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国京都函城太常寺少卿府邸的花园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边跑边开心的挥着手：“思珩哥哥，快来！”。她大约四、五岁的年纪，头上用五彩丝带扎着两个团子，丝带上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桥边，熙王长子、十岁的唐思珩如大人般负手而立，他的面孔已经初初露出成年后的俊逸模样，含笑对着奔跑而来的小女孩伸出双臂：“沅儿，小心摔倒。”秦沅芷被他一把举起，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沅儿，不要淘气，还不放开殿下！”身着白色广袖长衫，俊美如神君下凡的太常寺少卿秦陵带着熙王次子、三子和四子施施然而来。
唐思珩放下秦沅芷，温柔的整理着她的发辫：“秦师，无妨，我们兄弟几个都很喜欢沅儿。”三个男孩点头附和。年龄最小的唐归顼更一把拉过秦沅芷的手，奶声奶气的说：“沅儿是我的王妃，几位兄长不许抢！”惹得众人哄然发笑。
按照宗庙的规矩，这一年宗室中未成年的男孩们轮流跟随秦陵学习祭祀之礼，授课地点安排在太常寺少卿府内的祭祀房间。家里一下子多了十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秦陵的嫡长女秦沅芷非常开心。
秦陵子嗣单薄，成亲多年只育有两个女儿。嫡长女秦沅芷是夫人曲华薇所出，今年五岁；庶次女秦汀兰为王姨娘所出，比长女小五天，因为王姨娘在祭祀观礼时分娩，冲撞了神明，所以一直在祖籍祈祷消厄，七岁之后才能回来。
“沅儿快说说，你最喜欢哪个哥哥？”熙王次子唐元珏不甘示弱的挤过来。
“唔，思珩哥哥最温柔，元珏哥哥最会玩……”小女孩认真的掰着指头一一细数，“只有择颢哥哥好严肃，不爱理我呢！”秦沅芷漂亮的小脸儿上满是委屈。
“殿下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未来的储君，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躬先表率，并不是不喜欢沅儿，知道吗？”秦陵弯下身子，耐心的跟女儿解释，丝毫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敷衍。
“明白的！”她并不关心储君什么的，只知道不是被人讨厌，就又开心起来。
“几位殿下，随我来吧！”秦陵莞尔，“沅儿，还不去给祖母问安！”
“是！”眼看小伙伴们都要走，秦沅芷难免无精打采。
唐思珩故意走在最后，将一个玉佩塞进秦沅芷的手里，用只有两个人听的见的声音说：“沅儿，我会娶你进门，你要记得，不许答应别人！”稚气中带着笃定的声音犹如宣誓一般。
秦沅芷还不能理解“娶进门”是什么意思，只顾着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玉佩，开心的问：“这是给我的吗？真好看！”
“嗯，要收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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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城外奉坤山下，进山参拜的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姨娘，先擦擦汗再走吧！”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扶着气喘吁吁的青年女子坐在石凳上，用洁白的帕子轻轻按压她额头上的细汗。
“夭寿哦，这进山下车的规矩也不知是谁定的，折腾人！”跟随的婆子敲敲自己的腿，叫苦连天。
“梅儿，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年轻女子看看前面望不到头的石阶，心里发憷，她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何曾受过这份儿累。
“无月庵的通天阶有九百九十九级，已经走了一多半，转过弯就快到了。”小丫鬟安慰着年轻女子，“夫人好不容易请动庵主净心师太为您批命求子，您再坚持坚持吧！”
听到“求子”二字，年轻女子本就带着三分憔悴的面容更加抑郁，成亲四年没有孩子难道只是她的错么？娘就没看到秦府满院子的女人除了夫人和王姨娘都无所出？
今天出门之前，娘又在耳边唠叨了一百八十遍，“女人没有孩子就没有依靠，秦大人没有儿子，只要你生下长子，地位就稳了。”是呀是呀，她知道，她都知道，从没出阁时就知道，当初下决心嫁给秦陵为妾不也是这么想的么？不光是她，秦陵的十几个女人哪个不是这么想的？怀上就是夫人，哈！问题是怀不上啊！听说又有新人要进门了，无论如何也得在新人受宠之前怀上，她才不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变成后院里的摆设。
年轻女子握了握拳，抬起疲倦的双腿，继续前行。
“施主，前来本庵可是为求子？”眼前的尼姑四十余岁，白净面皮，神态祥和，虽说在问话，眼皮一直耷拉着并不看她。
年轻女子收起打量的目光，恭恭敬敬行礼道：“是！还请师太指点迷津。”
“把你们夫妻的生辰八字放下吧。”一只惨白的手指了一下面前的托盘，这托盘上似乎还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
年轻女子连忙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两张纸，小心翼翼的放下，仿佛这纸张就是她的全部希望一般。惨白的手晃了晃，纸张“呼”地一下燃烧起来，一股奇异的幽香侵入肺腑，听不懂的咒语刺的她头疼。
“师太，如何？”看尼姑久久无语，年轻女子轻轻的问。
“注定无子。”尼姑眼皮依然耷拉着，吐出来的话却犹如三月飞雪般凉到了骨头里。
“什么？！怎么会，我还年轻，我……我！”年轻女子霍地站起来，旋即又跌坐在蒲团上掩面哭泣，“大师，求求您，有办法的吧？有的吧？！”
“不是你，是你夫君注定无子。你夫君诞下的长女乃是应天而生的极贵之人，与这样的孩子结缘注定会耗尽他所有的子女缘，故而不会再有其他子嗣。”
“不是的！他还有一个女儿！”
“怀上这个女儿在前，怀上长女在后，只不过长女先出生而已。长女出生了，同时怀上的孩子出生就要承受灾厄。”
年轻女子木然，想到比大小姐晚出生五天，至今还在祖籍的二小姐，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尼姑倏地抬起眼皮，深沉诡异的黑眼珠好似旋涡一般紧紧盯着年轻女子的眼睛，年轻女子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没有大小姐就好了。黑色的旋涡吸着她不断沉沦，对，没有大小姐就好了，除掉她，除掉她，除掉……她……
年轻女子轻快的向外走去，仿佛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一般。身后的尼姑眼皮又耷拉了下来，惨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盘子里的灰烬，只有紧抿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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