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仓促的声音就消失在了渊里飓风的凛冽咆哮中。

前辈，您……！

还未等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当初救我的那股熟悉能量再次出现在身边，蚕茧般包绕着我，带我冲出洞口的结界后，又将我向深渊外抛出，我见机借力腾起，折腰后空翻顺利落到了崖边的巨石上。

脚下，幽幽的深渊一如往昔般散发着骇人的清寂和阴冷。

抬头迎着新升起的日光，我张开手，一颗的淡黑色琉璃珠安静地躺在手心里——这是最后那一刻前辈塞到我手里的。

正当我思忖这是何物时，掌心处突然传来一阵颤动，一行娟秀的字体从珠子中射出，钻入我的脑海：

丫头，这珠子里有魔尊孽辰的一缕魂魄，你可以本源力量暂时为他绘出一副躯体，若欲得到使他真正复活的方法，在下一个千年之末前，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欲望与本座交换。

握着冰凉的珠子，我站在瑟瑟寒风中朝着深渊大声喊叫，然而，回应的我的只有呼啸而过的疾风。那位无名的前辈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喜悦，有着劫后重生，有着前途可探，有着生的意义；

悲戚，未来仍有迷茫，欲望何处去寻，一切缥缈未知。

紧紧攥着琉璃珠，我在渊顶附近寻了一处安静的山洞，并将洞口封住以隐藏起我的气息，默默修养几日直到实力重回巅峰。

待到一切准备充足后，以蕴藏着本源之力的血为媒，我开始为魔尊的魂魄绘制躯体。凭借着残存的记忆，我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描绘他的模样。经历了不眠不休的十天十夜后，辰出现在了我面前。

辰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因为他对我有着深深的爱，而且更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有魔尊的部分记忆。然而，辰终归是辰，不是孽辰……

“墨宝！你去哪了？！”

当我被辰搀扶着出现在决煜面前时，决煜的反应一如刚才的辰，激喜于我的安然归来。而令我想不到的是，当决煜第一眼看到辰时，脸上除了难以置信惊诧和尴尬外，竟然有一抹难以捕捉的喜悦。

“辰大哥你还真是九条……”决煜一拳打在辰肩膀上，辰立刻面色苍白后退几步。

我踉跄着把辰护在身后，闭上眼睛抑住即将夺眶的泪，对着决煜道，“殿下，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辰，他……只是个画妖。”

“什么？！”

我简简单单地跟决煜解释了辰的出现，得知辰并不是真正的魔尊后，决煜的神色有些复杂，有愧疚，有失落。

后来，或许正是因为这复杂的神色吧，我告诉了决煜我与绝域封印内那位前辈的交易。

“湦儿，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然而还没等我说完，决煜愤怒地问我，“绝域封印内的那是个恶毒的女妖，她杀了我的母后天界的帝后，还掳走了我的祖母，天界的凤仪帝祖！她是危害三界的巨妖！你怎么能……！”

我摇了摇头，虽然对于巨妖的过去不免有些震惊，“巨妖？是巨妖又怎样？我不管她过去是怎样的一个妖，只要她能复活魔尊，哪怕是与整个三界为敌我也要试一试！我坚信，达到交易条件之时，就是魔尊复活之日！”

然而，欲望又岂是轻易能得到的？人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太遥远。我无法丢下残存的族人们远去人界，也无法遮蔽天帝散布在三界的眼睛，一旦天帝起了疑心，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我想到了“光明正大”地获取欲望。决煜经不住我的苦苦恳求，最终决定帮我。当然，结果就是我以废去修为为条件向天帝求得布泽一职，我知道他急切要得到一个傀儡妖王，来安抚魔界残部，而我，身为魔尊“最亲近”的妖，定然是不二之选。因此，虽然众仙们一致反对封我为妖王，但天帝还是为我完成了册封，只是附加条件，封印绝魔谷。

忙于一事之时，不经意间，千百年日月轮回就已如白驹过隙。我一直在努力收集欲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达到巨妖的要求，能够使我心爱的魔尊，复活。

现如今只差一步就可以复活我的魔尊了，所以不论什么代价，我都要付！

不论什么代价，哪怕，杀死天界未来的王！

我静静地思索了很久后，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天界。当然，为了表示尊敬，我要，盛装！

走到我的积尘已久梳妆台前，我找出久置多年的胭脂水粉，开始梳妆打扮，自从他离开后，我再也没有碰过任何胭脂水粉。最美的一面只给最爱的人看，因此，虽说“盛装”，但略施粉黛，已然足矣。

我呆呆望着望着铜镜中那眉间略带悲伤的脸，忽然间觉得有一丝的陌生。牵强的扯出个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敷粉，描眉，敷上一层令脸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的胭脂，墨丝挽起，插上一只象征着妖王身份的黛青色妖木簪，换上一袭月牙白色的广袖流苏长裙——今天是天帝之子的三千岁诞辰，也是他的新婚之日，所以，我必须穿着正式些。当然，也是因为这将是我第一次，唯一一次，最后一次主动见他。

迈出绝魔谷的那一刻，我的心便开始一阵阵的泛痛。一路上，脑海里都是巨妖告诉我的那些话：决煜与孽辰是本是同一灵体！只是，当年为净化塑体，决煜将代表‘恶’的魂体打入了魔界，“恶”魄体不仅没有被撕碎，反而忍气吞声，日复一日的修炼，一步步地最终登上了魔界之王的宝座——他就是后来的孽辰，我的王！

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笑，原来他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啊！只是不懂，这么说来，孽辰也是天帝的孩子？那为何还要杀了他？不过，能让如此自私之人坚持送我原果，还真是我面子大啊，呵呵。

然而，更令我感到万分心寒的却是巨妖说的，因为恶魂体爱上了一个女子，所以决煜他以护全魔尊心爱的女子为筹码，换恶魂体自陨——这个女子就是我！没了魔尊，是不是从后再也没有跟他竞争的对手了？

我该心酸吗？当我知道我爱的男人爱我时，我爱的他已经死了……

心酸归心酸，可我还是保留了一分戒心，毕竟这一切都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的，不能轻易相信。

刚步入元天宫，一片刺眼的鲜红色，让我觉得有些眩目。仙来神往，所有人都在笑着讨论一件事——如何庆祝天帝之子决煜与龙王六公主菁梦的婚事。

虽然我是天帝亲自册封的妖王，可是，三界中真正承认我身份的，没有。

在三界各路人马眼中，我只是一个傀儡，是天帝用来管理魔界残余的傀儡妖王罢了。所以今天来到天界，我也只能以下妖的身份在御膳房做些如端着果盘之类的杂物。

毕竟自从上次征伐，魔界除名之后，所有的三界集会，殿内从来没有我的席位。

经历了众多冷眼与冷嘲热讽后，我厚着脸抢到了一个在决煜面前露脸的机会——去煜阳宫送原果果盘以招待众仙。

我跟混在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仙侍身中，来到煜阳宫，在步入煜阳宫正殿的那一刻，一阵钻心的痛令我近乎窒息：一身朱红色新郎装束的决煜，正在众位年轻的仙子仙女们欢呼声中将一名满面羞红新娘装束的女子拥入怀里。

我承认，这曾是我脸红耳燥着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是不是如果没有那场征伐，我也可以被我心爱的魔尊拥入怀里？然而，这世上没有的就是“如果”……

新嫁娘白皙脸颊上的胭脂遮不住那浮动着的羞涩，嘴角一抹灿烂又幸福的笑，生生灼伤了我的眼，眼睛里浮起的薄雾令我看不真切。

“咣当——”

身后突然响起果盘掉落的清脆声，伴着背后传来的疼痛感把我从悲伤中叫醒。我下意识转过头，身后的仙侍双手微微颤抖，一脸慌张看着地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熟透了的鲜红色原果滚了一地，蹭破的果皮留不住血那一般的果汁，?倾溅了一地，攀上我白色的裙角，点染出一片血色。

是我不自觉地停身令身后猝不及防的仙侍撞了上来，于是她手里那没托稳的果盘应声摔落在了地上。

“啪——”

又是一声清脆，这次发声的倒不是果盘，而是，我的脸。

脸有些火辣辣的烫，嘴角一温，一丝和原果汁般刺目的液体从嘴角慢慢溢出。

“下贱的画妖！笨手笨脚的！”原本走在最前方那位尖下巴的女神侍长三步并两步地急行而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指着我数落道，“你就是来捣乱的吧！刚才就不应该答应让你进来！”说完一脸嫌弃，嘴里嘟囔不休的完全没有之前那一把抓过我手里夜明珠的满脸堆笑。

“下贱的妖类，怎么还没绝种啊，千年前那不要脸的魔尊……”

“你闭嘴！不许你侮辱魔尊大人！”我双眼通红地扑上去，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辱骂我的魔尊！龙有逆鳞，妖亦有，而魔尊，就是我的逆鳞！