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夜渐浓，太子府上赵微似梦非梦。

“赵微，我喜欢你！”活泼可爱的少女大声喊他，态度十分坚定。

“哦。”赵微只是淡淡看来她一眼，转身就走。

红衣少女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赵微视若无睹。

当时他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在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微，我们成亲了。你高兴吗？我好高兴啊！”洞房花烛夜，女子喝醉了，痴痴笑着说。

赵微目光冷淡，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他都说过了不喜欢她了，她还是缠了他三年，甚至用父皇母后的承诺换了这场婚礼。

是，她是帮了他很多事情，可即使没有她的帮忙，他也能解决问题。

他是感激她，可更讨厌她强迫他娶她。

他心目中的妻子是如柳絮那般端庄温婉善良大方的女子，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沾边。

这么想着，他动作粗鲁把女子衣服撕开，例行公事般完成了洞房。

女子包容地全部都承受了。

两人暧昧的影子在墙上缠绵。

新婚燕尔至婚后五年，女子一有空就缠着他，他吃的饭菜穿的衣服鞋袜佩戴的饰品都是她亲手做的或选好的。

她将太子府上的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调理好父皇母后祖母的身体，教导他的弟弟妹妹有方……除了没有子嗣，她是一个完美的太子妃。

但他仍然对她不满意，她一见他就笑，太不端庄了！这样的她，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够聪明稳重。

故他在她食用的东西里面放了避孕的药物，那药配合她院子里他特意寻来的艳丽花朵，方可避孕。那是西南少数民族的秘药，纵然她懂医药，五年了也没看出来。

母后等人向她施加压力，让她选几个侍妾为他开枝散叶，他冷眼旁观，她坚持着不妥协。

成亲的第六年，鞑靼来犯，他和威远侯府众人奉父皇之命出征，到西北去和鞑靼打仗。

战争结束，大齐赢了，他回来了，威远侯府众人马革裹尸，父皇大恸，下旨表彰，举国同哀。

女子听闻，动了胎气，六个月大的孩子流产了。

他带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回到太子府，只是让人请太医给女子把了脉，不准开药。

而少妇好吃好喝好穿好药的被人侍候着。

那时候的他以为她红杏出墙，见此只觉得痛快。他出征一年，半年前她去西北军营看过他，他可什么都没做！

于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渐渐远去。

成亲的第八年，父皇驾崩，祖母和母后伤心过度，随之而去。他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她仍然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只是这好不过是习惯了。

他不以为然。

这个女人真虚伪！

国丧过后，他一登基，朝中大臣纷纷上表请他选妃，广纳后宫。

他看到她不在意的时候，明明想要拒绝，结果鬼使神差地点头。

后宫佳丽三千人，他今日这个宫里喝茶，明日那个院子里留宿，就是没有宠幸过她。

前朝后宫皆以为她失宠了，有人冒头找茬，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亦没吃亏。

他气得跳脚！

向他服个软会死吗？

他将柳絮——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他带入东宫怀孕的少妇封为皇后，她则被打入冷宫。

但暗地里，他警告了所有人，不许欺负她。

有一天，柳絮走进冷宫，不知说了什么，她慢慢不爱笑了，也不再着红衣了，换了青衣，如修行的尼姑穿的衣服，日日吃斋念佛。

日子一天天过去。

到了威远侯府众人的祭日，她出宫祭拜回来，他正批阅奏折，她让红袖送来一封信。

他“嗤”地一声笑了，“故弄玄虚。”

看了纸上的字，却神色大变。

扔掉信纸，他踢开宫门，如风飞向冷宫。

红袖捡起来一看，立刻狂奔起来。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见过你。

语气决绝，力透纸背，虽然字迹缭乱。

远远望着，冷宫上方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来不及了！

赵微想闯进去，被前来救火的李向终等太监死死抱住，“陛下，您可是一国之君，冷静！冷静！”

红袖瘫软在地，“小姐，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等到众人扑灭了火，还冒着烟，赵微一股脑儿冲进去，用手搬开残垣断壁，挖坑寻人。

众人吓到了，赶忙寻了工具，一起移开残留的柱子及其他东西。

一具烧焦的尸体被挖出来了，赵微把她抱起来，不让任何人碰到。

他把尸体放在自己的寝宫——乾坤宫内，亲自用湿帕子把尸体擦拭干净，为之换上红色嫁衣，穿上红鞋子，头发已经烧没了，他就直接为她盖上红色喜帕，搂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他没上朝。

“陛下，娘娘已经过世了。”李向终不忍心，可不能任赵微这样下去了。

天气炎热，尸体可是有臭味了。

“好。”出乎意料，赵微答应了。

悄悄将女子埋在一处有绿水青山的地方，赵微刻了一块木碑立在坟前，上面刻着：赵微之妻墨言。

靠着墓碑坐了一下午，夕阳西下，赵微才回宫。

他径自走到柳絮的玉昆宫中，“你对她说了什么？”

“陛下，妾身没说什么啊，不过是和姐姐聊聊家常罢了。”柳絮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后，早就学会了面不改色，她强装镇定，不露声色。

“是吗？”赵微不信。

“妾不敢欺君。”柳絮说。

赵微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了。

太监宫婢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来人！”赵微抬起衣袖，直起身子，出了玉昆宫。

话落，李向终带了一群侍卫出现在柳絮面前，将玉昆宫的人都抓住，包括柳絮。

“李向终，你好大的胆子！我身为堂堂一国之后，岂容你放肆！”柳絮气得发抖，不停挣扎。

“娘娘说笑了，奴才不敢。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奉劝娘娘您一句，好自为之吧。”李向终福了福身，说。

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废了柳絮的皇后之位，他就会一直向她行礼。

说实话，柳絮真的比不上墨言，才也好，貌也罢。只是不知为何，皇上对柳絮更好。

……

“陛下，有人招了。”李向终说。

赵微让人严刑逼供，不惜一切代价问出柳絮所作所为。

几种刑罚下来，玉昆宫的人脱了一层皮，意志力弱点的就受不了了。

“把人带上来。”赵微放下毛笔，将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说道。

“拜见陛下。”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子低头跪在赵微面前。

赵微向李向终使个眼色。

“你知道什么，说吧。”李向终严厉道。

“是。”女子应声。

“奴婢本是在玉昆宫做杂役的，无缘入贵人的眼。那天皇后娘娘进冷宫，不知怎么的，就把奴婢带去了。墨……墨娘娘和皇后娘娘说话，奴婢站在门口，只听到了避孕、花，还有……”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快说！”李向终看到皇上按捺不住的样子，催促道。

“还有威远侯府众人皆因墨娘娘而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喊出声来。

“她胡说八道！”赵微怒斥。

“还不把她带下去。”李向终见皇上神情不好，暗暗叫苦，让侍卫把女子带下去关押。

女子吓得魂不守舍，面团似的被拉下去。

后面又有几个人招了，赵微越听越心惊，他心目中美好无暇的女子竟然如此不堪入目。

威远侯府众人的死甚至是柳絮做的！柳絮从他身上偷走了布防的军事分布图，交给鞑靼首领，被威远侯发现了，及时改变策略，才打了胜仗，可威远侯府的人被鞑靼包围，没有等到援兵，全军覆没……他，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所以柳絮是告诉了墨言威远侯府众人的死因，墨言才选择了那样的死法？

他将柳絮囚禁一生一世，至瞌上眼都不曾再见过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齐在他的统治下，日渐繁盛。可他赵微心里空空如也。

大限将至的一个月前，他微服私访，遇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和尚。老和尚给他一块黑色荷花状玉佩，说能让他得偿所愿。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身携带着，带入坟墓。

他死后，并未入皇陵，让李向终将他和墨言合葬。

闭眼的瞬间，他看见墨言对他笑了。

其实他没有真的临幸过任何一个人，包括柳絮在内。其实墨言也知道。

只是间隙产生了，没办法再回到从前。

……

赵微醒来之后，最初以为是黄粱一梦，后来才反应过来，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