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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之名》第三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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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她又不熟!”这是我的一位好友无意中的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对于他只是一句普通的无心之言,大抵就跟“你吃了吗?”“王者又掉星了吧!”之类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同属一类。

于我却是振聋发聩的一下重击,哪怕我掩饰的及时,仓促之下,那一瞬间,我一定很失态吧。

她之于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曾经触手可及的女孩,还是如今遥不可及的存在?我之于她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扪心自问,我的心底是否有足以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吗?

这样想来,或许我的失态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内心无比恐慌吧。

疑问不断从内心深处冒出,我单薄而脆弱的记忆却越来越无法承受这迷惑的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支离破碎。

我真的熟悉她吗?

也许是肯定的吧。我和她曾有过无比亲近的关系,我们曾在深夜里互诉衷肠,互相把彼此当做自己的依靠,以对方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为她而笑,为她而哭。我们每天交换着彼此的悲伤,愤怒,快乐和欣喜。

我真得熟悉她吗?

也许不是那么肯定吧。哪怕我和她有过无比亲密的联系,哪怕我们曾经互诉衷肠,把彼此当做依靠,把对方的悲伤当做自己的痛苦。因她而笑,因她而哭。哪怕我们每天交流着彼此的爱恨与悲喜。

究竟怎样才叫做熟悉呢?

我是否该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爱吃的零嘴,知道她爱看的电影、电视剧,知道她爱听的歌曲,知道她爱穿的衣服,知道她爱梳的发型,知道她爱喝的饮料,知道她爱玩的游戏,知道她爱浏览的新闻,知道她爱阅读的书籍,知道她爱欣赏的风景,知道她爱驻足的土地,知道她爱斜向上几度角的阳光,知道她爱几点钟出现的一抹夕阳,知道她爱哪片树叶遮挡的树荫,知道她爱或不爱的一切。

当然这些我是不太知道的。

但哪怕我清楚地知晓这一切,我就能说我非常熟悉她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人是一种非常复杂而且多变的生物。虽说大多数人没有《致命id》和《分裂》里那样人格分裂和矛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多多少少人的精神世界里总存在着一些矛盾的之处。

昨天我还非常喜欢这家的生煎包,今天吃起来却索然无味。之前还对某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非他(她)不嫁(娶),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无半处优点,避之唯恐不及。或者喜欢吃番茄,也喜欢吃蛋,但看到番茄炒蛋就觉得反胃。喜欢吃肉丝,却绝对不允许往汤面里加肉丝,加了,连面汤都不愿喝了……

就像一句著名的带有哲学意味的名言:人永远不能两次踏进相同的河流。因为河流一直在变化。人也不可能永远地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因为人也一直在变化。甚至很多时候,更多的人连自己也无法完全自晓。

所以,我并没有真正熟悉她,或者曾经熟悉她过。

这样思想斗争一番,我的心也就好受许多。人大抵是要这样安慰自己,派遣抑郁的,不然,人就要跟自己过不去,过不去就活不来,活不来就要寻短见。这样想我就这样写,我不能寻短见,不想活不来,要能过得去,这就得让我的心好受。

上面这段话,是我昨日临睡前,乘着夜色正浓,一时兴起写下的。今日再读起来,不免要觉得这人有些不要脸,找借口就是找借口,非要弄这些颠三倒四的掩饰自己的错误。

作为今日的我,我要鄙弃昨日的自己,我要敢于承认错误,我承认,我确实不了解她,我不熟悉她,就是这么一个没日没夜喊着追逐她背影,陪她远行一场,誓要铭记终生,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人,这个人不了解她,不熟悉她。

这绝对是我的一大过错,却又不仅仅是我的过错,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有的过错,也是我要铭记终身的过错。

我不了解她,不熟悉她,但我爱她,爱她的一切。多么可笑,多么羞耻!

没想到转过头来,细细考量,我曾经竟然犯过这样一种错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沉浸其中,而不自知,反倒洋洋得意,还不自量力的要写成小说,告诸天下。多么可笑,多么羞耻!

这些可笑,这些羞耻,都明明白白地提醒着我一点:我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换言之,我并不熟悉我自己。

这是一种悲哀,却不是什么莫大的悲哀。我早已对此有些许自知之明,只是对这不了解,不熟悉的程度有些知之甚少。除了那些真正伟大和真正智慧者,少有人能对自己了如指掌。

哪怕只是转瞬的光阴,今日的我读着昨日的文字,就算心中还残存着记忆的余温,咀嚼起来,感情不免也有几分陌生。更不要说是三年五载,或者十年荏苒。今时今日念着昨日昨时,那些曾经为之欣喜,为之雀跃,为之动容的一切渐渐陌生起来。

我已不是当时的我,她也不是当时的她。那时的她以为伦敦是美国的大都市,纽约是美国的首都,这座岛城就是世界的中心。我也以为她在的岛城就是世界的中心,以为隽永,所以永恒。

然而一切都陌生了,伦敦是英国的首都,华盛顿是美国的首都,岛城只是一座岛城。一切都以一种陌生的速度变得不熟悉起来,她渐渐远去,我也没有停在原地,我们脚下的这课蓝色星球日复一日的转啊~转啊,那个熟悉的的世界就伴着地球自转的离心力分崩离析,然后一个陌生的世界降临了。

那时的我还懵懂不知,自顾自地按照往日的轨迹日夜工作,沉浸于自己永恒的幻想而不自知,直到未来,未来的某一日,不远的未来的某一日,不远的未来的某一日的某个人,不远的未来的某一日的某个人开口对我说:

“你跟她又不熟!”

恍如一声当头棒喝,我才幡然醒悟,一切都不一样了!不能维持原样了!!再也回不去了!!!这样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惶恐、后怕、恐慌和不安,然后拼劲全力尽量掩饰住自己的不安、惶恐和失态,装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以此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惴惴不安的苟活。

毕竟我是一个哪怕半死不活也要死攥住医生手,争取抢救的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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