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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如川》第八章 逢突变迁怒武当 陈旧怨对峙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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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凤冥霄的一声狮吼震了一震,都转头望向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着道袍,正襟危坐,面容淸矍,一对眸子似乎也散发着方正的气息,剑眉入鬓,显得十分英武;双唇薄而细长,乃是绝情绝性之人才有的特点。这把椅子置于角落之中,显得似乎地位不高,但是江湖众人却不敢因此对这椅子上坐着的人不尊重,只因此人出自当今武林两大巨擘之一,成名十数年,自身声望武功极高。

“凤世兄,贫道自会给你个公道,只是此人若真是与我武当有关,如若擒了下来,还需由我带回武当,交由掌门师兄定夺。”璇行道人脸色不变,也不起身,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仅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厮仗着师门力量,就会说些漂亮话。”凤冥霄心中不由恼怒,但又不表露出来,只是不断地盘算着,“玉珏久战不下,终究有损声威,须得速战速决。”当下便微微咳嗽了一声。

场中的凤玉珏听到丈夫咳嗽,便猜到丈夫的意思,也不犹豫,便使出压箱绝技,手中双剑忽然使出不同剑法,漫天剑芒气势又盛几分。

这黑衣客招法绝佳,但似乎临敌经验不足,加之功力不深,先前凤玉珏尚未使出双手剑法时还能抵挡,此刻已是左支右挡,好不辛苦,面对凌厉的剑芒,手中的短棒也渐渐满慢了下来,有些力不从心了,颓势已现。

场边观战的韩笑川心中也是颇为犹豫,这黑衣客前番出手相救,而后又指点迷津,今番更是挺身而出,意图主持公道,也算是为韩笑川此番查清真相出了大力气的,更兼此人似乎身负武当太极剑精髓,与师门或有关联,韩笑川更是犹豫是否要出手相助。只是那黑衣客每次堪堪要败之时,都能使出些与武当太极剑剑意颇为不同的招法,打凤玉珏一个搓手不及,将危机化解,令韩笑川不便出手。须知武林中人自尊心极强,尤其忌讳以多打少,若是贸然相助,只怕会犯了众怒,反而无法帮助黑衣客。

就在韩笑川万般纠结之时,场中也发生了变化。凤玉珏使出双手剑法后大战上风,剑芒吞吐,渐渐压制住了黑衣客的短棒,虽说每每要取胜之时,那短棒都会怪招迭出,将颓势化解。但是这怪招似乎也有穷竭之时,凤玉珏也渐渐习惯黑衣客在太极剑法中掺杂的怪招,此时黑衣客手中的短棒已然不似开始那般随心所欲,变化万千了。

凤玉珏行走江湖十数年,临敌经验丰富,自然也已看出黑衣客已陷入穷途末路了,心中也是暗暗惊喜,右手再度出剑,迅捷无比地搭上黑衣客的短棒,一边右移莲步,一边连番搅动,几乎让黑衣客手中的短棒脱手而去。

黑衣客心中一惊,只是他心中惊的并不是短棒将要脱手而去,而是此时凤玉珏左手的短剑竟然也出手了,刺向他的面门。黑衣客双腿一分,扎成马步,身子向后一仰,躲开了刺来的短剑。岂料凤玉珏为了一战成功,竟将短剑掷了出去。黑衣客虽然并未被短剑刺中,但是身上的斗篷却还是被短剑刺中,硬生生将黑衣客拖向半空中,迫得黑衣客在半空中脱下斗篷,让短剑带着斗篷钉在来仪堡的横梁之上,而黑衣客本身则轻轻落下,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凤玉珏的距离。

直到此刻,众人方才第一次看清这黑衣客的真面目。令人惊奇的是,这黑衣客之前因此隐藏自己的声音是因为她是一名年不过二十的妙龄少女。此时的“黑衣客”身着蓝色劲装,左手手持短棒,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一直长过腰。这蓝装女子,生的一对柳叶眉,浓黑而纤长,颇为英武;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似乎是这世界太过浑浊,想要看清楚些,又似乎是这世界太过刺眼,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只是这蓝装女子,脸色极其苍白,似乎内有隐疾;不过这份苍白反倒为她的清丽面容添了几分不同的色彩。

“不知诸位可想知道这女子是何人?”凤冥霄走上前去,挥了挥手,让妻子退后,朗声而道,“诸位可还记得十七年前,八指铁丐端木释独战武林群雄,与天下为敌,但有一女子却对端木释诸多维护,就算他于西湖一役中大杀四方,这女子仍然要为他说话,最后也不得不因为受武林中人指摘而退隐。而那女子使得兵刃便是一根短棒,所使武功便是夹杂着武当太极剑法的棒法。而今日这捣鬼之人只怕就是当年那女子的传人,想必是听从师门指令,对那恶僧百般维护。

“原来是刻意维护恶人,未免助纣为虐,我等不如将她先行关押,待日后捉得无嗔后,再一并发落。”齐铉岚随声附和道。

“齐世侄此言差矣,想比这女子不过是初入江湖,不知无嗔的恶行,故而受师门蒙蔽而已。不如就请这位姑娘在我来仪堡小住几日,待得真相查明,也好叫姑娘知晓那恶僧的真面目。”凤冥霄摆了摆手,制止了齐铉岚继续言语。这番客套话本意与齐铉岚所说并无不同,不过是以小住之名,行囚禁之事,只是装作十分仁义,反倒显得颇为恶心。

“凤大侠说的是。”

“凤大侠果然仁义。”只是即便凤冥霄是在虚伪做作,仍有不少好事之徒支持他的无耻。

“姑娘不必担心自身安危,凤大侠夫妇名满天下,定会好生待你。”

“当年那婆娘与无嗔狼狈为奸,这小丫头指不定还是他们的后人,何必与她多言,只管囚禁便可。”

一时间场中喊声四起,虽说大多数人仍然怜悯这蓝衣女子,但是攻讦之言也是不断响起,言语之恶毒也是令人难以忍受。蓝衣女子听到他们攻击自己师傅,心中愤懑不已,气的双颊通红。忍了许久,终于怒不可遏后,蓝衣女子凌空一跃,右手短棒挥出,打向一名攻讦她师傅的江湖人士。蓝衣女子出手迅捷,那江湖人士毫无防备,不由得大惊失色,眼见就要伤在这蓝衣女子手下之时,在一旁旁观多时的凤冥霄终于出手了。

只见凤冥霄腾身而起,右手袖袍轻轻一拂,拨开蓝衣女子的短棒,而后左边的袖袍化作一根鞭棍,横扫过去,逼开了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眼见手中短棒击中了凤冥霄的衣袖竟似打入棉花堆一般,毫无用力之处,却又不能再前进一分。反倒是脸颊边风声大起,急忙轻移莲步,身子后仰,躲了过去,登时气血上涌,本就因为恼怒而涨红了的脸颊更加红了。

“怎么,恼羞成怒可不是我正道中人所为。”凤冥霄挡在被袭击的人身前,冷笑地将方才蓝衣女子讽刺凤玉珏的话又回了一遍。。

“辱及家师,身为晚辈,自当捍卫家师尊严。”蓝衣女子缓了缓气,回答道:“只是你等如要囚禁我,也是不能的。”

凤冥霄眼角微微一抽,右手缓缓抬起,右腿紧随着跨出,左脚刚要跟上,悬在半空中忽然停了下来。不只是凤冥霄的动作停了下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令人折服的气势,功力稍弱的都被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嗒。”

“嗒。”

“嗒。”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不快,但是很有节奏,每一步都是伴随着呼吸的节奏,虽然听不到呼吸声,但是众人都感觉这人好像每一吸一呼都会走出三步。

那人走上门前的石阶,眉目也逐渐展露在众人面前,四十多岁,剑眉入鬓,头顶的九个戒疤淡淡地并不显眼,但却明确地传达了脚步声主人的身份,来者正是一嗔。

凤冥霄收回左脚,转身面向来者,仔细端详了一会,忽然想到自己为了避讳,并未邀请少林僧人,顿时想明白来者的身份,心中激动不已。

“原来是端木兄。”凤冥霄嘴角微微翘起,皮笑肉不笑地抽搐了一下,双手一拱,算是见过礼,说道,“哦不,应该叫一嗔大师。你我十七年未见,不知这十七年大师过得可好啊?”

“凤檀越也是许久未见了,贫僧在这里见礼了。”一嗔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凤冥霄行了一礼。凤冥霄眼见一嗔姿态甚低,也是颇为诧异,但是想到断臂之仇,心中仇恨仍然忍不住烧了起来,神态也变得倨傲无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不知大师此来有何指教。”凤冥霄虽然倨傲,但是身份地位不容许他表现地太过记仇,更兼他是主人,只好由他发声询问。

“贫僧日前目睹蒋府惨案,心中愤懑,追寻凶手至今,却是头绪全无。今日此来,便是想寻求武林同道的帮助,共同找出那手段残忍的恶徒。”

“嘿嘿。。。”凤冥霄冷笑道:“此话若是别的少林高僧说出来,我等尚且相信,只是从你端木释口中说出来,只怕在座无人会信,也无人敢信吧。”

“端木释十七年前已经不在,贫僧法号‘一嗔’。往日罪孽深重,未敢忘怀,虽万死难辞其咎,故而十七年间从未心生恶念,每日行善,只为赎往日罪孽之万一,又怎会犯下此等罪行。”一嗔眼角抽搐,痛苦地回答道。

“哼!‘每日行善’”从崆峒派齐铉岚身后走出一位身着褐衣的老者,真是崆峒派长老杨轮,只见他面露煞气,说道:“你日前来我崆峒派,打伤我派师兄,还诬陷也不知是出于何般恶毒心思。端木释!你十七年前重伤于我,日前又重伤我派长老,你与我崆峒派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这位一嗔大师,日前深夜于蒋府内,你我曾有一照面,还曾交手,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啊。”人群中又转出一人,正是魔家四将之一的‘魔礼海’申屠奇华,接着说道:“若不是凶手,为了查探情况,又怎会无故返回蒋府呢?只怕是做贼心虚,想要探一探消息吧。”

“蒋府面命案后,贫僧曾上武当山,拜访武当掌门璇情真人,请了一位姓韩名笑川的弟子随我一同查访此事。那晚夜探蒋府,只为与韩檀越一同查看现场,并无他意。”

“这不过你的一面之辞,又怎知真假。”凤冥霄接过话头,说道:“今日武当派璇行道长也到场了,一问便知真假。”说完便望向刻意坐在角落中的璇行。

璇行虽不喜一嗔,但又恼恨于凤冥霄之前的无礼,脸色微变,并未诋毁一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一嗔所言非虚。

场中一片哗然,众人不知所措,凤冥霄也未曾想到这之间竟然有这么多曲曲折折。只是这凤冥霄确实厉害,定力非比寻常,眼中焦虑与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脸色便回复平静,淡淡地说道:“璇行道兄只是证明你端木释曾经上过武当,可你仍未摆脱嫌疑啊。”

“贫僧一生从未说谎,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只要一嗔大师移驾衙门,一审便知。”

一嗔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微怒,寒声道:“屈打成招也是休想!”

“以大师的铁布衫功夫,又有谁敢让您屈打成招呢。只是阁下的铁布衫神功又是从何得到,只怕与我大内的‘横练十三少保’脱不开干系吧,不如随我回大内一行如何?”申屠奇华又说道。

眼看一嗔一直否认蒋府命案之事,凤冥霄也是怒气盈胸,忍不住说道:“我不论你可曾入宫盗取秘籍,亦或是屠尽蒋府满门,今日我只要向你讨还我的手臂!”

一听此话,一嗔顿时明白凤冥霄开此英雄大会的本意,脸色顿时阴沉地都要滴出水来了,只是回想起往日罪孽,心中又悔恨不已,不由得失神了。忽觉心中戾气渐起,悚然一惊,一嗔急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忏悔往日罪孽。

凤冥霄见一嗔表情有异,忽而阴沉,忽而失神,而后又念念有词,知道此人执着于往事,嗔念又起,乃是报仇的大好时机。凤冥霄当即两腿微分,双膝微曲,仅剩的右手紧握成拳,微微抬起,不断蓄力,时刻准备出手。

场中众人一看凤冥霄的动作,便知此人要乘人之危,虽然不喜此人所为,但是场中之人大多与一嗔有些许纠葛,不愿出手帮助一嗔,故而都向后退了一步,退到外围。

凤冥霄知晓一嗔天资超绝,加上自己断了一臂,武功大损,纵然自己苦练十七年,也难以弥补这之间的差距,只好趁一嗔自悔之时积蓄力量,准备一击破敌。凤冥霄一身真气周转全身,向右拳汇聚,脸色也渐渐地苍白,额上也沁出了汗珠。

为凤冥霄气势所迫,一嗔也是压力甚大,额间也渐渐冒汗。只是一嗔内力深厚,一身佛门内力便是天下一流高手也是少有敌手,虽然犹有汗珠沁出,却不似凤冥霄那般多。

场内武林群雄大多沉默无语,不敢稍动,生怕惊扰到场中两人。而凤冥霄自从十七年前断了一臂,心中留下阴影,虽然苦练十七年,但是仍然无法确定如何才能一击致胜,值得不断蓄力,等待时机。

韩笑川目睹了众人议论、蓝衣女子的出现、一嗔的出现,心中也是转过万般念头,也曾想过就此落井下石的恶念,只是最终对于人命的珍视和对真相的渴求占了上风,决定先帮助一嗔脱困,查明真相再做处理。不过韩笑川对于一嗔的武功颇有信心,倒并不担心一嗔会敌不过凤冥霄,只是接着静观其变。

渐渐地凤冥霄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多,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滴大汗珠,顺着额间的皱纹缓缓地流了下来,划过眉毛,挂在睫毛上,显得摇摇欲坠。此刻场中诸人都在为凤冥霄担心,若是汗珠滑落至地则无事,若是落入眼中,定会令他分心,届时一嗔若是暴起出手,凤冥霄只怕是难以抵挡。

“啪嗒!”

一滴汗水顺着凤冥霄的睫毛缓缓流下,忽然坠落于地,激起的声响虽轻,但却令支持凤冥霄的群豪松了一口气。

第二滴汗水也渐渐汇聚而成,只是此次是似乎上天并不再眷顾凤冥霄了,汗水并未顺着睫毛滑落,而是顺势滑入眼眶。凤冥霄的右眼登时大受刺激,变得通红。

可是意料之中的眨眼并未发生,一嗔也并未趁机出手。凤冥霄的眼睛虽然通红,但始终灼灼地盯着眼前的一嗔,一眨都不眨。原来凤冥霄为了打败一嗔,苦苦思量了十余年,才想到借势蓄力,又苦练耐力,令自己能够忍受外界的一切干扰,全心全意向一嗔蓄力,以便一击成功,立刻取得优势。

韩笑川心知此刻凤冥霄跨过了眨眼的第一道坎,气势进一步提升,下一次出手想必威力巨大,纵使一嗔武功超妙绝伦,也未必能够抵挡,若是容他继续蓄势下去,一嗔必败无疑。

此刻对峙已久,一嗔也渐渐额间见汗,也将汇聚成珠,落入眼中。这凤冥霄迟迟不动,想必也是在等待汗水流入眼中时一嗔分心的那一刻。届时一嗔若是眨眼,气势便会露出巨大缺口,凤冥霄那时出手必能重创与他。

韩笑川望了望蓝衣女子,见她气血回转,脸色已经不似开始那般疲惫,而场中局势也是异常微妙,知道此刻如再不出手,必将酿成大祸。只见他左脚轻轻地迈出一步,躲在柱子的阴影中,忽然抬手一掌打在空中,而后一声高喊:

“啊!”

预知韩笑川究竟如何破局,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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