浮起一大串气泡，孔未希鼻子发酸，一直酸到脑壳，拼命划拉着朝水面游，可越是紧张就越往下沉。

不会淹死吧!？

不不不，不会的，有救生员。

救生员救生员救生员……

水中传来一声闷响，又有人跳水，不知道是熊孩子还是救生员。

水波混着气泡绕在孔未希身边，有人朝他伸出胳膊，把他拦腰勾住。

有人来救他了！

孔未希就像所有溺水的人一样，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恨不得变成寄生植物缠在人家身上。

那人把他的手掰开，他又抓上去，反复几次才冷静下来，想起被救的首要原则就是放松。

可怜他从小就会游泳，会了之后就没被呛过，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今天冷不防遇到一次就开始手忙脚乱。

可见溺水和恋爱一样，也需要多多累积经验。

不过白兔糖到底怎么看出他没经验呢？他说错了什么？

“哗啦——”

孔未希终于浮出水面，狼狈地一通猛咳。

岸上传来哨声，有人说：“没事儿了没事儿！捞上来了！”

又有人说：“放松，我拉你上岸。”

孔未希继续咳，总算是把呛下去的水咳出去了

“是不是腿抽筋了？等下我把你抱起来，岸上有人接你。”

“谢……咳咳咳……谢谢！”

孔未希两眼发花，仰着头直喘粗气，直到靠岸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尴尬。

一双手臂分别穿过他的腋下和腿弯，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吧？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扭头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眼过去，孔未希傻了。

这是那张照片！

哦不对，这是白兔糖！

也不对，这是白兔糖发的照片！

还不对……这是白兔糖照片上的那个人！

本人比照片还帅！而且离他很近！而且还救了他！而且还抱着他！！！

孔未希遭遇极度暴击，脑子里嗡嗡直响，比溺水的时候还要缺氧。

这是不是溺水之后的幻觉？

还是说这些都是幻觉，其实他还在溺水，眼前的帅哥就跟人鱼唱歌一样？

又或者他根本没就起床，从早上开始的一切都在做梦？

“我数一二三，抱你上岸，你自己配合一下。”

孔未希只觉得身体被向上抬起，飘飘然好像要飞，见岸上有人朝他伸手，就用力拉住，拖着沉甸甸的身子蹭了上去。

呛水的难受劲儿已经好了大半，再回头看水里，孔未希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笑容——

碧海蓝天，明媚的阳光铺洒在海面，爽朗通透，温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