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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观海传奇》第六回 力灌太虚气舒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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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聪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苏凝岚。。。苏凝岚。。。这个名字和你倒是挺般配的。”蓝衣少女喜上眉梢,忽然站起身来,跃上树干,折了一根桃树枝,衔在嘴里,身子缓缓地飘落,舞出一道蓝色的长练,跟着又脚尖在树干上一点,在空中轻轻转了个圈,这一跃一转,宛如一只蓝色的喜鹊。只听得她笑盈盈地说道:“你老是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很美啊?”

韩世聪心里扑扑直跳,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这样问过自己,又见她满面春色,神采飞扬,似乎在期待着自己的回答,顿时没了主意,于是小声嘟哝道:“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苏凝岚心道:“果然我真的是不讨人喜欢,唉!也罢也罢。”于是尴尬地笑道:“算啦算啦,我也不问你了。。。”忽然语音有变,颤颤地说道:“大家都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说到最后竟带着些许呜咽之声。韩世聪慌道:“苏姑娘,你。。。你怎么了。。。”苏凝岚瞧了瞧他,一双碧眼中珠泪盈盈,愣愣地也不说话。

韩世聪道:“苏姑娘,谁瞧不起你啦,你为何这么激动?”苏凝岚瞧他模样傻傻的,忽然噗哧一笑,复又叹道:“你和他们一样,都瞧不起我是个孤儿。”韩世聪奇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我怎么会瞧不起姑娘你呢?”苏凝岚道:“因为你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那个问题啊,推三阻四,显然是瞧不起我!”韩世聪恍然道:“原来如此,恕在下没能领悟过来。说实话,姑娘你确实很可爱,很动人。。。不过姑娘为何这么在意这个?”

苏凝岚听得出他是由衷称赞,不禁心花怒放,开心地笑了笑,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亲人,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手将我带大,还教我一些基本的剑法以作防身之用,可是这幽幽山谷,哪里还会有外人?师父他自己倒是经常外出,却从不允许我踏出这片山谷一步。从小到大,除了师父以外就没有人好好地跟我说话了,更别说称赞我了,而且师父他年岁已高,和我交谈也都是些我听不大懂的琐碎之事,毫无趣味,你是这十八年来除师父以外第一个肯主动跟我说这么多话的好人,所以我只能向你请教这个问题了。”

韩世聪见她神情仿佛天真的孩童,不免觉得好笑,心道:“这位姑娘当真单纯得紧,跟盈儿真像。”于是笑道:“姑娘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苏凝岚嘻嘻一笑,说道:“你这人当真傻得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那些玄冥帮的弟子个个凶神恶煞,显然都不是好人,他们打你,你跟他们斗,你当然就是好人啦!十八年来我今天是第一次走出山谷,想不到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好人,运气真不错!”

韩世聪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师父和常大哥都说我缺乏江湖经验,想不到苏姑娘竟然更甚,幸亏她只是深居山谷,否则还真不好在江湖上混迹。。。”好奇心起,于是问道:“这么说来,姑娘这十八年来都是和你师父生活了?唉!没有年纪相仿的人交谈,也着实十分寂寞。”他说这话时,又想起了自己往年和韩盈儿在一起的日子,心道:“想当年我虽然也只是和妹子两人在外隐居,但毕竟盈儿和我年纪相若,又是知己知音,在一起有很多话可谈,显然要比苏姑娘快活一百倍了。”不料苏凝岚却道:“那倒不是,其实几年前我也有两个师哥的,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武痴,一个却是聋子,唉!最可气就是那个武痴师哥了,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山洞里练功,晚上也睡在山洞里,终日不见外人,就算偶尔见到他了,他也几乎不看我一眼,也不跟我聊天,只知道跟师父探讨武功。”说着说着,语气里已充斥着愤慨之意。

韩世聪叹道:“世上当真是什么奇人都有啊!你的两位师哥也和你师父一起出去了么?”苏凝岚道:“不是,他们两个三年前就离开师父,各自闯荡江湖了。”韩世聪“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苏凝岚又道:“对了,傻哥哥,你是峨嵋派的弟子吧,我常听师父说,如今峨嵋派的掌门人是个清丽绝俗的女子,是也不是?”韩世聪心下窃喜:“想不到她一介隐士,也知道师父的名头。”他性格虽有些内敛,骨子里却是个较为随性之人,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但不知怎的,当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师父时,却有些莫名的高兴,于是说道:“没错,我峨嵋派的掌门确实是个美貌女子,她姓周名芷若,乃是家师,我可是她的嫡传弟子。”说完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

苏凝岚笑道:“那你觉得是你师父好看呢,还是我好看呀?”韩世聪道:“苏姑娘,你真的是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呀,其实。。。”苏凝岚依旧笑道:“其实什么呀?我随便问问的,你也就随便说说就是了。”韩世聪顿了顿,道:“师父年纪比你要大,但和你相比,她似乎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话未说完,只听得一阵抽泣,韩世聪慌了神,见苏凝岚一张俏脸竟哭得泛起了红晕,一面哭还一面说道:“人家大家闺秀,我这个孤儿自然是比不上了。”韩世聪笑道:“这你可就错了,其实我师父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孤儿。”苏凝岚“咦”了一声,也不哭了,一双妙目凝视了韩世聪半晌,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周掌门也是一个孤儿?”

韩世聪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下重重的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徐徐飘来:“是谁把我的徒儿弄哭了?”紧接着一个蓝色的人影在桃树间飞快地窜动,一转眼的功夫,便来到韩世聪的跟前。韩世聪定目细瞧,却是一个鹤发童颜,浓眉方额的老者,此人身着蓝色布袍,脚穿绿藤草鞋,眉心有一道淡淡的血痕,雪白的长发洒在肩上,活脱一个仙风道骨的真人,只是一双眼睛混沌无神,显然是已经瞎了。

只听得这白发老者又缓缓地问道:“岚儿,是谁欺负你了?说给师父听听。”苏凝岚揉了揉湿润的眼眶,一张俏脸哭中含笑,忽然面颊一红,说道:“师父,方才这位韩少侠说我没他师父好看,我真是伤心死了。”白发老者微笑道:“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你倒是说说看,荷花和兰花放在一起,哪个更美丽?”苏凝岚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师父,不知如何回答。

白发老者捻了捻长须,朗朗说道:“世间万物各有所长,至于人嘛,也是各有所好,为何一定要分个优劣高下呢?”苏凝岚觉得师父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心服却不口服,于是嘟起小嘴,说道:“老师父,都是你有理,照你这么说,那些武林中人整天比来比去的,那都是可笑得紧了。”白发老者呵呵一笑,道:“一个人,当你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时,自然而然就会做什么样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了。”也不等苏凝岚继续嘴硬,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韩世聪道:“这位小兄弟,你姓韩?”韩世聪道:“回前辈的话,正是。”白发老者又问:“你却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未等韩世聪开口,苏凝岚就抢着说道:“这位韩少侠是峨嵋派的,在附近被玄冥帮的人追杀,他一路跑啊跑,就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儿。”紧接着她将先前的那番恶斗一五一十地对师父说了,还复加了一句:“那玄冥帮的贼哥哥们又恶又狠,坏得很呢!韩少侠在他们手上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师父你快给他疗疗伤吧。”

那白发老者摇了摇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既然姓韩,那请问你名字里有没有一个‘聪’字?”韩世聪身子一震,顿时呆住了,隔了一小会,才故作镇静地道:“前辈料事如神,在下。。。韩世聪,见过前辈。”说完恭敬地一揖。苏凝岚笑道:“傻哥哥,在我们这儿不用行礼,反正师父也看不见。”白发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忽然又皱了皱眉,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只听他缓缓地说道:“老夫有一个老相识,他也姓韩,他家的二公子名字里就有个‘聪’字,不过幸亏不是你。”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是,我那位故人之子从小便远离江湖是非,又怎会入了峨嵋派?”说完轻轻一叹,神色忧伤,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韩世聪的额头渗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不敢接话。方才对话之间,他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早已起了警惕之心,对方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虽然苏凝岚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但眼前这老者毕竟只是初识,自己对对方的底细一无所知,在汉江营地中时,师父也曾反复提醒过自己,江湖人心险恶,不可泄露自己本名。

那白发老者脸上笑意更甚,继续道:“也罢也罢,听少侠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士,倒有点像太原府那边的人。”韩世聪心中紧张,本以为对方会继续对自己的身份进行盘问,然而却听到对方换了个话题,聊起自己的口音,微微有些心宽,也不及细想,便脱口道:“前辈明鉴,我本是滦州人氏,离那太原府倒也不远,口音自然有些相近。”那白发老者笑道:“原来少侠是滦州人,那你可曾听过韩山童这个名字?”

韩世聪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险些瘫倒。苏凝岚见他反常,关切地问道:“傻哥哥你怎么了?”韩世聪知道自己已露出端倪,赶紧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道:“没听说过,没听说过。。。”白发老者笑道:“那可真是奇了,这样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居然你都没有听说过?你们既是同姓又是同乡,不应该啊。”韩世聪听他辱及父亲,顿时热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疯了似的大声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还就告诉你了,韩山童乃是家父,他是顶天立地的铮铮斗士,蒙元无道,反之何过之有?”他咬牙切齿,又恨恨地说道:“苏姑娘,你的救命之恩,韩某永不相忘,只是令师是非不分,在下实在无法相处,道不同不相为谋,韩某告辞了!”说完便转身欲走。此时他情绪激动万分,早已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理性什么秘密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一了百了。

苏凝岚见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也顿时傻了眼,看看他,又看了看师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白发老者忽然哈哈一笑,笑声震天,回响不绝。此时的他,神情似乎比对方还要激动,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挡在韩世聪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韩世聪怒道:“你还想怎样?”白发老者缓缓松开他的手,却又捧住他的脸,细细摸索着他的颧骨,颤抖地问道:“你。。。你真的是韩贤弟的儿子?你是聪儿?你是聪儿?”

韩世聪听他语气大变,苍老的语调中似乎满含着慈祥的善意,霎时间也呆住了,满腹愤慨顿时化为茫然,隔了一会,才颤声道:“我。。。我。。。没错,我就是韩聪儿。”他心下恍然:“原来刚才他的一番话只是故意相激,引我说出真实身份。”只听得白发老者仰天长笑,大声叫道:“真是老天开眼啊!真是老天开眼啊!”顿时四周芳草浮动,落叶飘飞,鸟儿也竞相入空。

便在此时,韩世聪感觉自己的手已被他握得微微发痛,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体内浮动一般,体内九阳真力和九阴真力居然同时挥发出来,一时控制不得,大吐一口鲜血。那白发老者听见声音有异,心下一惊:“不好!我一时激动,竟出手过重,差点弄断了他的六脉!不对,不对。。。他的内力本来就有问题,这可不妙。。。”忙道:“聪儿,赶紧摒住呼吸!”韩世聪依言而行,却见那老者忽然抢上前来猛地擒住他的双臂,微微向上翻折,发出铮铮的响声。韩世聪只觉得有力使不出,心里不免连连叫苦。白发老者轻叹一声,说道:“聪儿,你再忍耐一下吧!你父亲是我的结义兄弟,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筋脉寸断。”说着反转双手,指尖在韩世聪双臂上轻轻一抹,随即又握住对方手心,过得片刻,只见双掌相交之处仿佛有白烟升起,伴随着呲呲的声响。

韩世聪感觉掌心如炙烤一般燥热难当,不禁失声惊呼:“前辈,你要干什么?我的手心好烫啊!”苏凝岚也在一旁瞧得心急,忙道:“师父,你可别伤了他啊!”白发老者大声道:“聪儿,我苦苦等了你哥哥林儿将近二十余年,却只等到了他过世的消息,如今让我遇到了你,我非得好好□□□□你!你给我忍着点儿吧!”当下又翻转双掌,拧住对方手臂的关节处。就这样维持了片刻,喘息之间,韩世聪只觉得周身真气贯通,热血沸腾,仿佛获得重生一般,胸腹的凝血也似乎渐渐化开,手脚虽被对方按住,却感觉有一股幻化莫测的内力充斥拳脚,令人劲力大振,跃跃欲试。

“好小子,学的倒挺快!”白发老者一面呼喝,一面将韩世聪的身体翻转在双臂之间,速度奇快,竟绕出了数十个玄色圆圈。苏凝岚见师父面目古怪,似乎有些异常兴奋,不由得担惊受怕起来,连忙喊道:“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快给我住手,想把人家韩少侠当玩物耍弄不成?”韩世聪心道:“这徒儿也够无礼的,竟然这样对师父说话。”却不知她此时的担心害怕已转为焦躁不安。白发老者又是三声大笑,朗声说道:“乖徒儿,你可看仔细喽,为师可是一番好心啊。”苏凝岚轻轻呼了口气,定睛观摩,过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说道:“师父,我明白了!你是在传他独门内功!”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滑落,他调转姿势,复又扣住韩世聪的手腕,跟着双掌化拳,将自己的拳头抵住对方的手掌,深吸一口气,大力吐出,连带着滚滚内息如排山倒海一般灌入对方体内。韩世聪的脸色也随之红白变换,浑身燥热无比,仿佛要融化了一般,想要大声呼喊,喉头却仿佛被内气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这般保持了约莫半个时辰,白发老者忽地一声大喝,双拳排开,只听得“嗖嗖”两声,韩世聪被直直送出数丈开外,紧接着就传来大树断折的“咔嚓”声,霎时间落叶纷飞,四下花瓣扬起,甚是好看。只听得那白发老者大声说道:“我已打通了你的七筋八脉,将我的十成内功传授给你,想不到你小子悟性真高,学得是相当快啊,哈哈哈哈!”事实上,韩世聪亲得周芷若传授《九阴真经》,虽只有小成,但也足足能够以不变应万变,以实化虚,再加上峨嵋九阳功那包容万象的力道,自然什么样的内功都可迅速掌握。中原武功博大精深之处,在此也算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

韩世聪跃然站起,只觉得精神为之一振,浑身的气力仿佛无穷无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原本九阴九阳之间相冲相克的脉络似乎已被这奇特的内功梳理得十分顺畅,原本阻塞的血脉经管似乎如冰雪初融一般。

韩世聪惊喜地说道:“前辈,这。。。这是。。。我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白发老者施展完毕,又恢复了之前平和的神态,优哉游哉地往树下一坐,淡淡地说道:“聪儿,这是我几十年来苦心自创的独门内功,如今我已尽数传授于你。这内功就其本身而言,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刚劲浑厚待的功夫,只是施展此功便可使你周身真气贯通,兼容百长,同时还能迅速达到阴阳交济,形成一种漩涡般的引力在体内交合,当真是受用无穷啊,哈哈哈!”他说到最后,不知怎的,居然又笑出声来。韩世聪尝试着将九阴九阳两种内力同时运出,在体内展转融合,只觉得周身真气畅通无阻,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梗塞之感了。两种不同的内力真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两臂和胸口只见窜来窜去,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畅快,心道:“虽然这种功夫的传授方法有些邪门,但若只是用来调节内力,却也是相当受用的。然而我毕竟是峨嵋弟子,本不应该。。。”

白发老者顿了顿,又道:“聪儿,实话告诉你吧,老夫生平仅有三个拜把兄弟,你父亲韩山童就是其中之一,这三人里数我最年长,武功也远远高过他们,他们都得我一部分武艺真传,只是这‘换元冲和功’,我今世也只传授给两人而已,除你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人,他叫上官鸿。”韩世聪点了点头,毫无波动的气息已经告诉对方他并不认识此人。苏凝岚凑到他面前,小声耳语道:“师父说的上官鸿便是刚才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武痴’师哥。”韩世聪微微点了点头,仍是一脸茫然,心下却是无比感激:“如今困扰我许久的内力顽疾被这位前辈医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白发老者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囊,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然后轻轻呼了口气,说道:“你俩也坐下来歇歇吧。聪儿,你既是山童之子,有没有听他说起过‘太虚剑法’?”韩世聪依言坐下,见苏凝岚仿佛没听到一样,仍是在他俩身边轻快地走来走去,完全无忧无虑,依稀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低声道:“晚辈见识浅薄,早年便远离家乡和父兄,因此和爹爹在一起的时日也不多,所以没有听说过。”那白发老者叹道:“也罢也罢,我当初将此剑法传给你爹爹还有罗文素、刘福通等人,就是为了将此剑法发扬光大,可惜他们悟性稍差,并未习通。唉!如今物是人非,人寰暗淡,白发人已逝,黑发人却只是初初长成啊!”

韩世聪“咦”了一声,问道:“前辈也认识我罗叔叔和刘叔叔?”白发老者笑道:“那是自然,我刚才说的拜把兄弟里另外两个就是指的他们啊!我们当初和你爹爹一起同生死共患难,都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这辈子老夫可是绝对忘不了的。”忽然又道:“我听山童说你还有个妹妹叫韩盈儿,是也不是?”韩世聪脸色微变,低声说道:“正是。”白发老者道:“那你妹子现在身在何处啊,有没有和你一起加入峨嵋派?”韩世聪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几乎是颤抖着说道:“盈儿已经被人害了。。。”白发老者怒道:“什么?被人害了?凶手是谁?你快告诉我!”话到最后,已成怒吼。他虽身子坐着,但这一吼着实是气贯山河,劲力充沛,身旁的桃树被震得微微发颤,甚至还有几片树叶随之飘落。

韩世聪苦笑道:“那夜事发突然,我至今也不甚清楚对头的来历,不过据说应该和山东的铁英山庄有脱不了的干系,有可能就是那伙人干的!”白发老者显然听说过铁英山庄,仍是一脸怒容,愤愤道:“居然会是他们,嘿嘿,好家伙,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不管它什么‘铁英山庄’‘铜英山庄’的,就算是那暮月教和璇玑门,老夫也一样杀个片甲不留!”说完拳劲一吐,将身旁的一块大石砸得稀烂。苏凝岚见他狂性大气,也着实吓了一跳,仿佛眼前的这个老人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以前从未见过。

韩世聪连忙将身体往前挪了挪,道:“前辈还请息怒,就中事实尚未调查清楚,更何况我妹子的大仇一定要让我自己来报!”说着紧紧握了握拳头。

白发老者怒意渐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对空洞无神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忽然笑道:“好!有骨气!不过你这样说,倒也将老夫我看成外人了!”韩世聪苦着脸,笑了笑,拱手道:“前辈既然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自然不是外人。。。”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苏凝岚打断道:“师父师父,你刚才提到的‘暮月教’和‘璇玑门’是什么?也是很厉害的江湖门派吗?”她一边问着,一边也快速地坐了下来,靠在韩世聪旁边。

白发老者轻轻舔了舔嘴唇,讪讪地道:“你耳朵还真尖。算了,时间尚早,告诉你也无妨。聪儿,你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了吧?”韩世聪道:“我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起过。”白发老者干笑一声,道:“嘿,你都是峨嵋派弟子了,居然没人跟你说起过当今武林的‘三巨头’?”韩世聪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先前周芷若曾跟他提起过当今武林实力最强的三大帮派都和朝廷有关,铁英山庄只是其中之一,于是皱了皱眉,说道:“前辈说的可是那三个和朝廷有关的组织?”白发老者道:“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韩世聪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这三个组织是当今武林实力最强盛的三个帮派,我之前只知道其中包括铁英山庄,这么说来,另外两个就是那什么‘暮月教’和‘璇玑门’了?”白发老者点了点头,笑道:“你们那位周掌门也真是,为什么不都告诉你呢,这在天下武林已是人尽皆知,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韩世聪道:“前辈误会了,这不关她的事,当时是我没继续多问下去而已。何况我也就关心铁英山庄,其他无关的多问了也没什么用。”白发老者叹了口气,道:“你要想报仇,这三个帮派的情况最好都了解了解,没坏处的。”韩世聪细想觉得也有道理,既然都是朝廷扶持的组织,私下肯定有紧密的关联,自己若去铁英山庄寻仇,另外两个显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多知道些敌情终究不会错,于是道:“还请前辈告知一些。”白发老者微微一笑,道:“实际上老夫并没有会过这三个组织里的人,所了解的也和大部分人一样而已,那轩烽五圣的事情你肯定也都知道了吧?”

韩世聪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是铁英山庄的高手,人称刀圣、剑圣、弓圣、枪圣和斧圣,剑圣名叫段沧海,斧圣名叫郭子如,其他人的名字就不清楚了。”白发老者抚须道:“嗯,如此说来,老夫似乎还比你们多知道一点。这五人里实力最强的当属刀圣,此人名叫杨玄。”话音刚落,还未等韩世聪开口,苏凝岚便奇道:“杨玄?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呢。。。”说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白发老者并不理她,继续道:“关于铁英山庄,我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至于那什么少庄主,多是江湖传闻,不可轻信。”韩世聪问道:“前辈可曾见识过那个刀圣杨玄的武功?”白发老者摇了摇手,道:“我说啦,我没有会过这些人。”韩世聪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白发老者继续道:“说说那暮月教吧,可能你并不熟悉这个名字,但它的前身你肯定知道。”韩世聪道:“前身?是什么?”白发老者笑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教啊。”

韩世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道:“明教?明教改名字了吗?但是。。。但是。。。”他想起周芷若曾说过,如今的明教早已无法跻身江湖豪门之列,这岂不是很矛盾?白发老者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坐下,笑道:“聪儿啊,这么慌干什么?确切地说,是明教早已分裂为两个教派,一个叫逐日教,一个叫暮月教,各自成立总坛,完全分家了,曾经明教的高层人士,现在大多都在逐日教里,因此现在江湖中人提起明教,大多是指逐日教,说习惯了,很难改口。”韩世聪心想:“原来是这样,那师父所说如今已日渐式微的‘明教’,显然便是指这逐日教了。”白发老者继续道:“逐日教现在以逍遥二仙为首,这俩人武功近些年来也没有太大进步,教中其他人物也就更不及他们了。但是暮月教可就不一样了,传言那暮月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而且十分神秘,以前在明教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至少我当年是从来没听说这位‘陆公子’。”

韩世聪道:“陆公子?这暮月教的教主姓陆?”白发老者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被苏凝岚打断道:“这陆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显然是胡吹大气,我可不信,师父你的剑法和内功肯定比他强。”白发老者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岚儿,我记得刚才还跟你说过,各花入眼,各有所长,何必硬分高下呢?你年纪还小,别这么早就学着要争强好胜。”苏凝岚嘀咕道:“你刚才还说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呢,现在又假惺惺的了。”说完做了个鬼脸。白发老者也不理她,继续说道:“暮月教阶级严明,和当年的明教类似,教主之下,设有左护法和右护法,护法之下又有青龙、白虎、风雷、朱雀四堂,每个堂中教众无数,身手均是不凡,而且据说大多是年轻人,后起之秀,所以说,总体看来,新兴的暮月教比起年迈的逐日教,实力要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苏凝岚嬉皮笑脸地道:“大多是年轻人?岚儿倒对这个教有点感兴趣了,说不定有很多同龄人可以一起玩儿。”白发老者微微撇了一下嘴,道:“这些人都杀人不眨眼,你还感兴趣?”苏凝岚连忙收起笑容,道:“那还是算了。”

韩世聪叹了口气,道:“如此泱泱明教,居然就这么以分裂告终。。。前辈可知为何明教要一分为二吗?”白发老者道:“你仔细想想,原因就显而易见了。自开朝以来,明教教中就出现了两方势力,一方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替朝廷办事,毕竟这皇帝老儿当年也是明教的嘛,大家都一起共事过,一些人还因此谋了一官半职,借机脱离了明教;另一方则是仍和以前一样,处处以百姓疾苦为己任,不理朝政之事,当朝廷与百姓对立时,仍站在百姓一边。久而久之,这两方势力已经水火不容。皇帝老儿精明至极,通过一些手段,促成了明教分家,两方势力各走各的。暮月教成立后,也就更加顺理成章地站在朝廷一方了。”韩世聪想起自己哥哥妹妹的遭遇,不禁冷笑一声,道:“‘一些手段’。。。想必这些手段都是沾满了血腥的吧!”白发老者道:“也未尽然,在那段时间,老夫并没有听说爆发过什么大阵仗的冲突,据说正是那‘璇玑门’出手,才最终促成了两教分家。”

韩世聪道:“那‘璇玑门’又是个什么样的门派?”白发老者道:“这个门派过于神秘,铁英山庄和暮月教在江湖上都干过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这璇玑门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动静,我只知它的创始人外号璇玑道长。”韩世聪道:“那为何璇玑门也能跻身三大巨头之一呢?”白发老者笑了笑,道:“因为传说那璇玑道长就是暮月教陆教主的恩师,陆教主的武功大多是他教的。”苏凝岚笑道:“那陆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的话,这璇玑道长岂不是天上第一了?”韩世聪道:“光凭一个人的武功,就能撑起一个门派,也着实了得了。”心下又想:“话说回来,我峨嵋派难道不是师父一个人撑起来的?”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苏凝岚嘟了嘟嘴,笑道:“好啦好啦,岚儿随便那么一问,师父你就呼呼啦啦说了这么多,说了半天,你都没介绍一下自己,人家韩公子好歹都自己介绍过啦。”韩世聪心知她对这老者没大没小惯了,自己可不能缺了礼数,于是把身子坐直,拱手道:“前辈一番谈话,韩某受益良多。还没请教前辈高姓大名,您是怎样认识我爹爹他们的?”苏凝岚也附和道:“也对,既然师父今天这么爱讲故事,不如跟我们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你以前总说自己在等一个故人,却不知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趣事?”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道:“你们若是当真想听,我说说也无妨。”于是喝了一口酒,娓娓道来:“三十多年前我是峨嵋山清真观的一个道士,姓张,名太虚,法号太虚子,我苦修道法三十余年,练就一套独门剑法。当时正值蒙古鞑子横行中原,对我们汉人实施严酷的政策,肆意杀害良民,抢占土地,我身为道人,本应该耳根清静,与世无争,但鞑子的野蛮行径,世所共愤,身为汉人,我不能再隔岸观火,空有一身武艺而不得所用。于是我只身离开清真观,来到安徽境内,正遇上数十名鞑子官兵抢占民宅,于是我挥起手中长剑,顷刻间将他们料理了。

“从那一刻起,我心知自己手中的剑已被赋予了神圣的职责,便多次参与诛杀元兵,并在一次行动中结识了三位知己朋友,他们便是刘福通、罗文素和你的父亲韩山童,我们四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立誓铲除暴虐,维护我大汉民族的尊严。后来我们一起加入明教,聚众数千人在颍州起事,誓告天地,以红巾军为旗号,着手起义大事。几个月来,我们四兄弟共同出生入死,经历了无数风雨,为明教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大伙儿踏过鞑子兵的尸身,在军营里把酒言欢,放声高歌,那是何等畅快!

“可是有一天,我回到清真观探访,竟发现我的两位师兄惨遭毒手,尸首旁边写有一行血字: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我花了半年时间走山访水,暗中调查这起凶案,竟发现此事与明教护教法王之一的金毛狮王谢逊有关,愤恨之意迸发心头,我和我三位义弟商议此事,为了顾全大局,不能得罪明教法王,但我义愤难平,与三位义弟告别后,便毅然退出明教。三位义弟曾多次劝阻我应以反元大局为重,但一想到我那两位惨死的师兄,我便怒火中烧。我对他们说:‘三位贤弟,我自小与师兄为伴,情同手足,如今师兄惨遭谢逊毒手,我已与明教恩断义绝,望贤弟见谅。’韩山童知我心意已定,便长叹一声,对我说道:‘反元大事一了,我便挟长子林儿远赴峨嵋山,接大哥回来,我们兄弟四人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大哥好生保重。’我们四人执手告别,泪眼朦胧,均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苏凝岚听了好生感动,不禁脱口说道:“想不到师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太虚子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到清真观,潜心钻研武学,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师兄报仇。我终日与仇恨为伴,直至有一天,我悟出了这套‘换元冲和功’。我大笑三声,心知自己的武功已远在谢逊之上,报仇的时机已然成熟,但此时我的三位义弟都身在明教,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使我的义弟遭遇不测。我一忍再忍,终于有一天,我心魔突然爆发,反复对自己说道:‘谢逊狗贼,我张太虚杀你不得,还不能让别人代劳么?’于是我提起手中长剑,再次出山,与各门各派的江湖豪杰决斗,用诡异的剑法将他们一一杀害,并在他们的尸首旁写下:杀人者,金毛狮王谢逊是也。果然不出我所料,经我这一番折腾,谢逊的‘美名’已远扬天下,江湖中人人恨之入骨。想来谢逊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嫁祸成昆,到头来自己仍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太虚子说着说着,竟哈哈笑出了声。

苏凝岚忽然“啊”了一声,道:“师父!没想到你以前居然是滥杀无辜的人!”说道最后,竟似要哭了出来。韩世聪心道:“太虚子前辈用心之深,真是当世少有。”于是长叹一声,说道:“前辈为师兄报仇固然无过,但这般行事,实在过于狠辣。”

太虚子也随着长叹一声,说道:“那时候我一心想着报仇,哪里还能顾那么多呢?后来我听说韩贤弟为官兵杀死,悲痛不已,心想:‘若不是那狗贼谢逊,我就不会离开明教;若我没有离开明教,我韩贤弟就不会被杀。’想着想着,我心智更加紊乱。后来又听说罗文素和刘福通已脱离明教,立你的哥哥韩林儿为小明王,建立大宋政权,心知此刻该是找谢逊报仇的时候了,于是我潜伏进入明教总坛,却听说谢逊不知是何缘故竟被少林囚禁于后山,由三位渡字辈高僧看守。

“我偷偷潜入少林后山,发现明教教主张无忌,白眉鹰王殷天正和光明左使杨逍正在和三僧搏斗,心知此时不可妄动,便在树后仔细观察,发现张无忌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我虽已练就‘换元冲和功’,但三人联手我也决计讨不得便宜,于是只好作罢。后来又听说不久之后便会召开‘屠狮大会’,由武功最强的人处置谢逊,我心想张无忌的武功再强,一对一的较量我也未必敌不过他,便满怀信心地参加了‘屠狮大会’。

“那日的场景可真是壮观,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高手云集,扬言要取谢逊的人头和屠龙刀,我心里觉得好笑,一来是笑我的栽赃嫁祸之计竟然能够欺骗天下,二来是笑那些自以为什么屠龙刀是‘武林至尊’的人们,在我看来,再坚韧的兵器也挡不住我的独门太虚剑法。”说着又低头捻了捻胡须,嘴角露出一丝狡邪的笑意,转瞬即逝,又补充道:“当然,那只是我当时的想法,如今我对这些已经看开了,谁强谁弱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苏凝岚听的。苏凝岚轻哼了一声,把涌到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心想:“谁知道你是真看开了还是假看开了呀?每天就知道教育我。”

太虚子轻轻地笑了笑,又道:“我静静地在暗中观察,保留实力,准备直接与最后的对手较量。后来峨嵋派的掌门周芷若连败武当二侠,我心知张无忌可能要出场了,便轻轻抚了抚手中的长剑,准备与张无忌一决高下,不料比武场上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张无忌竟被周芷若一掌击得口吐鲜血,被众人抬回场下。我不禁大惊失色,心知能一招击败张无忌的人武功已远远在我之上。我暗暗恨道:‘倒霉,怎么这个年轻的女娃儿这么厉害,我若是上场比试,显然是自寻丢脸。’于是我收起长剑,黯然下山了。”

韩世聪听他当时竟如此敬畏自己的师父,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欣慰,竟露出了笑意。这偷偷的一笑却被苏凝岚看在了眼里,她白了他一眼,轻声责备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很高兴是不是啊?”韩世聪急忙摇了摇头。

太虚子继续说道:“后来我心有不甘,半途又返回少室山,那已是第二天的事了,我来到后山,却看见谢逊正跪在众人面前,无数武林人士轮番对他进行□□,他却是刚直得紧,从头到尾一声不哼,我傻傻地在一旁看着,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想:‘这谢逊虽作恶多端,但也不至于受此大辱,这简直比杀了他更残忍。更何况许多起杀人案件都是我一手包办。’我心生枉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这时远处又传来悠悠的念经之声,我听着听着,忽然茅塞顿开,为自己先前所犯的罪孽深深地忏悔,心知如今谢逊被□□至此,那昔日的大仇也算是报了。于是我走上前去对谢逊说道:‘贫道太虚子,我两位师兄命丧谢大侠拳底。贫道今日得见谢大侠风范,深自惭愧,贫道剑下也曾杀过无数黑白两道的豪杰,我若找你报仇,旁人也可以找我报仇。’我拔出长剑,用双指将它震断,狠狠摔在地上,飘然而去。想来真是可笑,我苦苦等了多年的大仇人在我眼前,我不仅下不了手,还在天下英雄面前替他求情,可笑,可笑啊!”

苏凝岚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暗自惭愧:“师父能做出如此改变,也着实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内心挣扎,实属不易了。”于是笑盈盈地说道:“没什么可笑的啊,师父能解开心结,你应该为自己高兴才是啊。”

韩世聪道:“苏姑娘的话很有道理,前辈能摒弃前嫌,豁然开朗,真是一大喜事。在下还有一事不解,前辈为何在此隐居,为何前辈的眼睛。。。”

太虚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仿佛很悲哀,只听得他缓缓说道:“我心知自己罪孽深重,但我绝不能以死谢罪,因为我曾答应韩贤弟要在清真寺等他和林儿回来,如今韩贤弟先走一步,我便在这里隐居下来,苦苦等待林儿,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仍没有林儿的消息,后来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便只身一人外出打探消息,不料却听说林儿在瓜洲沉江溺毙,我顿时万念俱灰,当时的哀痛简直无法形容。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韩贤弟曾经提起过:林儿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尚在人间!我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他们,了却这桩心愿。因此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但自己一身的罪责岂能就此盖过?我回想起谢逊的模样,大笑三声,将自己的双眼弄瞎,心知这样才能暂时减轻自己的罪孽。并且从那以后,我暗下决心,今后我的剑只诛杀仇人和恶人,再也不伤及无辜了。”

韩世聪心里好生感动,静静地注视了太虚子半晌,忽又听他问道:“聪儿,你可知我罗贤弟和刘贤弟近况如何?我多年来也在一直打探他们的消息,却没有结果。”

韩世聪也不言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怎么不说话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太虚子似乎有些惘然。韩世聪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都是和我爹爹和哥哥在一起,我和妹子隐居在海客村,和他们来往不多,平常他们一年之中会有几次和爹爹一起来看看我们,不过自从大哥不幸离世之后,近两年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太虚子微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身逢乱世,如此说来,想必他们也一定遭遇了不测,唉。。。如今四兄弟却只剩下我一个了。。。”顿了顿,又叹道:“韩贤弟也着实可怜,长子不幸意外身亡,年少的女儿竟也惨遭毒手,你作为韩家最后的一系血脉,今日和老夫相遇,实在是一种缘分啊!”韩世聪刚想说:“其实大哥的死并不是意外。。。”转而又将这话咽了下去,想起方才太虚子听说韩盈儿被人所害的激动神情,他自知不可让他再受打击,否则以他的性子,说什么也要大闹一番,“如今天下武林最厉害的三个帮派都站在朝廷这一边,太虚子前辈双眼失明,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冒险。”韩世聪这般想着。

苏凝岚忽然笑道:“师父,既然你和韩公子的父亲是结义兄弟,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不如你就收韩公子为义子吧。”太虚子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好啊,好啊,我张太虚一生凄苦,无儿无女,能收韩贤弟的儿子为义子,我真是求之不得啊,哈哈!”苏凝岚笑道:“韩公子,快叫义父啊。”韩世聪稍有愣神,很快又缓了过来,心想:“太虚子前辈重情重义,父亲能有他这样的义兄,也着实是他的福分。”于是叩倒在地,叫了一声“义父”。太虚子乐不自胜,连连叫好。韩世聪此时更是暖流遍身,喜悦之色尽跃脸上,感觉世上从此又多了一个亲人。

太虚子吸了几口气,道:“闻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乖孩儿,你应该饿了吧,我们一起进屋吃晚饭吧,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缓缓起身。韩世聪笑着答应了,心想:“眼下师父她们被困险峰,暂时也赶不回来,我就算回去也只是住客栈而已,倒不如在这里陪陪义父。”于是和苏凝岚一起站起身来,说道:“我来扶义父进屋吧。”太虚子摇了摇手,道:“不必,不必,已经几年过去了,老夫早就适应了,听风闻气便可知辩物辩向,眼睛对老夫来说现在已经是多余的了。”说完大袖翩翩,径直往屋子的方向走去。韩世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苏凝岚,小声道:“义父真是个奇人。”苏凝岚笑道:“他神奇的地方可远不止这些呢。”

一行人缓缓进了屋,这是个木质小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却是十分宽敞,分为五六个小居室,足足可容十人在此居住,木屋的背后还单独打造了一个极小的房间,房门却紧紧锁着,或许是长年未开的缘故,门锁都生上了锈。太虚子忽然“哎呦”一声,说道:“不好,今天光顾着和你们两个娃娃说话,竟忘了做晚饭了。。。唉!老糊涂了。。。”苏凝岚笑道:“没事啦,我今天出门采了些蘑菇回来,洗干净后就可以直接吃了。”太虚子笑道:“小丫头,你虽然不会做饭,却也饿不死你啊。”捡起一枚蘑菇,仔细闻了闻,又轻轻摸了摸,微微点了点头,道:“没毒,可以吃。”话一说完,忽然又“咦”了一声,问道:“等一下,等一下。。。丫头,莫非你今天出谷了?这蘑菇的气味和形状可跟谷里的大不一样!”苏凝岚嗔道:“好师父,弟子也没走太远,难得一次,难得一次,以后再也不出去啦!”太虚子哼了一声,说道:“好你个丫头片子,之前还骗我说是聪儿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谷里,分明是你自己带他来的。”随即又笑了笑,道:“不过多亏了你,不然老夫就见不到我的聪儿了,更何况如此一来,还免去了我不少担心。”苏凝岚奇道:“什么担心?”太虚子笑道:“若真是在我这谷里杀了玄冥帮的人,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老夫还得挨个收拾,免不了让这清净之地又粘上血。”说着又严肃起来,道:“岚儿,为师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希望你能明白。”苏凝岚摆了个鬼脸,娇声道:“好啦,好啦!总是这些话。”

韩世聪环顾四周,小声对苏凝岚道:“莫非这十八年来都是义父做饭给你吃?”苏凝岚道:“是啊,怎么了?”韩世聪正色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义父他老人家双目失明,多有不便,你怎么可以这么麻烦他老人家?”苏凝岚笑着打断道:“你以为我不想学做饭啊?师父他有个怪癖,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动手,生怕旁人弄得不干净,因此从小他便不让我进厨房一步,哪怕是站在他跟前瞧他做饭也是不可以的。”指了指门外的小溪,又道:“你瞧,连蘑菇也必须由他亲自洗才安心呢!他虽然眼睛不好使,心倒是细得很,我在远处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察觉呢!”韩世聪苦苦地笑了笑,复又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太虚子提着一大篮蘑菇,放在饭桌之上,又从自己卧铺的床板之下取出两坛陈酿美酒,三人满满斟上,举杯畅饮,谈笑甚欢,苏凝岚虽不善饮酒,也附和着喝了一大碗,脸色微红,颇有醉意。太虚子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仿佛忘却了往日那数不尽的烦恼与忧愁,桀骜之色又尽显脸上。苏凝岚笑道:“师父啊,韩少侠今天失了不少血,你要不要搞点奇妙的酒给他补补血?”太虚子呵呵一笑,道:“那老夫就来露一手吧,你先把酒满上。”说完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摊红豆。韩世聪奇道:“义父难道是要用这红豆泡酒吗?”太虚子笑道:“这红豆可硬得很,泡在酒里要多久才能泡开啊?且看好了。”说完便顺手抄起台子上的一把切菜刀。只见他抓起一把红豆随手往空中一抛,那一颗颗暗红的圆点顿时洋洋洒洒地展开,仿佛织成了一张网,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他手中的菜刀飞快地转起,发出嗖嗖的风声。韩世聪瞪眼细瞧,只见几束白练凌空飞舞,些许细小的红点点缀其中,乍一看去仿佛小型的烟火一般,煞是好看,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反应过来,只听得“沙沙”几声,桌上的三只酒碗里都撒上了细细的红豆粉末。太虚子将菜刀扔到一边,重新在桌旁坐下,笑道:“稍微搅动搅动,将豆粉溶入,这便是我太虚门的独门秘方——红豆酒了。”

韩世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脸钦佩之色,忍不住鼓起掌来,心下赞叹:“义父的刀法竟然如此高超,又快又准又狠,居然能将这么小这么硬的红豆转瞬之间在空中切成细沙,刀法之妙,简直是登峰造极了,更何况他还看不见。。。这简直远非人力所能及!”苏凝岚见他发愣,忍不住笑道:“喂,傻哥哥,哦不,韩少侠,快喝呀,这可是红豆酒,补血的。”韩世聪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似乎刚从之前的一幕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惊异的心情,全神贯注地举起酒碗,生怕一个不小心手一颤将其打翻,说道:“来,咱们喝一口这独门红豆酒。”说完深深地喝了一大口。他早年隐居之时虽不会饮酒,但对天下佳酿都有些许了解,这红豆配酒倒是头一次见到,更何况还是将红豆切成如此细微的粉末溶在酒里,这更是前所未有了。一口酒下肚,只觉得入口清爽,酒香之中还弥漫着红豆特有的甘甜之味,口感极佳。太虚子笑道:“来,喝!”举起碗来也喝了一大口。苏凝岚咯咯一笑,也随之效仿。

三人对酒谈天,好不痛快。借着酒劲,韩世聪将自己数月以来的遭遇都跟他们一一道尽,从那夜海客村的大火一直说到那日被司徒方源囚禁于后山之中的情形,太虚子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苏凝岚则柳眉微扬,一语不发,似乎也在替他感到难过。

直至夜幕降临,月梢被乌云掩埋,鸦声啼啼,凉风四起,太虚子忽然道:“乖孩儿,今晚月朗星稀,醉风怡人,这些伤心的往事咱们还是不要再提了。大伙儿不如来舞剑助兴吧!”韩世聪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他呼地窜出屋去,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三尺长剑。

苏凝岚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师父,带上我一个吧!”说完蓝衫飘动,伴随着一阵清香,人已幽幽地飞出屋外,手中宝剑银光四射,啸气逼人。她调转身形,对着屋内的韩世聪说道:“韩少侠,你也一起来吧!”韩世聪心下有些慌神:“我在峨嵋派这么久,其实并没有正式学过剑法,这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却听得太虚子笑着喊道:“聪儿,你也来演示演示你们峨嵋派的剑法吧,让老夫我好好听上一听,究竟是你们峨嵋派的剑法厉害,还是老夫的太虚剑法厉害!”韩世聪见义父兴致着实很高,也不便推却,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声“好的”,随即缓步踱出门外,从地上捡起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握在手中,还像模像样地摆好了姿势。

苏凝岚咯咯一笑,说道:“我先来!”飞身窜上身旁的一棵桃树,大袖挥舞,一道眩光闪过,紧接着树上的桃花翩翩降落,宛如漫天白雪,神采飞扬,令人叹为观止。韩世聪看得两眼发直,斜眼瞧了瞧太虚子,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微皱,时而啧啧点头,时而摇首唏嘘。韩世聪心道:“如此美妙的剑法,当真是时间少有,可惜义父他老人家却没有这个福分观摩了,只能用耳朵去听。”

只听太虚子道:“岚儿,你这几招有华而不实之嫌,方才你那一招‘朝雪诀’使得偏于上盘,倘若敌人转手而下,攻你命门大穴,看你到时候怎么来得及抵防!”苏凝岚飘然跃下,笑道:“师父,徒儿只是演示给韩少侠瞧瞧而已,当真实战之时,我又岂能如此大意?”说完手腕微抖,一声轻喝,剑气顿起,仿佛一条白练冲洒而出,冷光扫过,杂草被席席卷起,顷刻之间,又静了下来,归于沉寂,这一来一去,简直有“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感觉!韩世聪乍一看去,仿佛又回到了碧波粼粼的汉江一般,不禁叹为观止。

太虚子捻了捻白须,朗声说道:“还行,还行,这一遍倒还使得不错,收发自如,算是有了一定的境界。”左耳微微一动,又道:“只是从风声判来,你的力道仍是不甚纯足,还得多琢磨琢磨才是。”韩世聪心想:“苏姑娘一个文弱的女孩儿家,能使出如此劲力已是非同小可,义父他老人家未免太过苛刻了。”苏凝岚笑道:“徒儿谨尊师父教诲!”转而对韩世聪道:“傻哥哥,哦不,韩少侠,该你啦!”韩世聪似乎仍未从方才那绚丽夺目的剑光啸影之中回过神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一愣,又听得太虚子爽朗地笑道:“孩儿,还愣着干嘛,开始吧!”

韩世聪暗自叹了口气,右手微微举起树枝,脑海中浮现出数日之前贝锦仪师伯在小树林中练剑的模样,左手捏成剑诀,一声轻喝,“嗤”的一声,长枝前送,却顿时断成数截。韩世聪猛然一惊,听得太虚子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孩儿,东面墙角有一把结实一些的长剑,你拿来试试!”韩世聪顺手望去,果见一把锋利的三尺长剑凄凉地耷拉在墙角,顺手一抄,立即回摆,试图摆出个峨嵋“圣积晚种”的剑姿,不料脚跟方定,又听得“咔咔咔”三声脆响,手中长剑竟也应声开裂,顷刻间已成零散的数块。

太虚子仰天大笑,这一笑当真惊天震地,周身竟似扬起了尘灰。苏凝岚不解道:“师父,你怎么又笑成这样了,这次是又发现了什么开心的事啊?”太虚子道:“聪儿啊聪儿,你小子当真有两下子啊,方才那把长剑乃是由纯钢打制,你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震断,你们峨嵋派的内功当真是深不可测啊!”韩世聪心下暗奇,始终弄不懂自己究竟何时竟能拥有如此威力强大的内劲。他哪里知道,此时在“换元冲和功”的调节之下,自己的九阴神功已和九阳内力交相呼应,六脉通顺,劲力舒展,功力已然更进一层,更是达到了所谓“阴阳交济,兼容并蓄”的境界,不管阴阳两极哪一方占得上风,另一方总能随之共进,以阴化阳,抑或是以阳化阴,使体内真力平衡交接。此刻他即便将九阴真经的第四第五重诀一并练完,也是决无大碍。

太虚子又道:“好,真是太好了,你果然是个能才,比你父亲强多了,妙极妙极,普天之下终于有人能够让我将太虚剑法倾囊相授了!”韩世聪一愣,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苏凝岚抢先笑道:“师父,你真偏心,人家跟你十几年学艺,你老人家却只传授了一点皮毛,不过话说回来,韩公子能得你赏识,还着实不易呢!”她心知师父年事已高,心性已变,当年桀骜不驯的张太虚或许已成为往事,但他骨子里那股傲气仍存,本质上还是极少会将什么人放在眼里,这一点从他发怒时的言语表现就能看出一二,能得他一番夸赞,简直比登天还难。

太虚子笑道:“那是自然,我的聪儿深得峨嵋派内功真传,根基甚好,习我这套剑法是在合适不过了。”韩世聪吞吞吐吐道:“这。。。这。。。恐怕。。。”太虚子仿佛没有听见,又道:“孩儿,我跟你说说,我这太虚剑法共分为三大部,每一部之间都是截然不同,我教给岚儿的乃是其中层次较浅的‘乾罡三诀’。。。好啦,岚儿,不要做鬼脸了,为师听得出来!”说完微微咳了一声。

韩世聪忙道:“义父,晚风凄凄,切莫着凉了,您还是先回屋休息吧。”太虚子摆了摆手,打断道:“且听我说完,且听我说完。”接着又打开了话匣子:“想来老夫我也曾经收过两个男徒,一个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上官鸿,另一个我恐怕还没跟你说吧,他叫杨武。其实那上官鸿也是个武学能才,内功醇厚,力大无穷,只是不善使剑,无奈我做师父的也只能单单传他‘换元冲和功’了。至于那个杨武,他是个聋子,内功气力虽远远不及上官鸿,但此人身法灵敏,腕力极佳,是个习剑的料子,因此我便逐步传他‘乾罡三诀’的剑法精要所在,说到这‘乾罡三诀’,它虽然只是太虚剑法中最浅的一层,但就其本身而言,倘若能将其习透,也足以受用了,起码在江湖中混不会挨欺负。”

苏凝岚笑道:“师父你过于谦虚了,什么叫‘不会挨欺负’啊,以前杨武师哥就私下评价过,虽是自言自语,但还是被岚儿听见了,真要是将你这乾罡三诀学深学透,独步武林恐怕也不是难事。师父呀,岚儿知道你现在修身养性啦,想改掉当年狂妄自大的毛病,但这过分的谦虚也实在令人讨厌呀。”她说这番话时,脸上仍是红扑扑的,挂着动人的甜笑。她虽然觉得师父为人迂腐啰唆,刻意掩盖自己的个性,但这些都是为了培养自己积极的生活态度,以免误入歧途,这一点她自己其实是懂的!自己从小被师父带大,养育之恩恩比天高,更何况自己之所以能够习得一身好功夫,也都是亏了师父十几年来的精心教导。她虽然嘴上一直都没大没小,但内心深处常常都是满怀感激,已经把太虚子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韩世聪心道:“之前瞧苏姑娘剑法凌厉,一招之间便能出奇制胜,却只是习得了义父剑法的一小部分,倘若真能够得义父倾囊相授,说不定就可以以一己之力打败铁英山庄的那些高手,妹子的大仇就指日可报了!”回想起刚才太虚子挥刀切红豆的情景,一颗心更是激动得怦怦直跳,使一把破旧菜刀尚可如此神乎其技,真使起剑来简直无法想象了。然而这满腔热情很快便被自己浇灭:“不可。。。不可。。。还是不行的。。。”

任太虚子感官如何灵敏,也不可能掌握韩世聪内心的所有想法,待苏凝岚说完话,便轻轻笑了笑,又继续道:“嘿嘿,闲话少说,咱们都扯远了,聪儿,我之所以跟你啰啰嗦嗦说这些,就是因为我发现你身上兼备了上官鸿和杨武的优点,内功绝佳,身法也着实不错,从你移动的脚步和袖口的摩擦声我便能听得出来,你一定能在短时间内练就完整的三部太虚剑法。呵呵!这真是天意啊!”

韩世聪低头不语,太虚子奇道:“聪儿,怎么不说话了?老夫我这就演示一遍给你瞧瞧!”说完袖口微扬,寒光粼粼,似乎正欲出招。韩世聪忙道:“义父,不可!不可!”太虚子奇道:“咦?什么不可?”韩世聪正色道:“义父,您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我实在是感激不尽,但孩儿既是峨嵋派弟子,便不能再学习别派的武学了,师门有别,还请义父见谅啊!何况。。。何况先前您传我‘换元冲和功’,已经坏了规矩,这剑法乃是独门绝学,实在不可再传了。”

太虚子微一皱眉,沉默了足足半晌,而后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先前我光想着你是韩家的人,却忘了你峨嵋弟子的身份,不过你这人内力奇特,周身脉络尚未完全打开,倘若我当时不传你‘换元冲和功’,你迟早会真气鼓胀,死得惨不堪言。。。唉!倘若你当初加入峨嵋派之前便遇到了我,也许什么都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太虚子接连长叹,提着剑,低头走进了里屋。

韩世聪一脸茫然,心里隐隐升起一丝难过和歉疚,望着太虚子蹒跚的背影,暗道:“也罢也罢,自古忠义常难两全,我既然是峨嵋弟子,自然应当谨尊师门,不可胡来。义父,孩儿实在是辜负了您的期望。。。”忽觉耳朵一痛,回过头来,见苏凝岚一只雪白的小手正死死捏着自己的耳朵,还半嗔半怒地说道:“你这傻哥哥,真是迂腐得可以!你瞧瞧,就因为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想必一定很伤心了。”

韩世聪奇道:“伤心?义父会有所失望是肯定的,但为何要伤心呢?”苏凝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松开手,静静地坐下,说道:“你别看师父他老人家曾经孤傲跋扈,如今武功盖世,实际上他心里可寂寞了,他故作淡然,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为了缓解心中苦闷。他晚上经常一个人在花园里练剑,练到兴头,往往会仰天长叹,喊道:‘当真是苍天负我!我张太虚空有一身绝世剑法,到头来却无人整传我衣钵,莫非是天注定?’起初我也不甚明白,只是见他表情狰狞,心里有点怕怕的,如今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一个人武功就算再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一切都只是枉然。”说着指了指夜空中忽然划过的一道流星,又道:“便如空中这一闪而过的星辰一般,千百年后,又有谁能知道他和他一身的绝学呢?”

韩世聪凄凄一叹,说道:“都是造化弄人啊,我身为峨嵋派弟子,理应专心于本派之学,不可逾越师门,义父他老人家乃是一代宗师高人,应该是理解晚辈的苦衷的。”沉默良久之后,苏凝岚打了个哈欠,说道:“韩少侠啊韩少侠,我困啦,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说完翩翩起身,转眼间便进了木屋。

韩世聪望着高悬的淡月,心中思潮涌动,是伤感?抑或是迷茫?他自己想必也说不清楚。此刻他没有一丝困意,沐浴着清凉的晚风,独自一人徘徊在木屋的后院里,直至鸦声消逝,星辉暗淡,方才回屋歇息。

次日醒转,韩世聪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瞧,天色已然大亮,心道:“不好!看来是我昨晚酒力不胜,竟起得如此之晚!”打开房门,只见屋内空荡荡的,又奔至屋外,仍是毫无动静。“奇怪,明明听到有人说话。。。”韩世聪满腹狐疑,缓步踱至后院,见屋檐下似乎端坐着一个人,凑上瞧去,却是苏凝岚正耷拉着小脑袋,独自一人盘膝而坐,一对俏目张得大大的,望着面前一棵猪笼草,正暗自出神。

听到脚步声,苏凝岚终于缓过神来,回头望了望韩世聪,嘴唇微颤,似乎有话要说。韩世聪见她面颊微红,仿佛哭过一般,忙问道:“苏姑娘,你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呢?义父他老人家去哪了?”苏凝岚呜咽道:“师。。。师父他老人家走啦,再也不回来啦。。。”话未说完,竟哭出了声。

韩世聪慌了神,忙道:“苏姑娘!苏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凝岚颤声道:“师父刚才走了,他。。。他说他心愿已了,要回清真道观修行,再也不想过问这世间繁琐之事了。。。”说完从身旁取出一个长长的包裹,递给他,又道:“师父他临走之前,托我将这个交给你,请你务必收下。”韩世聪接过包袱,心里空荡荡的,一时间不知所措,想起昨晚和义父相见甚欢,把酒畅饮的情景,如今却已是恍如隔世一般,自己刚认了义父,刚感受到亲情的暖意,转眼间已成过眼云烟。正惆怅间,忽然脑中又闪过昨夜义父蹒跚回屋的背影,心中隐隐一痛。“义父为什么要离开?义父为什么要离开?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没能传他衣钵,令他伤心失望,以致心灰意冷了吗?”想到此处,韩世聪苦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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