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芩远远看见宇凡向她走来。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走路依旧是风度翩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发现他的身后竟然有微光，衬得这一切是那么美好。这样一看，他真的很像一个天使。

可是，他不是。

他全身的黑色衣着还有发黑的唇色清楚地告诉她，他是一个恶魔。确实，他是一个恶魔。

宇凡已经走到了姝芩的眼前，低头看着她，轻声笑道：“姝芩，我来了。”

他蹲下来的时候离她太近，说话时有暖暖的气息洒在她的鼻梁上，这让她有些恍惚，竟然觉得他还是原来的他。

“宇凡。”姝芩轻声叫道。

他忽然间笑了，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在呢。”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她觉得痒痒的。

“宇凡。”姝芩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宇凡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对她说：“姝芩，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依然很爱你。”

他说他很爱她？姝芩冷冷一笑。倘若没有“很爱”两个字，她大概不可能清醒得这么快。姝芩看着他，说道：“你杀了我吧。”

宇凡眉头微微一皱，原先勾着她的下巴的手也变成了捏住她的下巴，而且力道明显加重，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会杀你。”然后她便感觉到后脑勺被捧住，那是他的另一只手。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炙热，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惊慌地想伸手去挡，那铁链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她才发现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唇还是覆在了她的唇上。这若是在以前，这一刻该是多么美妙和浪漫。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恐惧，无限的恐惧。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就这么静静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紧闭双眼时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在她的唇齿之间疯狂地挑逗，侵占，掠夺。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反抗，似乎都没有什么用。渐渐地，托着她的后脑勺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脖子，那忽深忽浅的摩挲让她觉得视线都要迷离了。然而口齿之间仍然被霸道地侵略着。

而他的侵略似乎是无休止的，那只手又从脖子往下抚摸着。当她感觉到后背隔着衣服的触感时，她觉得心底发凉。

她想说话，可是嘴巴被堵着丝毫发不出声音。

“不……”她终于在他吻她的空隙之间吐出了一个字，可是马上嘴又被堵上了。他听见了吗？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想要说什么，即使听见了也不去理会。

这个时候的他只顾自己的感受，顺着他自己的意，完全不会在意她的。他的手隔着衣服都让她感觉到很烫，这种火热的烫感从她的背沟一直滑到她纤细的腰上。

而他原本捏着她的下巴的手也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是她的耳背，再到她的脖子上，而后轻轻摸了摸她的锁骨。

怎么办？姝芩觉得自己的头上开始冒汗。偏偏宇凡的手像藤条一般缠绕在她的腰间。他似乎除了外观之外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已经不是她深爱着的那个人了。

姝芩开始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这恶魔的手。

可是宇凡却贴得更近了，他的唇离开了她的唇，却吻在了她的脸颊上。姝芩握紧拳头，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到底要不要拒绝他？他对她的温柔，竟然让她犹豫了。

宇凡吻住她的左耳，姝芩能清楚听见耳边传来他的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然后他轻轻咬住了她的左耳。力道很轻，痒痒的，姝芩居然迷恋起这样的感觉。

不，她不能迷恋。这一秒他确实对她很温柔，可是下一秒他也许就会性情大变，甚至，折断她的翅膀。

他又吻在了她脖子上光滑的皮肤，姝芩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开始喘气，似乎是快要窒息了。

他火热得像一团火，虽然这快要将她融化，可是尚存一丝理智的她知道，她不能沉沦，否则她将爬不起来。

就在他轻轻吻住她锁骨的那一瞬间，姝芩着急地说道：“不要……宇凡……”

宇凡停了下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宇凡，拜托不要。”

他看着她，说道：“怎么了姝芩？”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姝芩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稍一动，那捆绑着她手脚的铁链便“哐啷哐啷”地响。

宇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吗？”

她喜欢这样？呵呵。她喜欢的是以前的他这样，而不是现在的他这样。

姝芩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她撇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求你。”

“嗯？”宇凡温柔地应道。

以前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走神的。然后她说“好吗”或者“你觉得怎么样”的时候，他就会像刚刚那样，温柔地应一声：“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原来的你了？

可是为什么，你又总是给我很熟悉的感觉？

姝芩的眉头紧皱，说不出一句话。

“你想求我做什么？”宇凡淡淡地微笑着，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除了放开你。”

姝芩又抬起头，这一次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一样是淡淡的蓝色，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这双眼睛明明那么纯净，可是它骗了她。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求你杀了我吧。”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他淡蓝色的眼睛忽然变得暗淡，瞳孔也有些泛大。

他难过了吗？他很在乎吗？

她不敢确定。

自从他把她禁锢起来以后，她不止一次请求他杀了她。可是每一次他听到她说“杀了我吧”这句话时总是会有很伤感的反应，然后给她错觉。

“我说过了。”他的声音变得很冷淡，“我不会杀你。”

“可是你也说过了，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为我办到。”姝芩无力地说道。

她是真的想了结这一切。尽管他没有把她当成玩物一般虐待，他确实很多时候待她很温柔；尽管他当初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哭得让她心碎：“我是因为不想失去你。我不要失去你。”可是她毕竟是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快乐。被困在这里，冷清与失落时时刻刻都将她吞噬，孤寂和痛苦侵蚀着她心里的每一寸地方。她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她刚一说完，这四周围就变得好安静。宇凡死死地盯着她，而她也开始毫无畏惧地对视着他的目光，空气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对视。

“你就这么不想面对我？宁愿死也不想面对我？”宇凡轻声说道。他的语气变得很平缓，姝芩一下子抬起头来，发现他的嘴唇变得淡紫。他，又回来了吗？

来不及等她反应过来，宇凡就站起来了，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她，像是质问一般地说道：“你绝望了么？”

“嗯。”姝芩轻声说道，“我真的没办法爱上一个性情不定的恶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刻意不想去看他的眼睛。一直以来她都将所有情绪隐藏在自己的心里，可是她要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她要的是一个愿意长久陪伴她，愿意倾听她心事的天使，不是这个将她禁锢着的时而对她亲热时而对她冷漠的恶魔。这样将心里话说出来，她觉得心里好受很多了。

“你一开始答应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宇凡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姝芩垂下头去，像一个懊悔的孩子：“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了解你。”

这句话似乎有些激怒宇凡，他又转过身来，蹲下来，看着姝芩，说道：“你怎么会不了解我？”

他的嘴角在颤抖。

他说得没错。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这么久，她当然很了解他，而他也很了解她。可是谁会想到这一切都会变化呢？谁会想到那所谓美好的回忆就很像是过去的幻象。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这幻象被摔得破烂不堪。

她快要不认识他了。有时候他让她感觉很亲近，亲近到有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有时候他又让她感觉很陌生，陌生到她无法琢磨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无法知道他究竟需要什么，也无法猜出他们之间是否还能有未来。

“你怎么会不了解我？”宇凡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叹了一口气。那叹气轻微得很熟悉。

他真的每时每刻都会给她熟悉的错觉。

是你吗？姝芩摇了摇头，也不管那重重的铁链的束缚，她用尽她的全力伸出手去。刚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她的手被铁链拽回。她苦笑着看着宇凡，惊讶地看见他的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姝芩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那淡蓝色的眼珠子微微地转动。真的很像呢，很像又回到了第一次他们遇见彼此时的场景。

“喂，你在这里干嘛？”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